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哒,生活总要有点意外,要不然怎么时看时新呢?”
夏远山继续哄道:“走吧,既然这处没开门,那我们就去下一个地儿。快,江导游,咱们向下个目的地出发!Totsugeki!!!!”
语罢,夏远山转身就走,那姿态雄赳赳气昂昂,好像心里清楚目的地为何方一般。
但其实她不知道该往哪走。
她只是为了呼应自己所放的话,而硬着头皮、睁眼瞎,随机朝某个方向进军。
而没有目的地指引她,夏远山哐哐哐地“突击”了几米,就突不动了。
“指挥官”没给她下指令,她能往哪突啊……
夏远山回身看向指挥官——
江离离在原地杵着。
他看着门上贴的“紧急闭馆”告示,其表情严肃,目光专注,像是要把那张白纸黑字看出花来。
江离离和夏远山眼睁睁看着工作人员把这张告示贴在门上。
当时油墨还没干,红色公章鲜艳刺眼,矜持又狂妄地向那两名游客宣布这热乎的信息:
博物馆临时出了点意外,短时间无法恢复开馆呦,很高兴让你们白跑一趟了。嘻嘻(#^.^#)。
江离离和夏远山本就是想错峰参观,因而赶在开馆前就来到门口,等门一开,就进去“包会儿场”。
谁曾想到,他们不但没能包场,还成了一场笑话。
——包场?
笑死了,是哪两个人一大早的,赶着吃闭门羹、当小丑啊~
那工作人员贴完告示就离开了,留江夏二人面面相觑。
夏远山一见这公告,就知道此行无果。
同时她并不执着于参观博物馆,因而也就“随便”了。
但作为此行的安排者,江离离却不能轻易放下。
那公告由热乎变冰凉,与此同步变化的,是江离离的热情、满腔热血,皆因这一纸扫兴,而凉下来了。
原来,在好些天前,他参加了面试。
结果当然是如他所愿,他被那名为捕梦网的经纪公司录用了。
比起他成功当上练习生、比起他离自己的演艺梦又近了一步,江离离更开心的是,他终于有理由找夏远山了。
在面试前一晚他就和夏远山约定,等他面试成功,就要邀请夏远山一起庆祝。
于是当他收到经纪公司的录用喜讯时,当即开始规划他与夏远山的庆祝之旅。
随后期待、等待了十几天,直到昨晚,他和夏远山在他乡异地集合,两人各自修整了一个晚上,于今早正式开启他们的庆祝之旅。
江离离为此行考虑了很多,也准备了很多,他觉得已经万无一失了,他觉得他们定然会有一场顺利而开心的旅行,不曾想,开场的意外就令他种种努力都付诸东流。
不甘心啊……
江离离瞪着公告,他既在审视那份白纸黑字,也在审讯自己的自以为是。
那夏远山见江离离不理会自己的打岔,而是与闭馆公告较劲,她叹了口气,来到江离离身边,轻声道:
“这种意外不是你我能预料得到的,我们也只能因利乘便、见机行事。小江,我们走吧,既然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江离离委屈道:
“可是,这都连续两个了。我们一大早来,头两个地都出了意外而没去成。我明明都安排好了的,怎么一到眼前,全打乱了……”
他们的闭门羹不是头一遭。
在更早些时候,他们到一家老牌早茶店喝早茶,早茶店七点钟开档,等找到店家时,已是七点半多。
考虑到当地人对早茶的热衷,以及那家店铺的受欢迎程度,他们十分担心这迟到的片当会让他们无处可坐,而等到了现场,才发现这是多虑了。
因为,档口在一周前就搬到别处,此地空留一张位置指引图。
而江离离虽然做了功课,但阴差阳错间,却错过了档口搬迁的信息。
于是,他们的旅行计划刚刚开始,就出现挫折了。
江离离原定计划安排得很充分,他综合考虑了各个景点的位置、时间、特点等属性,使得每一步都是环环相扣。
就如计划的头两个活动,喝早茶、逛博物馆。
早茶店是七点开档,博物馆是九点开馆。
江离离的设想是他们七多点吃早饭,等餐、闲聊、进餐……外加因人生地不熟的耽搁,满打满算,一个小时也够了。
尔后到附近的公园绿道散散步,消食。
走一段时间后,就打车去博物馆,差不多刚好在开馆的时间入馆。
江离离故意赶在最早一批入馆,因为那时候客流量少,四舍五入,偌大的展馆,也算是他们二人的独享空间了。
可现在,原定的早茶店出了意外。
江离离当然可以按照指引前往新目的地,但增加通勤时间倒在其次,关键是,新档口与博物馆的方向完全相反,距离那公园绿道也更远。
意即,如果他们选择打卡老饭店,那么吃完饭后,很可能得着急忙慌地赶到博物馆,原定的闲适自在、散步消食,都得舍弃。
但这旅游明明是来放松的,火急火燎地赶路,有什么意义?
