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尘啊,不是胡伯伯说你,你也快三十的人了,事业是做得很成功,但这人生大事也不能总拖着啊?你爸妈上次跟我通电话,唉声叹气的,说连个影儿都摸不着;你说你这孩子,从小到大都这么让人省心,怎么就在这事情上这么拗呢?别说女朋友,你倒是带个朋友回家啊,男的我们也……”
叶明尘面不改色,熟练地拿起公筷给胡老布了一道菜,语气平稳地打断:
“胡老,公司最近正在拓展海外新市场,几个大项目都到了关键阶段,实在分身乏术;而且修行上也到了需要静心巩固的时候,确实无心考虑其他。”
一套“工作 修行”的组合拳打得滴水不漏,完美地将话题引开。
胡老显然对这套说辞早有预料,无奈地摇摇头,数落了一句“你们这些修真者啊,总是有借口”,便将目光转向了坐在叶明尘身旁、正安静品尝一道蟹粉豆腐的路时于。
老人家的眼神立刻变得无比慈祥温和,语气也放缓了许多:
“小时于啊,你看你,年纪轻轻的,一表人才,气质又这么特别,还会弹那么好的琴,听明尘说你还是音乐学院的高材生?真是优秀。”
他笑眯眯地,开始循循善诱:
“这么好的小伙子,真的没考虑谈个女朋友?胡爷爷可不是吹牛,我认识好几个老朋友的孙女、外孙女,个个都又漂亮又懂事,家世清白,性格也好,跟你肯定般配!
要不要胡爷爷帮你牵个线?安排你们年轻人见见面?”
路时于正小心地舀起一勺嫩滑的豆腐,闻言动作顿住,抬起头,那双伪装成棕色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真实的茫然。
女朋友?牵线?见面?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对他来说有点超纲,是他从没思考过的问题。
看着他懵懂的样子,胡老更来劲了,仿佛看到了希望:
“你看你啊,二十?二十一?正是大好年华,谈一场甜甜的恋爱多好啊!可别学你旁边这位,”
他指了指叶明尘,
“年纪轻轻就一副要清心寡欲、百年孤独的样子!胡爷爷跟你说,修真者也是人,也可以谈情说爱享受生活的嘛!又不是和尚,对不对?”
叶明尘握着筷子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视线落在路时于侧脸上,似乎想看他如何回应。
路时于消化了一下胡老的话,终于理解了其中的意思;他放下勺子,表情认真起来,然后非常自然地摇了摇头,语气温和却肯定:
“谢谢胡老好意,不过不用了。”
他似乎觉得这样拒绝不够有说服力,又补充了一句,用的还是他那套焊死的人设:
“我现在只想专心钻研琴艺,钢琴和古琴都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贝多芬、肖邦、还有那些失传的古谱……它们比谈恋爱有趣多了。”
这个理由堪称清奇,却又无比符合他目前表现出来的“艺术家人设”。
胡老被这直白又充满“事业心”的回答噎了一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再接话,只能惋惜地叹道:
“唉,你们这些孩子啊……一个个都……”
而坐在他旁边的叶明尘,在听到路时于毫不犹豫的拒绝时,原本微微绷紧的下颌线不易察觉地放松了些许。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掩去了唇角那一闪而过的、连自己都未曾觉察的细微弧度。
只有脚边的胡烨,啃鸡腿的动作停了一瞬,狗眼翻了个白眼,内心再次无声咆哮:
【来了来了!还用贝多芬和肖邦当挡箭牌!祖宗您老人家活了几万年,难道就没在漫长的龙生里顺便谈个恋爱吗?!
哦对,您失忆了……不过看您这拒绝得这么干脆利落,以前怕不是个万年单身龙吧?!
还有叶明尘!你偷偷松口气以为我没看见吗?!你个闷骚!】
.............
