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路时于结束了在两个酒吧的钢琴演奏。
两家酒吧的老板今晚都不在,他顺利地弹完了预定曲目,领了一千八百块的日薪,塞进了裤兜口袋里。
刚走出第二家酒吧,手机震动了一下,银行短信提示音清脆地响起。
他拿出来一看,瞳孔微微放大——自己卡上那一串数不清的零的后面,多了一百五十万整。
紧接着,叶明尘的微信消息弹了出来:【胡老给的委托费,收着,他心情很好。】
路时于微微蹙眉,指尖飞快地回复:【琴是我拿回来的,他为什么还给你委托费?而且这数额……】
叶明尘的回信很快,言简意赅:
【别多想,他见到了想见的人,了了最大的心愿,这点钱对他而言不算什么;就当是谢礼,安心收下。】
路时于看着屏幕上的数字,又摸了摸口袋里那叠实实在在的现金,一种久违的、属于“人间烟火”的满足感悄然升起。
他收起手机,抱起脚边打哈欠的黄色小狗胡烨,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回到叶明尘住的小区单元楼下,乘电梯直达顶层,指纹锁发出轻微的“嘀”声,大门应声而开,玄关的感应灯自动亮起,照亮了狭长的过道。
路时于弯腰将胡烨放下,正准备换鞋,却敏锐地察觉到客厅方向传来的、不属于这间公寓常驻人口的细微声响。
他抬起头,视线越过玄关与客厅的连接处,看到了吧台旁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穿着骚包粉色衬衫、头发精心打理过、翘着二郎腿的蒋文勋——叶明尘的发小,蒋家公子,同时也是他在安德伯大学钢琴系做了四年同学、并且单方面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存在。
另一个则是个生面孔,看起来年纪更小些,顶着一张清秀的娃娃脸,穿着简单却高质的白色卫衣和牛仔裤,正捧着一杯果汁,好奇地朝玄关张望。
路时于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真是冤家路窄。
他刚赚了笔“巨款”的好心情瞬间打了个折扣。
蒋文勋显然也听到了开门声,扭过头来。
当看清进来的人是路时于时,他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混合了惊讶、鄙夷和强烈敌意的神色所取代。
路时于根本懒得搭理他,他轻轻用脚尖碰了碰胡烨,低声说了一句:“小烨儿,自己回房间休息。”
暗示它别掺和,也别暴露能说人话的事实。
然后,他就像没看到那两个人一样,径直转身,打算穿过客厅回自己那间次卧,图个清静。
然而,蒋文勋显然不打算让他如愿。
“喂!路时于!”
急促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带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蒋文勋几步就冲了过来,挡在了路时于面前,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眼神里的嫌弃几乎要溢出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蒋文勋的声音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浓浓的敌意;“这可是明尘哥的家!你怎么进来的?!指纹?你凭什么有指纹?!”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种“我懂了”的讥讽表情,语气更加刻薄:
“呵,不会是上次在酒店碰巧遇到明尘哥一次,又听说你被酒店换掉了,就死皮赖脸地缠上他,跑到他家里来打秋风了吧?!
路时于,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要脸呢?穷就算了,还这么没骨气!”
路时于停下脚步,面对蒋文勋连珠炮似的质问和刻薄的嘲讽,脸上却没有出现对方预想中的窘迫或愤怒。
他甚至微微偏了下头,那双伪装过的棕色眼眸里闪过一丝真实的恍然。
“哦,”他语气平淡,仿佛刚刚得知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原来德波酒店是换钢琴师了?我说怎么停业整顿了这么久都没通知我回去上班呢。”
他甚至还对着蒋文勋点了点头,语气堪称诚恳:“谢谢你啊,蒋文勋,不然我还不知道我被单方面解雇了。”
这番完全不在预料内的反应让蒋文勋猛地一噎,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准备好的后续嘲讽都卡在了喉咙里,他瞪着路时于,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然后,路时于微微蹙起眉,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纯然的疑惑,轻声问道:“不过……‘打秋风’是什么意思?”
他是真的没听过这个带着明显贬义和施舍意味的俗语。
“……”
蒋文勋彻底被这反应整不会了,一张面貌在艺术生当中算是普通的脸憋得有些发红,指着路时于“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他觉得路时于要么是在故意装傻充愣恶心他,要么就是真的蠢到无可救药!
