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架吵得很乱来。
后来俞风信认为要怪林摇雁的吻,林摇雁认为要怪俞风信的坐姿。
最初俞风信没有被糖衣炮弹打动,心平如水,冷冰冰地反问林摇雁:“难道你没有撒谎骗我?”
面对着面,咫尺相贴,鼻息相传,两个人情绪都空前失控,有些话却不能不谈。
跟俞风信差不多,林摇雁并不舍得对待他真的态度太凶太重,音量上又无法放声发泄,只好紧紧牵着他的手,朝他的嘴唇上用力。
是以俞风信一反问完,林摇雁还击之前,毫不犹豫地又垂头亲了他一口,方说:“我骗你难道不是因为你不肯告诉我实话?你想骗我一辈子?嗯?!是不是想让我头发白了、死了也不知道?让我误以为你在世界上某个地方活着对你来说很有意思是不是?让我每年每月每天想你找你很有意思是不是?”
俞风信依旧不为所动,蹙眉回应:“我没有要求你寻找我,缘分有尽头,你和我本来可以好聚好散。是你破坏掉了平衡,我警告过你。”
直到今天,林摇雁头一次发现俞风信讲话可以如此不留情面,穿心透肺。可能“佛也有脾气”之言不假,平时偏爱冷静,不发脾气的人一朝动起真肝火来,其实十分了解该如何戳人痛点。
林摇雁被他三言两语刺激得倒吸凉气,深呼吸无效,直觉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立即又侵入他的唇城,长长地吻了一会,唇舌纠缠碰撞够了,咬牙切齿地急竖手指,再道:“俞风信,现在我也警告你,不论发生什么事,除了打破原则底线,我什么都可以替你做,但我是你的,你是我的人——我必须,知情,你的秘密。”
……
如是几次三番,虽然俞风信还怒态未消,但争执不得不中止了。林摇雁受伤前热衷运动,肺活量绝对优越于大多数健康常人,俞风信却不具备林摇雁那份肺活量,不得不暂且歪靠在椅子上皱眉细喘片刻。
他吐不成字的时候,林摇雁也不单方面倾泻火气,插着裤袋在卧室里一个人踱来踱去,不时侧头观察观察他的状态。
其实对林摇雁而言,俞风信固然在一些方面肃立不变,在其它一些方面未免也太好捕获了。
譬如说,俞风信礼仪风度好,就算在吵架,说话同时是一定要尽量双眼正视对方的。
这就导致尽管俞风信没有边吵边亲的意图,每次林摇雁只消假意故意将身体直起来,拉后退开一丁点,再突然俯身去亲他,就能一亲一个准,屡试不爽。
俞风信为人也不是不聪明,事业手段也不是不狡猾,偏偏就是屡试不爽,只需林摇雁瞄准他的嘴唇,每个吻甚至不会落到侧脸上,不会落到旁的地带。
眼下两个人吵过了十几句嘴,俞风信下唇已经红得发烫,不久会微微薄肿。这几步路,林摇雁踱得又好气又好笑。
林摇雁脚步声很轻,足有一分钟工夫,卧室中最大最清晰的响音是俞风信的呼吸声。两个人一同默默地听着。
半天,俞风信瞥了一眼原先夹在他食指中指间,此刻跌坠在地板上的细烟,慢慢端正坐姿,端正神情,重新拈出一根烟,倦然送进口中。林摇雁看见了,停住步子,掏出打火机,转身给他点烟。
这次难免抽一根。
烟雾飘摇浮起,白纱弥漫,一如既往,俞风信双眼恬静不闪,隔烟无言地细致地打量林摇雁。
只是今日小心留神着把火苗对准烟头后,林摇雁也未再全神贯注监督烟丝,而是抬眼回视俞风信。
火苗太近了,光焰一时胜过阴冷的阳光,在俞风信脸上眼底反映出一道昏黄的踪迹来。林摇雁心脏跳动,一个不察,收手时指腹当真不慎刮到了他的嘴唇,便挑了挑眉。
随后俞风信吐了缕烟,不吵下去了。两个人前后半步出声,谁也不吵下去了。
“都说出来了?”俞风信淡淡问。气音、稍重的呼吸音与绕手烟云缠搅在一处,模糊难分。
林摇雁则正说道:“还生气吗?也怪我不好,我不体贴,没有教你早点依赖我。”
两道嗓音也缠搅在一处,话尾余音融烟浮荡,惹得俞风信动作一顿,林摇雁心下一揪。
俞风信抽烟的速度略缓,越发一眨不眨地打量林摇雁,一片烟织海洋外,唇角平稳不动,眼角好像微笑了,又好像没有;
林摇雁料中了俞风信会真正生气,没料中他竟然还有引着自己发泄的成分,不由得哑然失笑,嗓音转柔,续说:“你收到我的短信了吧?等于说,你选择了相信我,才肯等在房间里,对不对?我想要你继续相信我,怎么样?”
