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言笑看着面前的棋局,边下棋边道:“美人师弟是怕魂魄化为厉鬼,逃到了附近?我已经提醒他们的国王自己注意了。”
沈长羡道:“不止是那些消失的魂魄,城里的邪祟也并不像是世无双能够驱使的,城外还被设下了锁魂阵,而且拥有两千多年道行的傲因都被解封了,再加上前两次的勾魂鬼和食肠妖,我觉得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季言笑吃了沈长羡一个“马”,道:“这件事情我已经从小林子那里听说了,也吩咐下去加大了调查的力度,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查出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沈长羡吃了季言笑一个“車”,道:“只希望能在事情发展到不可挽回之前及时阻止了。”
季言笑道:“比起这个,美人师弟,你就快要飞升了,千万要小心一点,别再顾其他人,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言下之意,就是让沈长羡别再像八百年前一样,为了救一个孩子而白白牺牲了自己的道行,错失了飞升的机会。
沈长羡道:“嗯,我会的。”心里却十分的庆幸,还好法力都被锁着,季言笑感觉不出来他现在只剩下八百年的修为,不然的话,还不知道要怎么发脾气。
“将军。”吃下了沈长羡的“帅”,季言笑道:“美人师弟,你的棋艺长进了不少啊。”
沈长羡道:“再长进多少,也下不赢季师兄。”
季言笑道:“那可不一定。美人师弟如果想赢,不如再来一局,肯定会赢的,我有预感。”
沈长羡笑了笑,道:“什么预感?季师兄想让棋也不要这么明显。”
“美人师弟,我还是喜欢你像以前一样单纯点,起码好糊弄。”将棋盘抬开,季言笑道:“今天擦药了吗?”
沈长羡道:“还没有。”
季言笑道:“我帮你擦吧。”
想起季言笑那天的粗鲁,沈长羡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正好退进沈飞鹤的怀里,急忙停了下来。
季言笑道:“你别怕,那药我已经扔了。今后绝不会再有第二次了,我保证。”
看见季言笑一脸受伤的模样,沈长羡只好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季师兄,你帮我擦吧。”
季言笑拿过桌上的药膏,道:“美人师弟,你转过身去。”
沈长羡便转过了身。
季言笑又道:“脱衣服。”
沈长羡迟疑了一下,看着面前的床帘。虽然看不见,但是他能够感觉得到,沈飞鹤就在他的面前。
让他在沈飞鹤的面前脱衣服?
沈长羡的脸又开始有些发烫了。
季言笑剜了一块药膏,见沈长羡还是穿戴整齐,问道:“美人师弟,你怎么了?”
沈长羡道:“没什么。”
没办法,为了避免季言笑起疑心,沈长羡只能硬着头皮脱了。
季言笑看着脱到肩膀就卡住的沈长羡,道:“美人师弟,你倒是快脱啊。”
沈长羡道:“还是算了,季师兄,我之后自己擦吧。”
季言笑道:“你是不是怕我又弄疼你?”
沈长羡道:“不是的。”
季言笑道:“那就让我帮你擦。”说着,似乎发现了什么,又道:“美人师弟,你该不会,是在害羞吧?”
“哈哈哈哈!”季言笑笑道:“我们都是男人,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你忘了,你小的时候还是我帮你洗的澡,你的哪里我没见过?哪里我没碰过?”
沈长羡的脸更红了,道:“好了季师兄,你别说了,我脱就是了。”
没错,都是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
沈长羡利落地脱下了上身的衣衫,光膀子坐着,衣衫就垂在他的手边。明明知道看不见沈飞鹤,他却还是不敢抬头。
季言笑边上药边道:“伤痕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再擦两天就能痊愈了。”
沈长羡道:“那就随便擦一点吧。”
季言笑道:“那怎么行?万一留疤了多不好看?美人师弟这么漂亮的后背,就应该要光光滑滑的。”
沈长羡无奈道:“季师兄,我又不是女子,要那么光滑作什么?”
季言笑道:“就算不是女子,也至少不能留疤。”
面对季言笑这奇怪的执着观念,沈长羡实在是犟不过他。感觉到头顶传来沉重的呼吸声,想到沈飞鹤现在正看着自己,沈长羡就觉得非常的难为情。
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无忧师兄!无忧师兄!你是不是在里面?”
是肖林泽。
季言笑道:“不在。”
听到答复的肖林泽直接就推门而入,见到季言笑正在给沈长羡上药,咧嘴笑道:“我就知道你肯定在这里。”
季言笑一副头疼的样子,道:“又怎么了?”
对于肖林泽的过分热情,季言笑似乎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肖林泽跳到床上来,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小石头,激动道:“无忧师兄,你看这个。”
四个大男人挤在一张床上,沈长羡不免开始有点担心他的床榻承不承受得住了。
季言笑道:“一块石头有什么好看的?”
肖林泽道:“这才不是普通的石头。你看,这里面有只小虫子,是稀罕的琥珀啊。”
季言笑“哦?”了一声,终于肯正眼看一下那块石头。果然晶莹剔透,里面还有一只搬着食物的小蚂蚁,生命永远地被定格在了那一瞬间。
季言笑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肖林泽道:“我的屁股好了,去后山砍柴的时候捡来的。”
沈长羡道:“季师兄不是答应不罚你砍柴了吗?”
季言笑道:“美人师弟,我可真没有罚他。”
肖林泽道:“是我自己去的。庖房里的柴火快没了,我刚好路过,就去帮忙了。”然后将琥珀递给季言笑,道:“无忧师兄,这个琥珀送给你。”
季言笑道:“我要琥珀作什么?”又道:“美人师弟,你喜欢吗?喜欢就给你。”
沈长羡道:“这是肖师弟的一番心意,我怎么好拿?季师兄你就收下吧。”
季言笑道:“这叫什么话?我的就是你的,我们之间还分什么你我?”