不远处趴着的胡烨,努力维持着无辜小狗的表情,内心却已经笑翻了天:
【噗——!祖宗!您这招装傻充愣杀人诛心简直绝了!看把蒋孔雀给噎的!脸都憋红了!哈哈哈哈!不过话说回来,这什么修罗场展开?正牌(疑似)男友的发小刁难借住的失忆老古董龙族?这剧情我喜欢!】
就在这气氛诡异僵持的时刻,玄关处再次传来指纹锁轻微的“嘀”声。
大门被推开,刚刚结束公司事务、穿着一身笔挺深色西装的叶明尘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一丝工作后的疲惫,但依旧身姿挺拔,气场冷峻。
他一边低头松着领带,一边习惯性地抬眼看向室内。
然后,他的动作顿住了。
视线迅速扫过挡在路时于面前、脸色涨红指着路时于的蒋文勋,再看到一脸平静甚至带着点无辜疑惑的路时于,以及不远处地上那只看似乖巧实则眼神乱瞟的黄狗……
叶明尘的眉头立刻几不可查地蹙了起来,松领带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叶明尘的目光从路时于那张写满纯粹求知欲的脸上移开,落回到蒋文勋身上,眉头蹙得更紧,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
“文勋,你怎么进来的?”
蒋文勋正被路时于那“天真无邪”的一问噎得不上不下,猛地听到叶明尘冰冷的质问,顿时一个激灵,脸上的怒意和嚣张瞬间被慌乱取代,下意识地伸手指向吧台那边已经从高脚凳上滑下来、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娃娃脸青年。
“明、明尘哥……是、是宋姚!他……他知道你家大门的密码……”
蒋文勋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带着点心虚,“我们……我们就是想来等你回来,没想到……”
他的解释戛然而止,似乎也意识到擅闯别人家并不占理。
就在这时,路时于见蒋文勋迟迟不回答他的问题,便自然而然地转向了刚刚进来、看起来更可靠的叶明尘,那双棕色的眼睛里清澈见底,带着浓浓的好奇和认真,重复了他的问题:
“所以……叶明尘,‘打秋风’是什么意思?”
叶明尘:“………………”
他松领带的手指彻底顿住,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
一瞬间,所有复杂的情绪——对蒋文勋擅闯的不满、对路时于这种关键时刻冒出惊人问题的无奈、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想要扶额的冲动——
全部交织在一起,让他罕见地陷入了短暂的、无言以对的沉默。
他能感觉到蒋文勋投来的、混合着难以置信和“你看他果然是个傻子”的目光,也能感觉到不远处那个叫宋姚的年轻人好奇又小心翼翼的打量。
趴在地上的胡烨努力把狗脸埋进爪子里,肩膀微微抖动,内心已经笑到打滚:
【来了来了!致命一击!纯真无邪的暴击!蒋孔雀都快石化了!叶明尘你也有今天!让你纵容!让你把他带回家!解释啊!快给咱祖宗解释解释什么叫‘打秋风’!哈哈哈哈!】
叶明尘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那万马奔腾般的复杂感受;他先是冷冷地瞥了蒋文勋一眼,眼神里的警告意味让蒋文勋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然后,他转向路时于,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且……正常,仿佛在解释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词汇:
“‘打秋风’……是句俗语,意思是指假借某种名义或关系,向别人索取财物或蹭吃蹭喝,占些便宜。”
他言简意赅地解释完,目光深沉地看着路时于,补充了一句:“通常不是个好词。”
路时于听完,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轻轻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路时于听完叶明尘的解释,脸上并未浮现怒意,只是淡淡地瞥了蒋文勋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仿佛看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随后,他的目光转向不远处地上那只正竖着耳朵、努力装乖实则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黄色小狗,唇角微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用一种极其温柔甚至带着点宠溺的语气说道:
“小烨儿,还不回房间,是觉得自己尾巴……毛太多了,影响睡眠吗?”
他的声音轻缓柔和,但话语里的含义却让胡烨一个激灵,狗耳朵瞬间耷拉下来。
它听懂了这委婉的警告——再待在这里看戏,你辛辛苦苦修出来的三条尾巴可能就要保不住几根毛了!
胡烨立刻委屈地“呜咽”了一声,不敢再有丝毫耽搁,麻利地站起身,夹着尾巴,飞快地窜向属于它的那个小房间。
门一关,里面立刻传来一阵细微的法力波动,显然是瞬间解除了伪装法术,变回了三尾火狐的原形,并用毛茸茸的尾巴火速把门关严实了。
见胡烨识趣地离开,路时于才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客厅的三人身上,他先是看向叶明尘,像是寻常的关切,语气平和地说了一句:
“你今天忙得挺晚,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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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修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