“你想让我活着。”俞风信摇头说。
“我当然想,我爱你。”林摇雁平心静气地回答,“给我一次机会。万一,万一最后我做不到,你可以自由地走,我绝不反悔。如果是那样,我陪你到最后一秒种,其余的全部由你裁定。怎么样?”
这番话分量不轻,有千钧万钧。
林摇雁能亲口说出这番话,实在连俞风信也没想象到。
想了一想,俞风信低下眉去,不复反驳,默许了这个提议。好比林摇雁永远不会放弃对林家的底线,他的投降与容许也永远只会到这一步即止,但林摇雁不在意,如今林摇雁要的就是这样。
“小雁,你是不是没有想过,”俞风信很慎重,到底又沉思着低问了他,“我是这一种人,哪怕你这次真能想到一个办法,千方百计地和我走下去,将来我也随时可能因故离开,可能去死?”
这问题完全不叫林摇雁意外。假如俞风信不问他,那才奇怪,除非俞风信不关心他,不爱他。既然爱了,就会担心。
林摇雁有备而来,扬手说:“那太好了,你不要改变,你离开一定有理由,不是无理取闹,我刚好希望你这样光彩夺目,我不会切割你的钻石形状。去做所有你想做的事,走所有你想走的路,我不会让你死的,医生说你保重身体还有可能活到七十岁,我就想办法让你活到七十岁。这些全交给我解决。”
这下俞风信彻底沉默了,凝视他的眼神波涛复杂,看不出是喜是哀,但明显地涌生一线慈悲和一线迷恋,飞速闪逝。林摇雁还是及时逮住那丝丝情浪变幻了,即刻沉声一笑,又一次弯腰,开始吻他。
从俞风信的咽喉向下,沿着小臂吻过动脉,吻到手腕佛珠,林摇雁渐渐单膝跪到木地板上去,身体沉入一片阳光。
又渐渐拨开俞风信的衣角,节奏陡然转慢为快,忽而迅急地向俞风信腰带吹一口热气,低首用牙齿叼准叼紧西裤拉链,“哧啦”一声咬开划下了拉链。
俞风信原本也在携带零星残怒回吻他,抚摸他的侧脸,这时眉弓骤跳,本能地探出一只右手抵上他肩膀,来不及说话,来不及发力,先被林摇雁呵弄得向后一靠,眼前一花,浑身一僵。
这只右手似推似搭,似抵抗似拥拢,不能立刻分辨清楚含义,或许是拒绝。赶在俞风信回神以前,林摇雁马上做出了反应。他不打算强迫俞风信,可是打算打动俞风信。
就着目前单膝而跪的姿势,林摇雁马上捞过俞风信的右手吻了吻无名指,利索地说:“风信,我向你求婚。等能够随意露面了,我们补办一场婚礼,我带你去风光最好的地方,带你去有我最好回忆的地方,带你去你最向往的地方,好不好?”
不是信口为之。
他还真的三两下从裤袋中掏出了一个黑丝绒小盒子。
饶是俞风信,此时此刻也被他两分钟内的一连串操作给震住了。俞风信哑了哑口,静静看着林摇雁拿大拇指撬分开丝绒盒盖,手势潇洒地取出一枚钻戒来,抛开盒子,把戒指展示给他看。
看清这枚戒指的瞬间,俞风信心弦一荡,目光一转。
这枚戒指不是要戴给他的,是林摇雁修复给自己的。是他们俩过去那对婚戒的款式。
属于林摇雁的那一环,本已在车祸中毁坏了。
“我修好了。”林摇雁慢悠悠地说,“你的戒指又没有坏,总不能让你有一枚孤零零的戒指。不管发生什么,我陪着你。”
俞风信轻轻接过那枚戒指看了看。
又接住林摇雁顺理成章自然而然递过来的手。
林摇雁在紧盯着他。纵使隔着半透明的深色镜片,俞风信也能隐隐瞧出林摇雁视线专注,神色锋利,身上依然如故散发出强烈的充满侵略性的光彩。
不由地,俞风信冷不丁记起了之前某一晚,两人深夜依偎在这个房间中的事。那时林摇雁曾经顺口向他感慨:“恋爱真是百炼钢,绕指柔。”
从那个时候,俞风信就觉得这句话更合适形容的该是林摇雁才对。
虽说林摇雁的看法与他刚好截然相反。
现在,林摇雁审视着俞风信的表情,很快看懂了他表情的细微变化,微微一笑。
恰在他微笑的刹那,俞风信柔叹一口气,开了口,道:“我是你的。”说着话,握起他递在眼前的手,代他把那枚旧婚戒套上了右手空闲的无名指。
这便是答复了。
林摇雁笑意更深。
只是没有就此善罢甘休,又把两只手齐齐放上俞风信的膝盖,摩挲着他的膝头,状若轻佻地问:“可不可以?”
妖艳(双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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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