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没事,回到屋里的时候,沈长羡却已经难受得只能蜷缩在床榻上费力喘息了。整个人昏昏欲睡,肚子里就像是有火焰在燃烧一样,疼得不行。
白鹤就守在沈长羡的身边,为他宽衣盖被,为他扇风散热,还为他打水擦脸,胖乎乎的身影一直在忙里忙外,直到沈长羡安然睡下。
次日下午沈长羡才醒了过来,只觉得头疼欲裂,浑浑噩噩,缓和了好半天才稍微有一些清醒,又觉得胸口有些沉闷,脖子上还有些刺痛。
低头一看,是白鹤趴在他的胸口,在啃他的脖子。
这是老毛病犯了,又想咬他了?
沈长羡唤道:“师弟?”一开口,声音就沙哑不堪。
白鹤“嗯”了一声,松开了口,问道:“师兄好些了吗?”
沈长答道:“好些了。”
感觉白鹤不再啃咬后,反而是转向蹭了蹭沈长羡的脖子,嗅着沈长羡身上的味道。沈长羡被他蹭得有些发痒,便微微别开了头,道:“师弟,你在干什么?”
白鹤道:“在闻师兄。”
沈长羡道:“闻我作什么?”
白鹤抬起了微微泛红的脸,道:“这段时间,师兄身上的味道,好像变得越来越好闻了。”
沈长羡道:“什么味道?”
白鹤道:“我也不知道。”
看了一眼窗外,沈长羡问道:“季师兄呢?回来了吗?”
既然太监们的赐酒都送来了,想必季言笑也应该要回来了。
白鹤答道:“回来了。看见师兄还在休息,就又出去了。”
季言笑虽然喜欢裹着沈长羡一起睡,不过在沈长羡睡着的时候,他还是不会来打扰沈长羡的。
摇了摇还有些浑浑噩噩的脑袋,沈长羡起床洗漱干净,便抱着白鹤出去了。
隔得远远的,就听见季言笑在嘲笑道:“哈哈哈哈‘敛迹’是个什么东西?最是吵闹的腰鼓居然要叫这个名字?真是笑死我了,哈哈哈。”
不用去问,沈长羡就知道肯定是肖林泽又在给他自己的腰鼓取名字了。
肖林泽的法器是腰鼓,当时磨了季言笑很久,季言笑实在是嫌麻烦,才勉为其难地亲自给他挑选了一张上古兽皮来制成腰鼓,无论是对人还是对邪祟,杀伤力都颇深。
至于取名字,半月阁里每个人的法器都有名字,肖林泽的自然也有。不过,因为肖林泽取不出来什么好听的名字,就总是被季言笑给拿来开玩笑。每当这个时候,沈长羡就很庆幸白鹤还没有开始修炼,至少不用面临季言笑的嘲笑。
见到沈长羡出现,季言笑便走了过来,搂住他的肩膀,笑道:“美人师弟,皇上赏的百年佳酿好喝吗?”
沈长羡实话坦白道:“难喝。”
季言笑“哈哈”笑道:“确实难喝。”
“对了。”沈长羡从袖袋里摸出了一样东西,递到季言笑的面前,道:“季师兄,这是师弟教我编的蚱蜢草编,送给你。”
手里拿着的,正是一只用干枯的稻草编制而成的蚂蚱。多余的草根很多,比起蚱蜢,更像是炸了毛的不知名物体。
季言笑微愣,紧跟在他身后的肖林泽“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
沈长羡不禁有些尴尬,道:“虽然丑了些...算了,还是不给你了。”
正要收回,季言笑却接过了蚱蜢草编,笑道:“丑什么?美人师弟送的,是我见过最好看的蚱蜢草编。”继而握住了沈长羡满是划伤的手,心疼道:“不过,下次别再做这种粗活了,伤手,我舍不得。”又让其他弟子去取来药膏,亲自为沈长羡包扎伤痕。
肖林泽愣愣地看着季言笑,也愣愣地看着季言笑手中丑陋的蚱蜢草编。对于他来说,美丑都是很清晰的一种概念,现在大概是有些怀疑自己的审美是否出了问题吧。
之后,季言笑一直都好好地保留着这个蚱蜢草编,逢人就炫耀。对方想笑偏偏还不敢笑,只能违心地附和夸赞。
直到两年后,一场变故的突然出现。
那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沈长羡给白鹤洗完澡,又梳直了黑发。因为他的影响,所以两人算是半月阁里仅有的从不束发的存在。
正在给白鹤穿着衣衫,白鹤就剥了颗糖果递到沈长羡的嘴边,道:“师兄,吃糖。”
沈长羡避开了糖果,继续给他系着腰带,道:“师弟吃吧,师兄刚才已经漱口了。”
因为白鹤总是喜欢拉着沈长羡一起吃东西,所以沈长羡现在都已经变成了半辟谷的状态了。
白鹤又把糖果递了过去,道:“师兄吃。”
沈长羡系好了腰带,正要再拒绝,就看到白鹤一脸失落的表情,只好张开了嘴,道:“啊~”
白鹤这才展开了笑容,将糖果喂了进去,问道:“好吃吗?”
