凌时雨自然是故意的,不仅仅是为了让付恩呈难堪,更多的是,为了帮谢池春认清这个虚伪的男人。
可,出乎意料地,谢池春并未翻脸,甚至也不生气,只一味地盯着付恩呈偷笑。
凌时雨不明所以。
付恩呈一脸焦急,压低声音,指着谢池春道,“他是男人!”
瞬间,凌时雨呼吸一滞,可惊可愕,“啊?”
谢池春抿嘴,笑得更欢了,推了一把付恩呈,嗔怪道,“你怎么告诉他了?”
付恩呈生无可恋,“谢池春,你正常点!”
见他真生气,谢池春立刻摆正了神色,却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道,“突然凶什么?小气鬼!”
但架不住付恩呈眼神相逼,谢池春只能配合,他换掉娇滴滴的声音,低声同凌时雨道,“凌公子,我确实为男儿身,你莫见怪。”
凌时雨震惊之余,更为疑惑。
他们二人究竟是何种关系?既然皆为男子,又为何要定下婚约?
太荒唐了!
“所以,你们二人究竟要去何处?都爬到我的地盘来了。”谢池春又换回女声。
付恩呈皮肉不笑,嘴上毫不留情,“你的地盘?真要是你的地盘,你还用得着这幅模样。”
“你这人,真没意思。”谢池春啧了一声,“快同我说说,我都困这里两年了,每月在这里跳大神,跳得我都想寻死了。”
“嗬。”付恩呈才不信他的话,“我怎么听说,你在这里跳得很开心,上个月,还来了段抛绣球。”
“什么乱七八糟的。”谢池春挥挥手,“少盟主,你爽利点,不说,我可就走了?”
付恩呈巴不得他说这话,“那你走。”
谢池春又啧了一声,不满地掐他脖颈,“快告诉我,不然我就一剑劈了你。”
“北疆。”付恩呈扒开他的手,“你要跟着便跟,盘缠自负。”
“切,就知道你是个小气鬼。”谢池春手撒开,“那我不去了,不过,在你们走之前,我能问件事吗?”
付恩呈早就知道他的性子,轻轻颔首,准了他这个请求,“说。”
“凌公子,应该是凌姑娘吧?”
谢池春的眼眸里虽有疑惑,语气却极为笃定。
听到这话,发呆的凌时雨惊呼,“你怎么看出来的?”
谢池春洋洋得意,“因为,我从师父那里学了火眼金睛 。”
凌时雨一头雾水,“你师父?”
付恩呈在旁边提醒道,“他师父,就是你师父。”
“啊,原来你是我直系师弟。”谢池春最先反应过来,感慨道,“师父挑选徒弟的标准,还真是千年如一日。”
凌时雨才听出来,谢池春的师父也是林啸寒,可后面那句“挑选徒弟的标准”,她又听不明白了。
林啸寒有火眼金睛,这一点,她入盟前便知晓了,可林啸寒并没发现她的女子身份,而且还将她收为亲门弟子,谢池春不过是林啸寒的徒弟,怎么就这一会儿功夫,就将她看了个彻底,难不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谢姑……”凌时雨忽觉不对,连忙改口,“谢师兄,师父都没看出来我的身份,为何你一眼便认出来了?那个标准,又是指什么?”
谢池春摸着下巴,思忖片刻,“不应该啊,师父不是一眼即知吗?怎么我不在的这两年里,倒退成如此地步了?”
他又道,“标准,就是剑术,师父最好剑术的弟子,你别看我这幅模样,付恩呈的剑术,可比不过我。”
谢池春露出自豪的表情,笑得荡漾,“师妹,要跟我比一场吗?”
凌时雨被他说得勾起了好奇心,剑眉一弯,答应了,“请师兄指教。”
事情演变到此种地步,付恩呈百思不得其解。
他在谢池春这深山土皇帝的院子里,倚靠着槐树,看凌时雨与谢池春交手。
谢池春的剑法跟叶文卿不相上下,凌时雨应对起来,尚有两分不足,可也算游刃有余,几十招下来,谢池春来了好胜的兴致,同凌时雨打得不可开交。
眼见亮堂的天都快黑了,二人还未分出胜负,付恩呈连忙叫停。
谢池春先收了剑,侧身躲过凌时雨的招式,夸赞道,“师妹这剑术,乃世间罕见,难怪师父定要收你!”
凌时雨也将剑收回剑鞘,朝谢池春行礼道,“我的剑法单一,学术不精,不及师兄剑术奇绝。”
谢池春唇角翘起,眸眼弯弯,“这么谦虚?师父没跟你说过大道至简?剑法简单,还能练到如此精绝的地步,师妹可是天赋异禀,我猜,师妹的剑术,现在应该在付恩呈之上。”
付恩呈爽快地承认,“我如今确不如你。”
凌时雨点点头,“你肯定不如我,那两个月里,你剑都不碰,太过懈怠。”
谁料,付恩呈不仅没有生气,眼睛反而亮了,“凌时雨,你终于愿意同我说这么多话了!”
