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直哉离开后,二人独处时,里梅问羂索:“你究竟想做什么?”
“嗯……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羂索诚实道。
“哈??”里梅额角蹦出一枚青筋。
硬了,拳头硬了。
“哎呀,别生气啊。”羂索笑眯眯的,“你不觉得这个人身上有很多秘密吗?”
“这我当然知道,可那又怎样?”
“我喜欢秘密,因为秘密就代表了未知,代表着更多的可能性。人的命运就是因为多种多样的可能性才具有观赏价值。”
里梅:“说人话。”
羂索老实道:“我想看戏。”
死灭洄游是他精心搭建了千年的舞台,上面汇集了各种有趣的角色。破坏游戏平衡的家伙已经被雪藏了,现在的羂索已无后顾之忧,只需坐在台下,静静地欣赏由这些角色演绎出来的剧情就好。
而直哉这个人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个有点意思,又不会破坏整体剧情的小配角罢了。
里梅再次被这个人的兴趣之恶劣给创到,满心嫌弃的同时不忘警告他:“你想拿人取乐,我都无所谓。但你最好擦亮眼睛,小心别被你以为的乐子反过来坑了。”
羂索朝他摆摆手,“我知道,不会误了你和宿傩的计划的。”
“你最好是。”
里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也离开了房间。
空荡荡的房间中只剩羂索一人,他沉默了许久,然后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事到如今,除非这世上再冒出一个五条悟,否则还有谁能阻止我呢?”
……
东京高专。
距离禅院家被灭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他们仍未接收到任何有关真希的消息。
硝子的烟灰缸里已经堆起小山一样的烟头,自从五条被封印的消息传来后,她就拣回了自己戒掉十年的烟瘾。
先是夏油,然后是五条,最后连夜蛾老师也走了,当初坐在一个教室里的人只剩她一个。很多时候硝子只有靠烟雾麻痹自己,才能暂时屏蔽掉脑海中回忆的画面。
她深知这样下去不行,就算她能用反转术式治愈自己,可外面还有很多伤员等着处理,她没有多余的咒力可以浪费在自己身上。
在掐灭手头最后一根烟后,她决定出去走走。
高专还是老样子,没人的时候就像一片安静的坟场。干这一行没有退休一说,绝大多数学生在毕业前就死了。假如他们还能留下尸体,就会被送回来,经过专门的处理,然后埋在后山。
硝子有时候就会想:要是她当初没有纵容五条的任性,而是坚持处理夏油的尸体的话,很多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啊勒,这不是硝子吗?你把头发留长了?”
她抬头,看见对面的五条悟。他把墨镜从鼻梁上拉下来,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硝子下意识把手伸进口袋里,摸了个空后才想起来,最后的烟已经被她抽完了。
她略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症状又加重了。
这段时间她偶尔会出现幻视和幻听,但是像现在这么真实的还是第一次。
她把眼前的五条悟当幻觉,理都不理就想转身离开。可刚转过身,他就又出现在她面前,离得不到两米远,弯下腰来直视她的双眼。
“你干嘛不理我……哇,好重的烟臭味!你不是把烟戒了吗?怎么又开始抽了?黑眼圈也好重啊,看上去像一个星期都没睡过觉一样。”
他皱起鼻子,一脸嫌弃地扇了扇面前的空气。
离得近了,硝子不得不开始观察他。
从脸上是看不出什么的,这小子的长相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几乎就没有什么变化,堪称女性公敌。
至于气质……嗯,一如既往的不着调,让人看了就很想打他。
硝子莫名其妙有一种直觉,她觉得这应该是高专时期的五条悟,更准确点来说,是没有经历过那个夏天的五条悟。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人,心想自己大概是彻底疯了,才会在幻想中看见这个没有经历过社会毒打的混账王八蛋。
她一语不发,静静看着五条悟表演。但这个人天生没长出感受尴尬的神经,就算硝子全程冷眼旁观,丝毫不给他半点反应,他也玩得很有兴致。
只见他嫌弃够了烟味后,反手从兜里摸出一个铁盒,动作迟缓地拿出里面最后一根棒棒糖,恋恋不舍道:“唉,明明我已经没有存货了……”
他把棒棒糖捏在手里,像个幼稚园没毕业的小屁孩一样,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忍痛选择把它递给硝子。
“喏,给你,回头记得还我。”
硝子看着他手里的棒棒糖,忽然想起高专时代的事情。
那时候的她刚刚决定戒烟,口袋里时常备着缓解烟瘾用的糖果。五条在发现了这件事之后,每次都会来她这蹭糖。明明他自己的财产足够把整个糖果公司买下来还绰绰有余,但他就是想吃硝子的,仿佛别人手里蹭来的糖更好吃。
硝子最初不想和他走得太近,经常礼貌性拒绝。但后来发生了许多事,他们三个从塑料同学情逐渐转变为真正的朋友,从那之后她才开始把糖分享给五条悟,虽然那家伙从来没还过。
现在他居然会主动把糖分享给她,虽然是在幻想中,但硝子还是体会到一种’啊,我家的熊孩子长大了,终于知道体谅大人了‘的欣慰感。
她心想:疯就疯吧,这可是五条那混蛋给的糖,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天知道她下次还能不能做同样的梦。
怀着自暴自弃的心情,她伸手接过棒棒糖,撕开糖纸送进了嘴里。
“……好甜。”居然还是巧克力牛奶口味的。
不管是舌头感受到的味道,还是牙齿咬到的糖球,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连这种程度的细节都能再现,人的幻觉可真了不起啊,硝子胡思乱想到。
或许是糖分带来的能量终于供应到大脑,她觉得自己的思维开始逐渐变得清晰,先前没能注意到的一些细节也逐个浮现到眼前。
眼前这个五条,作为幻觉来说未免有点太真实了……
该不会就是本人吧?
