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雍歌也狂妄自大,认为以他的个人实力,完全能保护得了夏远山,于是他理所应当地强行把夏远山圈禁在自己的世界。
但,现实,现实一次又一次痛击了他的骄傲。
其中最令他刻骨铭心的是,有一次他带夏远山出游,半路被对家阻击,混乱中他和夏远山走散,等他终于联系上夏远山,才得知她落于对家手中。
那些人拿夏远山的性命威胁他,他愿意妥协,可家族不同意。
当时他的亲人们评定“夏远山不值得”,于是直接放弃了夏远山,任由对家自行处置。
雍歌是被人铐回家的。
即使他一路发疯发狂,试图回去找自己的女友,而待他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逃出家族的监禁,已是两天后。
他重回关押夏远山的地方,却见一片残骸。
那是爆炸的残留物。
他以为夏远山死了。
夏远山当然没死。
她是死里逃生,在医院半死不活地躺着。
病床边挂着“优秀市民”的锦旗,听说是协助警员捣毁了一处跨境贩'毒窝点的嘉奖。
但事实哪来的窝点?
那不过是官方给夏远山手搓炸药、炸了一处烂尾楼、炸死了几个歹徒的烟雾弹罢了。
先不论为何一个在学校苦读“圣贤书”十几年的小姑娘有能力手搓炸药,光是夏远山能绝地反杀,同时炸出某个高层来给她扫尾,这一件事,就足以证明夏远山没有看起来的“女大学生”那么简单。
事后雍家意识到了夏远山的“价值”,认可她了,也愿意把她当做雍家的一份子来保护。
可这些表态有何用?
最初是雍歌连累夏远山被捕,如果不是他,夏远山还会在学校里按部就班地完成学业。
最初亦是雍家族人放弃那名义上雍家世子爷的女友,如果不是他们的放弃,夏远山也不至于被逼到在爆炸辐射范围内引爆炸药,以求那九死一生的生。
明明是他雍歌的狂妄在犯错,事后却总是夏远山在为他的自大买单。
夏远山身上的伤疤,绝大多数是现实教他做人的单据。
一次又一次,他屡教不改,而夏远山也三天两头添伤口。
可以说,雍歌在某方面的成长,是建立在夏远山受伤的基础上。
雍歌对此一清二楚,却无能为力。
任是他如何护着夏远山,危险总会在他不经意间缠上她,在她身上留下血迹斑斑。
——都是因为他强行把夏远山留在身边。
雍歌挫败,恼火,逐渐变得格外敏感。
他对夏远山的任何一点创口都反应过度,会用暴虐的手段报复伤害夏远山的人,同时也会失控地自我虐待、用刻骨铭心的痛苦来谨记他的失职。
在最为严重的时候,他的表现甚至达到了病理学上某种偏执“障碍”的诊断标准。
现在雍歌好了许多,但思维习惯里依旧残存着往日的行为脚本。
所以在知道江离离身处他过往的位置、却没护住夏远山时,他强迫性地惩罚江离离,就像过去他会强迫性地惩罚自己。
但江离离的那句“你敢保证,她的那些疤与你没有一点关系”,突然提醒他,自己对夏远山犯下的罪孽,远比江离离的重。
他似乎,没有资格审判江离离,反倒是江离离更有资格责难他……
江离离哪里知道,他本意在点出雍歌的虚伪,不期却唤起了雍歌的愧疚心。
他见雍歌表情痛苦,只当雍歌在为被人点破了伪装——看着在紧张夏远山,实则是来无脑逞威风——而气急败坏。
许是立于死亡边缘,江离离现在反而不惧死活了。
他恶趣味大发,继续挑衅道:
“你该感谢我,如果不是当时我出面,如果不是我的存在,阿远的情况可能比现在还差——快感谢我,雍歌,感谢我做了她的男友,感谢我比你有能耐。没有我,阿远身上就又要多几条伤疤了。”
感谢?
存在?
阿远?
男友?
能耐?
伤疤——
这些敏感词汇一次又一次地鞭挞雍歌,终于让他恼羞成怒。
他气得大吼:
“你找死!”
饶是雍歌再愧疚对夏远山的所作所为,他也不可能感激江离离这个情敌。如今被江离离步步紧逼,更是善心泯灭,理智消散,唯有恶念、唯有情绪掌管他的认知——
杀了他!
杀了江离离!
有江离离在他眼皮子底下作妖,他是一定安生不了的。
而且他了解夏远山,夏远山没有烂好心的习惯,但她尤其不喜连累他人。
因而,上次南宫海棠封杀江离离,夏远山知道南宫是在“帮她”报复江离离后,当即勒令南宫解封,并连本带利地补偿江离离。
这次夏远山要是知道他的所作所为,知道江离离被他打个半死,夏远山肯定会看出他在徇私,那么她会如何“偿还”江离离?
找人来把他雍歌也打个半死不活?
把江离离接到曜日、启用最好的医护设备?然后呢?
然后等江离离一番卖惨,博取夏远山的同情、重回夏远山身边?