谢池春:“嗯?”
凌时雨:“……”跟谢师兄切磋得太过投入,她已然忘了,自己还在单方面不搭理付恩呈这件事。
“你们两个吵架了?”谢池春看热闹不嫌事大,“让我猜猜,肯定是因为你喜欢师妹,师妹不喜欢你,你就干了些惹人厌的事情,应该是这样吧?”
付恩呈:“……”猜得挺准,下次别猜了。
“谢师兄的火眼金睛,连这都能看出来?”凌时雨惊叹道,“这也太过神奇了。”
谢池春眨眨眼,“当然能看出来,你到时候跟着师父好好学,连一个人什么时候喝过茶,喝了几杯茶,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火眼金睛原来这么准吗!那师父为何没看出来她的身份呢?真如师兄所说,师父这两年功力大减了吗?
谢池春觉出她心中所想,简单点了下她,“见微知著,只有说与不说罢了。”
“好了,到晚膳的时间了,既然时来到我谢池春的地盘,自然该轮到我请你们吃些好的。”谢池春招呼他们,“跟我来。”
晚膳极为丰盛,还有当地盛产的酒酿,他们三人,哦,不对,应该说凌时雨与谢池春二人相谈甚欢,而付恩呈则被放置在一旁,像极了冷宫里的妃子,就差一条白绫递过来,吊死在房梁上了。
酒正酣时,凌时雨忽然想起自己没想通的那件事,“谢师兄,你与付恩呈同为男子,为何会有婚约?”
谢池春酒喝多了,浅浅的粉色上了脸,他扯着自己身上的石榴裙,道:
“付盟主与家父是至交好友,我还未出生时,就已同他有了娃娃亲,出生后便算不得数了。”
“不过,因为某些原因,我在外是女子身份,出入沧澜盟不太方便,付盟主索性给我们两个订了婚约,这样,就不引人怀疑了,毕竟,沧澜盟一向不收女弟子。”他顿了顿,感慨道,“我还是第一次有师妹呢!”
凌时雨不置可否。
谢池春用一只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轻轻晃着酒壶。
“师妹,师兄我告诫你一声,你可千万不要喜欢付恩呈和叶文卿,他们两个,就是木头,你瞧付恩呈这幅傻样,明明喜欢你,却一点都不主动。”
默默给凌时雨剥虾壳的付恩呈:“……”
谢池春不顾付恩呈想刀人的眼神,只一味道,“沧澜盟里,就数他俩最讨厌。”
“叶师兄怎么就讨厌了?”
谢池春一脸严肃,“那家伙不近女色,唯恐避女人不及,他若是知道你是女子,肯定会退避三尺。”
凌时雨不解,“此话怎讲?”
“我在沧澜盟扮作女子时,他见到我就跑。”
付恩呈补充道,“还不是因为你天天要跟他比试,一比就是大半天,害得师兄连晚饭都吃不上。”
谢池春拍桌而起,“你闭嘴!你这块木头更可恶!每次见到我,都闭着眼绕道走开!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要不是师妹在这里,我非削你一顿不可!”
付恩呈小声反驳,“你又不是玉……”
“闭嘴!”谢池春瞪他,他立刻不作声了。
谢池春指着付恩呈,对凌时雨道,“看见没?他就这么没出息。”
付恩呈:“……”主要是不想跟你这个酒疯子计较。
凌时雨也喝了点酒,眼前有点重影,却还是打起精神,连连附和,“师兄说得对,他没出息。”
付恩呈:“……”两个醉鬼。
付恩呈头疼地将谢池拍醒,谢池春虽是喝可不少,但酒量是一等一地好,只是说话不过脑子,身体却很灵活,反手就给了付恩呈一巴掌,“你想干吗?”
“谢师弟。”付恩呈没还手,咬牙切齿道,“我跟你师妹该走了。”
“哟!这就吃上醋了。”谢池春故意逗他,但时辰确实不早了,他们明日还要上路,谢池春也不好再挽留,“你可护好我师妹,不然,我可跟你没完。”
凌时雨看着很正常,付恩呈不敢乱动,害怕惹她生气,便只抓着凌时雨的袖子,带她往客栈走。
到了凌时雨的房间,付恩呈将她扶到床上,盖好薄被,正准备转身而去,却猝不及防,被躺在床上的少女拽紧了衣袖。
付恩呈回头,少女清亮的眸子直直地瞧着他,他以为凌时雨有话要说,便俯身垂首,欲开口询问,衣领却被少女攥紧,还向下扯。
他不由地栽在凌时雨怀中,一抹柔软的触感擦过他嘴角,若即若离。醉酒的少女手上力道很大,将他压在怀里,随即,一双嫣红的唇盖在他脸侧。
付恩呈怔住,却也没有生出反抗之意。
醉酒的那人又亲他两口,笑嘻嘻的,“小郎君,你生得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