一个多小时后。
这顿气氛微妙的午饭总算吃完,叶明尘几乎是立刻便起身告辞,以公司还有要事处理为由,婉拒了胡老再三的挽留,带着路时于和胡烨迅速离开了胡家别墅。
深灰色的跑车驶离那片宁静的别墅区,重新汇入城市的车流。
车内的气氛比来时更加安静,胡烨吃饱了蜷在路时于腿上打盹,路时于则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不知在想些什么。
叶明尘专注地开着车,但紧抿的唇角显示他内心的波澜并未完全平息。
然而,他们还没开出多远,叶明尘放在车载支架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的正是“胡老”的名字。
叶明尘瞥了一眼,眉头微蹙,接起了电话,并顺手点了免提。
“明尘!你们还在路上吗?”
胡老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我……我有个事情,必须得问问你和小路!”
叶明尘不动声色地应道:“胡老您说,我们听着。”
电话那头,胡老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
“你们走了之后,家里的管家和老佣人看我的眼神就一直怪怪的,说话也吞吞吐吐;我一开始还没在意,直到我去洗手间……”
他顿了顿,声音里充满了震惊,
“镜子里的我……我……我看起来起码年轻了十岁!脸上的皱纹少了,头上的白发也转黑了不少,连之前时不时发作的关节酸痛都完全感觉不到了,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我思前想后,”
胡老的语气变得笃定起来,
“就是从听了小时于弹的那首曲子之后开始的!明尘,你老实告诉我,小时于他……他是不是用了什么修真界特别厉害、特别珍贵的术法帮了我?这……这代价大不大?会不会对他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胡老的声音充满了感激,但更多的是一种长辈式的担忧,生怕路时于为了他付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代价。
叶明尘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侧头飞快地瞥了一眼副驾上依旧一脸平静的路时于,心里把那句“你看我就说会这样”压了回去。
他大脑飞速运转,面上却语气沉稳地开始现场编造:
“胡老,您别激动,也别担心。”
他放缓了语速,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可信,
“时于用的……确实是一种修真界的古法,名为‘清音涤尘诀’,此术法借由特定的音律,能调和聆听者的气血,涤荡体内积年的沉疴浊气,激发本身潜藏的生机。
效果因人而异,看来您与这音律极为契合,所以效果显著了些。”
他顿了顿,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这术法主要依靠施术者自身的灵力修为和对音律的极致掌控,并非什么燃烧寿命或损伤根基的禁术,对施术者而言,只是消耗些许灵力,休息调息片刻便能恢复。
所以您真的不必挂怀,更无需担心什么代价。”
电话那头的胡老似乎被这一套听起来很高深、很复杂的解释给唬住了,沉默了几秒,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语气明显放松了许多:
“原来是这样……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真是……真是太谢谢小时于了!这孩子,真是……”
这时,路时于凑近了些,对着手机麦克风的方向,用他那特有的、清浅平和的语气说道:
“胡老,只是一个简单的音律小术法,能帮到您就好,您不必放在心上。”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仿佛这真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胡老在电话那头又连声道谢了好几句,再三叮嘱路时于要好好休息,才终于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车内重新恢复了安静。
叶明尘沉默地开着车,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将车并入辅道,找了个临时停车位停了下来。
他转过头,目光复杂地看向身旁一脸无辜、仿佛刚才只是随手帮邻居浇了盆花的路时于,那眼神里混杂着无奈、担忧、一丝残余的气恼,还有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认命般的纵容。
他张了张嘴,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最终却只化作一声极轻的、带着无尽感慨的叹息,低声唤道:
“路时于………………”
这一声里,包含了太多情绪。
有对他这种“小事一桩”态度的无力,有对他力量与淡漠风险认知的震撼,有对自己不由自主替他遮掩和担忧的些许懊恼;
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对这种近乎任性妄为的强大背后的纵容与守护欲。
路时于闻声转过头,棕色的眼眸清澈见底,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仿佛不明白叶明尘为什么又用这种复杂的眼神看他,还欲言又止。
“嗯?”
他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等待下文。
叶明尘看着他这副样子,所有到了嘴边的话又都咽了回去;他最终只是摇了摇头,重新发动了车子,汇入车流。
算了。
跟一条被雷劈惯了的龙族讨论“谨慎”和“后果”,大概本身就是他修行路上需要渡过的一个新“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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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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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胡老的催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