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再次陷入沉寂,商谦也神色不明地盯着灯光下反射出光晕的桌面。
“这就是长盛的来由。”
商郁喝完杯中猩红的液体,浓密睫毛在眼下投射出黑色阴影:“也是我们追查梦歌最根本的原因。”
祁宴初淡淡道:“OK。”
安静片刻,他忽然问:“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梦歌代号为‘逆位魔术师’的那位?他是叁号,欧区负责人。”
商谦阴郁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强行克制住自己的脖子,咳嗽一声:“嫂子好端端地提他做什么?”
“你知道他?”
祁宴初轻扣桌面的手指悬停在半空中,抬起眼看向他,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静,但藏在深处的探究令人不寒而栗。
“知道一点。”
商谦再次咳嗽一声。
可他的异常举动还是引起了祁宴初的警觉。
眸子微阖,语调轻缓,问:“怎么,这么说你见过他?”
“没,没见过,只是很多——好几年前听说过他的大名。”
祁宴初还要问什么,商郁突然插话进来:“近十年没人见过他的踪影,他也没有再出现过,说不定早就死在那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了。”
他话锋一转,反而问道:“怎么了?他有什么不对劲吗?”
祁宴初转头看向他,盯着他的眼睛思索片刻,波澜不惊:“我听说他这十年没出现,是因为背叛了梦歌,被除名了,不过——”
祁宴初顿了片刻,继续道:“既然他有本事掀翻梦哥的半边天,导致他们沉寂三年,就说明他和我们有共同的目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双唇轻轻一碰,说出的话却让在座其余两人不敢苟同。
和梦歌合作?还是一个生死不知,立场不明的家伙?这想法多少有点儿天马行空。
商谦嘴角抽了抽,不禁诽腹。
他眼珠转了一下,寻思其实不用特意找那个人合作,因为……他不着痕迹扫了一眼不远处如老神入定一般滴水不漏的某人。
不过找到也没什么用,十几年前那件事导致梦歌大洗牌,内部结构变成怎么样谁也不知道,而且M恨不得把那个叛徒找出来剁碎喂狗,这些年从来没停止过,但凡疑似者,几乎都被筛了一遍。
如果再冒头,说不定会出现和七年前相同的事。
再来一次,他不保证能及时赶到。
好好的坦白局一波三折,场面再度陷入诡异的沉默。
祁宴初又开始轻叩桌面,一下比一下缓和,余音也一下比一下悠长。
“我还听说……”他再次抬眼:“叁号来了华区。”
商郁握着酒杯的手突然一紧,刹那之后又缓缓放松下去。
“他了解梦歌内部,并且曾经成功击中过梦歌的弱点,如果能找到这个人,一来,也许能从内部攻破,二来,也许他知道甚至见过梦歌背后的实际掌控者,所谓擒贼先擒王,与其在外围和他们做毫无意义的周旋,不如一刀切。”
黑宴慢悠悠给自己倒了第二杯酒,端在手中却不喝下去,只是盯着那晃荡的酒液。
自从他出现后,至少夜晚那些混乱,冲动,挣扎和痛苦不再频繁出现,只是偶尔他会控制不住地哆嗦,沮丧,甚至……想鱼死网破。
他仰头喝了一口酒,猩红的酒液滑进喉咙里,冰凉的感觉让意识清醒一点。
白宴麻烦,这具身体的后遗症更麻烦。
“梦歌内部权力更迭,形势瞬息万变,都已经过了十多年,他们的情况怎么样?叁号估计也不清楚。”
商郁略微有些无奈。
祁宴初在最初的混沌之后,从心底黑暗牢笼里爬出来,恰好赶上听见商郁这些话。
他抬眼看向神色各异的两人:“如果能合作,也聊胜于无,且十多年前那件事,足以证明他的能力。”
“我很欣赏他,也一直在找他。”
商郁:“……”
商谦:“……”
钟摆突然大声响了一下,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空间,聊到这儿,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商郁心情复杂,声音都暗哑不少:“什么时候开始的?”
祁宴初一愣,回忆片刻:“大约七年前。”
商郁:“……你费心了。”
所以他的亲亲老婆心思不在他身上,是去追别人了?!岂有此理!
他心里的醋坛子彻底打翻了,表情阴沉下去,恨得咬牙切齿。
“咳,咳,天色也不早了,要不我们早点儿休息?”
商谦麻溜地站起来:“我明天赶早要回去,有场长盛的董事会,得养足精神才能应付那群麻烦的家伙,就先失陪了。”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今晚你们先住在这里吧,这儿原来就是商郁的房间。”
“哦,对了。”
他脚步一顿,笑着回头:“嫂子,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有我们给你撑腰。”
“你要是还有什么想问的,让我哥和你说吧,晚安,祝你们好梦!”
话音未落,人已经飘出去了。
商郁:“……”
这家伙不仅不帮忙,还给他挖坑找麻烦,绝对欠收拾了。
商谦出门后,迫不及待拿出手机,把刚才挂断的视频又拨回去。
不到一秒,视频就接通了。
电话那边的天是暗蓝色的,好像掺了黑墨水,浓得化不开,仅有天际一线微光,肉眼可见地,由白到金。
男人似乎坐在窗边,手机里只能看到他的侧脸,锋利的侧面轮廓已经足以勾勒出他通身的气质,整个人都沉默在满是黑暗中。
商谦静静地欣赏一会儿,忽然道:“把灯打开。”
男人没应声,手机里却传来细微的动静,很快灯亮了,手机另一端所在的夜色也被照亮。
“在看什么?”商谦不禁加快回房间的步伐。
男人的皮肤比华区的人要更白,也许是灯光的原因,他的头发黑中带金。
他伸出手略微指向窗外,嘴唇微微扯动,左手比了个开枪的动作,对准对面的大厦某层,轻轻一下:“你看,对面。”
镜头拉近他所说的那一侧,清晰地看见窗外霓虹满楼,闪烁的灯光映射出楼里狂乱,不安分的人心。
商谦盯着看了一会儿,略微皱起眉:“你又到处乱跑,这回在哪儿?”
男人略微转过头,镜头晃了晃,一张脸瞬间占满屏幕。
深沉的瞳孔中透露出幽幽的蓝,眉眼深邃,眼窝比华区人种更深,狭长的眼睛正专注地盯着手中小小的屏幕。
“谦,你什么时候来找我?”
华丽低沉的声音刚刚出现。电话那头听的人身体就已经酥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