沈长羡笑道:“好吃。”实际上漱了口,再去吃任何东西都是苦涩的。
不过吃了白鹤的糖果,基于礼尚往来的好习惯,沈长羡便也剥了颗糖果,喂到了白鹤的嘴里。
“啊唔”的一声,白鹤不仅吃下了糖果,还含住了沈长羡的手指,用舌尖轻轻□□了一下。这才放开他。
这要是换成其他人,沈长羡就该以为自己是被调戏了,不过因为白鹤才是个不过四五岁的孩子,所以并未在意,只当是他一时兴起想要逗弄自己而已。
白鹤靠近了沈长羡的怀里,轻轻咬了咬他的脖子,唤道:“师兄。”
沈长羡顺势将他抱起,应道:“怎么了,师弟?”
自从那次去掏仙鹤蛋之后,白鹤就总是喜欢这么“虐待”沈长羡的脖子。后来沈长羡觉得,白鹤其实并不是想咬他,而是在用他的脖子磨牙。可是买了磨牙棒给白鹤,白鹤却又不用。无奈,沈长羡还是只得受着。久而久之的,倒也习惯了。
白鹤道:“师兄,我想吃果子。”
沈长羡问道:“什么果子?”
白鹤答道:“树上的果子。”
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想起半月阁里能长果子的树,那就只有季言笑的无忧阁里才有了。
沈长羡抱着白鹤去到无忧阁,季言笑正巧去校场训练弟子们了,不在。便要将白鹤放下,去爬梨子树。
白鹤道:“师兄,我也想上去。”
今昔不同往日,白鹤比以前重了不少,沈长羡还是一样的孱弱不堪。不过看了眼不高的梨子树,沈长羡最后还是答应了。
抱着白鹤艰难地爬着梨子树,脚踩着凸起的树干,沈长羡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地向上爬、一步一步地向上爬、一步一步地。
“啊”的一声惊呼,沈长羡一个没抓稳,就从上面掉了下来。
白鹤终究是太重了,即使梨子树不高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抱紧了怀里的白鹤以免他摔伤,沈长羡已经做好了掉落在地的准备,却没想到,自己也被人给抱住了。
睁眼一看,季言笑的容颜近在迟尺,还笑道:“哟?天上掉‘羡’饼咯。”
沈长羡愣道:“季师兄,你怎么回来了?”按理来说,季言笑训练弟子们,最少也得两三个时辰。
季言笑抱着沈长羡坐到了摇椅上,道:“这里是我的无忧阁,训练完了,我不回这里来,要回哪里去?”
沈长羡心道:你一定是因为看见了我进来,才抛下弟子们回来的。
不过沈长羡也说不赢季言笑,还是不挑明了以免自讨苦吃。正要从季言笑的身上起来,季言笑却抱着他不放手,道:“美人师弟,你想吃梨子?怎么不直接跟我说一声?我让人摘了给你送过去就行。”
沈长羡道:“不是我想吃,是师弟想吃。”而且他可不敢劳烦季言笑,免得以后半月阁恐怕都要被栽满梨子树了。
季言笑“哦”了一声,道:“这个小东西,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竟然敢使唤我的美人师弟做事。”
沈长羡心道:胆子一直都是这么大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季言笑道:“不过,美人师弟,你为什么不飞上去,一定要爬上去呢?”
沈长羡一愣。
是啊,他完全可以飞上去的,为什么每次都要爬上去呢?
真是计穷智短啊。
知道沈长羡是没有考虑周到,季言笑也就笑了笑,伸手弹了下白鹤的脑袋,转移话题道:“你个小东西,在我美人师弟的脖子上蹭什么蹭?”
沈长羡正要说白鹤是在磨牙,季言笑就继续道:“就像是春天来了,半月阁后山那些发情的牲畜一样,见到好看的和喜欢的,就要凑上去留下自己的味道。”
闻言,白鹤的身体一僵,不知为何,竟有些如梦初醒的意味。
沈长羡笑道:“我也觉得像是小动物一样。”虽然他不知道发情是个什么意思,不过像动物倒是真的。
季言笑哈哈大笑得更开心了,白鹤的脸霎时便红透了,乖乖窝在沈长羡的怀里没敢再乱咬乱蹭乱闻。
咚咚咚。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肖林泽的声音随之响起,连连道:“无忧师兄,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季言笑问道:“‘大事’是谁?”
沈长羡“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门外的声音顿了下,才反应过来季言笑是在调侃他,道:“不是大事不好了,哎呀,总之就是大事不好了,无忧师兄,皇宫里出大事了!”
皇宫里出大事,这可不是能随便乱说的,一个不注意,那可就是杀头的罪名。
沈长羡正要提醒肖林泽说话小心点,外面就传来了一个太监的尖锐声音,道:“季道长,大事不好了啊!”
季言笑和沈长羡对视了一眼,这才起身去开门。
一开门,一名太监满身是血地扑倒在了地上,道:“季道长,你快去宫里救救皇上啊!”说完,就昏死了过去。
看这样子,确实是真的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