沈长羡正要婉拒,就听见肖林泽撒娇道:“长羡师兄不要,无忧师兄,你就收下嘛。”
堂堂七尺男儿,撒起娇来真是直教人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季言笑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盖好药膏,将沈长羡的衣衫往上拉了拉,道:“说人话。”
然而肖林泽常年跟在季言笑的身边,早就练就了一身的厚脸皮,不仅不好好说话,还蹭过来抱住了季言笑的手,道:“就不嘛。”
只听“哗啦”一声,肖林泽不小心套住了沈长羡手上镣铐的铁链,沈长羡整个人都被扯向了床边,顿时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想抓住床帏稳住身体以免摔下去,却抓住了一张纸,紧接着,自己也被人给抱住了。
是沈飞鹤。
原来沈长羡刚才扯下的,是沈飞鹤身上的隐身符。
这下可糟了。
肖林泽愣住了,道:“沈城主?!”
季言笑正要去拉沈长羡的手也僵住了,道:“沈飞鹤?”眼看着沈飞鹤从容不迫地替沈长羡穿好衣衫,不免皱起了眉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长羡尴尬道:“沈城主他,其实一直都在这里。”
沈飞鹤还雪上加霜道:“我已经来了有几天了。”
没想到沈长羡竟然知道沈飞鹤在,季言笑冷声道:“美人师弟,你给我过来。”
沈长羡看出季言笑生气了,但还是没有过去,反而还将沈飞鹤给护在了身后,道:“季师兄,沈城主他没有恶意,当时在幽冥城里也是他救了我,不然的话,我恐怕早就已经死了。”
闻言,季言笑一顿,看向了肖林泽,道:“你不是说,沈城主没有跟着美人师弟吗?”
肖林泽低下了头,没敢说话。
沈长羡道:“季师兄,你别怪肖师弟,是我不准他告诉你的。”
季言笑更气了,道:“还敢在屋里藏人,美人师弟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啊?下一次,是不是就要背着我去偷人了?”
这当口再去纠正季言笑的用词错误,那几乎是等于找死。
沈长羡道:“不是的,季师兄,沈城主只是来陪我下棋解解闷而已。”说着,一指被季言笑放到一旁的棋盘,道:“之前的残局就是我们下的。”
季言笑道:“如果真的只是为了下棋,那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还跑到床上来?”
沈长羡道:“铁链太短了,我下不了床,就只能在床上了。”心道:至于偷偷摸摸,还不是因为你不准我跟师弟来往?
问完,季言笑自己也想起了理由,道:“怪不得,刚才给你上药的时候你的脸那么红,原来是因为有外人在场啊。”
这个“外人”,季言笑咬得特别地重。
沈飞鹤道:“会脸红的就有希望,不会脸红的,那才让人绝望。”
沈长羡小声问道:“师弟,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沈飞鹤凑近他耳边答道:“脸红很好的意思。”
温热的气息喷在脖颈处,沈长羡的脸忍不住又有些发烫。
季言笑听懂了沈飞鹤的言下之意,其实只要以师兄弟之间感情纯粹,早已习惯彼此的照顾来回击就足够了。
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却燃起了一股无名之火,道:“沈城主出入我半月阁,一声招呼都不打,是不是有些太目中无人了?怎么着,也得征求我这个代理师尊的同意吧?”
沈飞鹤道:“那你同意吗?”
季言笑道:“不同意!”
沈飞鹤道:“既然你不同意,我当然就只能自己来了。”
季言笑轻摇折扇,道:“那是我之前不知道,你以为现在我知道了,你还有下一次出现在落梅阁里的机会吗?”
一旦季言笑认真起来,甭管沈飞鹤究竟是从哪里进来的,都绝对能够调查得清清楚楚的。就算调查不出来,他也会把所有的出口和入口封得死死的,杜绝一切可能。
沈飞鹤自然明白这一点,也就没有跟季言笑硬来,转移话题道:“我曾听闻,你喜欢让别人夸师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季言笑道:“是真的又如何?”
沈飞鹤道:“听别人夸有什么意思?不如我就跟你比一比,看谁能夸师兄夸到对方心服口服。如果我赢了,这半月阁里就任我随便进出;如果我输了,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沈长羡:这是个什么鬼比赛?
季言笑“嗯?”了一声,饶有兴趣地勾起唇角,道:“就算让你落魄城跟我半月阁成为盟友,共同除掉孤灯观,你也答应?”
沈飞鹤道:“只要你能赢,结盟又有何难?”
“好!比就比。”季言笑一合折扇,应道:“咱们出去再说,别打扰美人师弟休息。”便率先下了床离开屋里。肖林泽急忙跟上。
直到他们走远,沈飞鹤才笑道:“师兄,你看我聪明不聪明?”
沈长羡莞尔道:“师弟这手段确实高。”
提出来的条件似乎一个利于沈飞鹤,一个利于季言笑,但其实都是利于沈飞鹤的。无论沈飞鹤是赢还是输,今后他都能随便地进出半月阁。毕竟,半月阁总没有把自己的盟友给拒之门外的道理。
不过,这对于季言笑其实也算是双赢。既然沈飞鹤跟沈长羡的关系不差,就算明面上不加入联盟,如果哪天半月阁跟孤灯观发起冲突,为了沈长羡,沈飞鹤必然也是会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至于究竟是谁的手段更高一筹,那就是智者见智,仁者见仁了。
沈飞鹤道:“我去会会他,师兄等我回来。”
沈长羡道:“好。”刚想加一句“小心点”,忽然想起来这个比赛比的是如何夸他,顿时觉得倍感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