“哈!”想到这,硝子自己都忍不住嘲笑自己,她心想:果然是疯了,连这种不可能的事都敢想。
话虽如此,可她内心深处还是残留着一丝幻想。
万一——万一奇迹真的发生了呢?
五条悟这个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奇迹,现在他再次创造一个奇迹,也没什么好值得惊讶的吧?
从五条悟的视角来看,就是硝子莫名其妙地低笑了一声,然后开始用一种极度复杂的眼神看向他。
“别动。”她忽然向他伸出手,“我最后再疯一次,如果你是假的,我就去找个心理医生开药吃。”
听到这话,五条悟硬是收回了正要后退的脚。
十厘米、五厘米、一厘米……她的手越来越近,却在五条悟身前停了下来。
碰不到。
硝子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指尖,那里距离眼前的人仅仅只有一线之隔,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达到触碰到他的真实。
目之所见,耳之所闻,都能作假。唯有术式不会,也不可能做得了假。
“所以……你是真的?”她声音颤抖,“你真的是五条?不是幻觉,也不是式神假扮的?”
“呜哇,你这个状态真的是……”五条悟挠挠头。
虽然早就看出来硝子的精神状态不对劲,但他没想到居然有这么不对劲。她就像行走在钢索上,随时可能失去平衡,坠入万丈深渊。
没办法,他想,哄一哄吧。
五条悟主动解除了无下限。
这下硝子终于碰到他了,不是想象中一触即散的幻影,而是活生生的人,真真切切站在她面前的五条悟。
硝子:“……”
硝子:“………………”
她默默收回了手。
五条悟见她半天不出声,张开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喂喂,还在吗?听到的话请记得把棒棒糖还给我,不是那个我而是这个我……”
硝子没有听到他绕口令般一连串的‘这个我那个我’,她只知道一股咒力忽然不受控制地涌上她的手臂,汇聚在她的拳头之上。
而五条悟还像没察觉到一样,继续絮絮叨叨:“如果可以我想要十个,实在没有的话一个也行……”
“喂,五条。”硝子忽然开口。
“嗯?”
“你现在没开无下限,是吧?”
“是倒没错,你想干嘛……”五条悟警惕地盯着她。
“没什么,”硝子抬起头,朝他露出一个灿烂到极致的微笑,“只不过忽然很想揍你罢了。”
五条悟:“……”
恍惚间,他想起自己本来没想和任何人打招呼的,只不过在看到硝子时感觉情况有点不对,才主动出声叫住了她。说到底,让她不开心的又不是他,而是这个世界的自己。
但现在那个自己已经被封印了,哄人的责任就落到了倒霉的他身上。
五条悟:这个世界的我,你真的欠我太多。
……
大概是压力积攒太久了,当终于有个发泄口的时候,硝子一时间没能控制住情绪。
她结结实实地把五条悟揍了一顿,累得顾不上形象,随便找块地面就坐下了。
打人的累到不行,被打的反而活蹦乱跳。五条悟还有力气在一旁假哭:“可恶,我明明是无辜的,回头必须叫他赔我一万根棒棒糖。”
硝子:“……”这已经不是高/利/贷了,这是讹诈。
硝子:“你是小学生吗?”
“这不是学历的问题!”
“…………”
这究竟是什么弱智的对话内容,硝子后悔地扶住额头。
“我的重点不是那个,不过算了。”她感觉自己此刻就像溺水的人,上岸后终于呼吸到第一口新鲜空气,庆幸的同时又有些疲惫,“你……不是我认识那个五条吧?”
五条悟顿时安静下来,歪头看她。
“你发现了?”
“你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我再看不出来岂不是傻子?”
说着说着,硝子忽然笑了。
五条悟不懂,“你笑什么?”
“没有,只是忽然想到,我认识的五条可没有你这么体贴,居然乖乖站在那里让我揍。”
硝子知道,能揍他这一顿完全是因为他愿意配合,否则但凡他有一丁点不情愿,自己都伤不到他一根毫毛。
五条悟被她拆穿,半点不觉得心虚。他甚至觉得硝子是在夸他:“哈哈哈!其实还好啦,反正你打我也不疼,哄哄你也没什么。”
不用术式他也还有咒力呢,压根没在怕的。
硝子:“……”人不是一个人,欠揍倒是一样的欠揍。
“你还懂怎么哄人??”
会哄人的五条悟,这也太魔幻了,她严重表示怀疑。
五条悟不服道:“我怎么不懂?我认识一个人,他就很会哄人,看多了我也学会了。”
其实是被哄多了才会的,但五条悟不会意识到这一点,他觉得他们两个之间负责哄人的是他。
而硝子看着他,就像家长看着孩子给自己表演幼儿园里学到的新才艺,眼神中充满慈祥。
“哦?他是怎么做的?”
她发誓自己只是随口一问,万万没有叫他亲身演示的意思,但五条悟并没有领会。
他回想起直哉的做法——除了打不还手以外,他还会把自己的龙缩小成拳头大小的一团,放出来逗别人开心。
他没有龙,但他觉得自己的无下限也不差什么。
于是他问硝子:“想看烟花吗?我刚刚学会的。”
话题跨度太大,硝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什么东西?
她没来得及回答,就看见五条悟深呼吸,抬手,咒力凝聚。
“术式反转——「赫」。”
硝子:?!
下一秒,爆炸的声响震动了整个高专。
此时地下的天元:什么b动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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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哄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