江离离为了及时止损,只好更改计划,到附近找了家早餐店平替。
虽然用餐体验也不差,但对于江离离而言,却还是将就。
——他期待自己的心意能原封不动地呈现给夏远山,而不是临时地见机行事,尤其是后者的随机与不可控,总会给人一种得过且过的敷衍消极感。
他不希望与夏远山在一起的时光是随随便便的。
他要精心安排每分每秒,在时间的指针上绑上鲜花,令他们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一直绽放。
环环相扣的规划,好就好在有序,坏也坏在有序,因为若这秩序走得好,那便是一撸到底的畅快,但若是没有,任人如何摆弄,都是不自在。
现在的江离离便陷入这种不自在中。
他为了保证计划能在最大程度原貌执行,所以临时改变早餐地点,可现在,博物馆也去不成了。
——他此前的“牺牲”白费了。
如今,他既没有如约带夏远山吃早餐,也无法带她进博物馆参观。
江离离懊悔至极,心想他当初就该固执保守,就该依照指示前往新档口吃早餐,那样起码他们还算是有所得,而不是像现在,不但丢了西瓜,连芝麻也没影。
更为关键的是,这样一连两次闭门羹,显得他很无能啊。
以前夏远山带他出去玩,那么多次,没有一次不尽兴,更没有一次是吃闭门羹的。
怎么他一来主导旅行,就连连出错……
江离离心生怨怼,却又不知道该责难谁,想来想起,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
可为什么偏偏是他?
世界上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他运气不好呢?
而且,真的只是那不可控的运气在作祟吗?
起先的档口搬迁,那明明是有眼人都能看到的信息,成百上千的食客都知道,他怎么就没看到呢?
他怎么如此没用……
就像小小的针眼足以释放气球的全部内容物,此时此刻,江离离就因这一件事上的疏漏而否定了自己的全部美好。
江离离快把自己内耗死了。
夏远山瞬间就感应到同伴的阴郁与沮丧,她心惊于男子的敏感,也心疼于他的敏感。
看到男子那无辜又倔强的表情,夏远山一冲动,就要抬手摸摸他的脑袋,以示安抚——就像长者安抚晚辈那样,摸摸头。
但当她碰到对方发顶的瞬间,却猛然意识到此举不合适——她确实算是江离离的前辈,但同时他们更是异性朋友关系。
而男女间的摸头,属实暧昧了。
夏远山骇然静止。
尴尬、无措、焦灼的情绪如蒸汽般升腾着,烘烤她的脸颊,令她面部燥热。
她抬着手,不可避免地与江离离对视,在接收到对方清纯懵懂而略带些控诉意味的小眼神时,她真恨不得原地坐化——
夏远山,你这是违规操作、快收回手啊!!!
夏远山在内心尖叫着,可就在她迟疑的片当,对方已经主动迎上来了——
江离离主动倾身俯首,将脑袋送到女子手下。
那蓬松热烘的触感甫一从手心传到大脑,夏远山下意识倒抽口凉气。
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连忙捂嘴掩饰,另一只手也是反射性地缩回来。
但是——
江离离握住女子的手腕,让夏远山无可回避。
尔后就这么拿着她的手,蹭了蹭她的手心。
他说:“想摸就摸嘛,以前又不是没摸过。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干嘛那么紧张。”
他的语气和表情都是漫不经心,好似真对摸摸头不以为意——如果他那藏在后背的手没有攥紧到指尖发白,那么他这份不以为意或许还有点可信度。
夏远山正窘地质壁分离,自然没觉察到男子的伪装。
她真当对方真不在意,便为自己的小题大做感到羞恼。
夏远山心想,既然对方并无暧昧之心,那么她若过于计较,反倒显得她思想龌龊了。
思及此,夏远山当即主动拍拍对方的脑壳,不留痕迹地收回手,笑道:“说的也是,倒是我狭隘了。”
江离离笑了笑。
那本背在身后攥紧的手,现在松开了,取而代之的,是起先握住女子腕部的手,却是又握紧成拳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松一紧,到底在象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