——极有可能。
同为男人,他能看出江离离还对夏远山恋恋不舍。
所以江离离一定会抓准机会、重回夏远山身侧。
——像他一样。
但同样作为夏远山的前任,他和江离离有个很大的不同之处,那便是他触犯到了夏远山的底线,而江离离还没有。
对于夏远山,只要没触犯到她的底线,那么无论其人过错多大,一切都有回转的余地。
所以,江离离这个贱人能比他更轻松地回到夏远山身边。
所以,只要江离离还活着,那么江夏二人就有再次出双入对的可能!
不行!
他绝对不允许!
夏远山是他的,只有他才能做夏远山的伴侣!
只有他才能与夏远山携手同行!
江离离必须死,唯有死亡才能终止一切可能!
雍歌看出江离离的生机在快速流逝。
刚刚的那几拳足以损伤江离离的脏器。
只要江离离再在这躺一会,等血液在腹腔里聚集到一定程度,这个可恶的小偷就会口吐鲜血、休克身亡。
雍歌其实可以放着江离离不管,让江离离自发滑入死亡的虚无。
但他等不及了。
他一秒也不想等。
夜长梦多,每一秒都可能出意外。
雍歌到垃圾桶里翻找,幸运之神眷顾他,让他找到了一支高尔夫球杆。
Titltist的gt3 10度杆。
还蛮新的,不知怎的就被主人给丢垃圾桶了。
雍歌试了试球杆的手感,他很喜欢。
他擅长很多球类运动,其中就包括高尔夫,当初他在校队时还经常蝉联赛事第一,不过自从毕业后就没那么多闲情逸致挥杆了。
如今拿起球杆,动作不免生疏许多。
雍歌一边走向那躺在地上濒临死亡的江离离,一边预演挥杆的动作,同时心中盘算,等过些天,他稍微空闲下来,一定要重拾高尔夫这项运动……
雍歌来到江离离身边,他把江离离的头摆正。
那江离离但凡移动身体的一个细微处,都是痛苦不堪。
他甚至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如同一滩烂肉,由着雍歌粗暴地摆弄。
浑浑噩噩间,隐约感觉太阳穴传来一股冰凉。
睁开眼,就见雍歌正摆出挥杆的预备姿势,俯身挺背,垂手,看球——看着他的脑袋。
而那股冰凉,就是杆头触碰他太阳穴的触感。
雍歌开始挥杆,上杆、下杆,上杆、下杆……不停地重复,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平心而论,雍歌挥杆的姿势专业又优雅,猛然引杆,猛然下挥,动作干脆利落,姿态平稳有力——前提是,他不是对着一个人的脑袋挥杆。
雍歌的上杆倒无所谓,关键是下杆,他那角度,但凡超出一点点,都能击碎地上之人的太阳穴,可雍歌无论挥杆速度有多快,他都能精准控位,不偏不倚,在接触江离离皮肤的瞬间停止挥杆。
他只上杆或下杆,不送球。
但饶是他把控得再精准,若有旁观者看着,那场面还是尤为骇人。
既然没有利害关系的旁观者,都会为雍歌的变态行径感到心惊胆战,想必江离离的感受只会更为惊悚。
可事实上,江离离虽直面变态的折磨,他心中却毫无波澜。
他不但不紧张,还有点想笑。
——他要讥笑雍歌的气急败坏!
这雍歌,追不回来夏远山,便只能来折磨他这个情敌,好像把他江离离杀了、好像这个世界上没了江离离,夏远山就会回心转意,就会与雍歌重归于好一般!
可事实哪里会如此简单!
先不说雍歌对夏远山犯下过错之刻骨铭心,光是夏远山的那群暧昧对象的存在——没了他江离离,还有别的男人会上位,雍歌这个“仇人”算老几?
——他要大笑自己的过人能耐!
不曾想,他和夏远山都分手了,居然还会有人嫉妒他与夏远山的关系——而且对方能嫉妒、气恼到必须把他杀了。他江离离可真有能耐啊……
所以,你雍歌杀了我又能如何?
杀了我,你还是我的手下败将!
等我死了,我与夏远山的过去,将与死亡绑定,一同超越时间,成为永恒!
江离离面带微笑,陶醉于一种扭曲的快感。
如果不是他浑身疼得紧、动弹不得,他还要调整姿势,让自己躺得安详些。
他看了看雍歌,尔后闭上眼。
懒得看那变态抽风。
球杆挥动,带动的风呼在他面上,搔得他痒痒的。
江离离觉得自己是在回光返照,要不然,以他的伤残程度,哪里还能感受到那般细微的动静。
这会,雍歌说话了。
“以前挥杆时,我能干出音爆来。想听吗?”
他也不等江离离回复,兀自笑嘻嘻道:
“我尽量快点,让你在彻底死掉前,听到它。不用谢我。”
在雍歌话音落下的同时,江离离感受到那杆头离开了他的太阳穴。
上杆的风,扰动他的发梢。
痒痒的,像是情人呢喃耳语时,心底的悸动——
江离离忍不住睁开眼,正巧看到雍歌把杆位引到最顶,那扭转的身体,那紧绷的肌肉,那专注的表情,显示出这一击,是雍歌的全力以赴。
然后,便是下杆。
江离离突然想到,他这辈子,确实起飞了。
但,距离太阳——
砰——!!!
……
((((既然是修罗场,不死人,说不过去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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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修罗场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