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走进珍奇阁,路便越是繁华,入目皆为朱轮华毂、往来全为达官贵人。
年年和盛惜时两人跟在常德厚的身后,看着周边铺子,大多竟都与蚌珠相关,细小丑陋的珍珠被磨碎了放到华美盒中配上精巧的粉扑便化作了美妇人上妆的脂粉;大颗一点的便做了手串、项链。
一颗难求的珍珠在此处不过是如地上之尘土,落雨之丝幕。
“羽城现在一年能够出产上千匹鲛纱,成百车蚌珠,除开上贡的部分,城内能留下大半,原本这城里是越来越空,你们二位是不知道,在我们城主大人继位之前,这里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
“唉,我是城里的老人,现在真是焕然一新,若不是城主大人,我们哪里有今天啊,你们看,这条街之前都是空置的屋子,好多人都走了,往内陆走了,留下来的人,哪里还下得了海,不能下海,城中情况愈差,连春秋两贡都困难……”
他的话中含着苦涩,当时的场景令他历历在目。
余年年看着周围,哪里还有曾经萧条衰败的痕迹,羽城也不再是众人选择逃离的故乡,而是福地,一个充满了希望的地方。
“是啊,现在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曾经竟有这样一段过往。”
盛惜时应和着说道。
远远地便看见了一栋金碧辉煌的建筑,四五楼层高,走进甚至能闻见水染的花香阵阵飘来,雕楼画栋,朱雀板桥金镶玉。
鲛纱就这样作为建筑的点缀物,将画楼装饰地更加精妙绝伦,如入人间仙境。
“这原来就是一个小店面,现如今做到了如此规模,而镇阁之宝便是那颗——坠月。”
珍奇阁门外早就站了两列店员列队欢迎二人,他们的脸上都堆砌着一致的微笑,年年看着他们的眼睛,他们的眼睛里没有对于见到了修仙之人的欣喜,更没有对于现在生活的欣喜。
他们的眼中,是空洞的,常德厚却视而不见,将两人牵引进了阁楼。
刚进阁,便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珍珠,一束阳光照在其上,泛起了一阵一阵的白华,在每一个人眼底散成了七彩的虹光,它光洁、美丽,带着与生俱来的不可进犯,就像是落入人间的月亮。
所有进入珍奇阁的人都会被它的美丽所震撼。
当然其中也包括余年年和盛惜时,他们仰头观察这颗坠落凡尘的月亮时,目光都不自觉的漂移看着彼此。
“我们在建造这珍奇阁的时候,凿出了一个天井,用的是天然云母做封石,阳光透过澈水一般的石板,光线聚焦在珍珠之上,就像海浪一般的月华。”
看着叹为观止的两人开口解释道。
“想必,捞出这枚珍珠的人也受到了城主的封赏吧。”
年年从珍珠的身上移开视线,看着一旁的常德厚说道。
常德厚脸上的笑意凝滞了片刻,不过,过了一会便说道:“那是自然。”
“现在已经没有再从事这个伤身体的工作了。”
这便是捞珠人最好的归宿,不再需要下冰冷刺骨的海水。
许多捞珠人视力都很差,长期被咸腥的海水侵蚀,年老之后几乎等同一个盲人;而长期被冰冷的海水所浸泡,湿气早就钻进了他们的骨节之中,他们的老年都要在病痛中度过,阴雨时节里他们寸步难行。
而他们中的有些人甚至永远失去生命。
“近年,连同珠户消减了大半,很多人都从商了。”
他的声音扬起,很是高兴。
珠户没有增多,而羽城中的蚌珠出产量却与日剧增。
近年,一切都改变了。
改变的节点便是——姜青上位。
姜青那双美目满含着霜意,那只白骨短笛,让人不自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年年心中萌生出许多的疑惑:如果能够让他们一众修仙者都为之改变想法,那么这城中人会不会也是受笛音所胁迫呢?数量多如牛毛的鲛纱和蚌珠,是怎样出产的。
都无法掩盖一个真相,无论是谁,这些产出的背后,是血和汗堆砌而成的。
姜青用那柄可以催眠发出命令的骨笛做了什么,从而打造了这羽城的一隅繁华。
那柄骨笛与妖僧手上的那柄,就像是一对,妖僧的笛子大约来自于魔道圣王,那姜青手上那柄呢?
也是吗?
如果也是,共同为魔王卖命的人,内部消息不灵通也就罢了,就连最重要的指令都没有下达吗?
皇宫众人要的是她和盛惜时死,而羽城众人似乎只是忌惮两人会发现他们深藏的秘密。
年年心中纵然疑惑万千,此刻走在珍奇阁中却没有显露半分。
“现在或许正赶得上,拍卖会,不知各位仙长是否有兴趣?”
年年和盛惜时相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来了,索性就去看看。
常德厚笑了笑,就像知道他们会这么说一般,领着他们往上面的厢房走,说道:“上面的包厢是专门留给贵客的,平常初次来的客人得在下席坐着……”
他将厢房推开,走了进去,为他们将窗户推开,又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块的灵石按在了窗棂的缺口处,法阵泛着蓝光,浮现又消失。
虽然仅仅是一瞬,他们也看得一清二楚,那便是‘单面视’法阵,开启之后只有一面看得清楚而另外一面只能看到幻影。
这个本身便已经就价值千金,更不用说启动一次法阵就要持续消耗的灵石,推开窗棂看见的十二房间,无数的金银便如此花销了出去。
“二位仙长,有什么看上的尽管开口,今天两位的所有消费,由城主承担。”
“城主财大气粗,那,我们便不客气了。”
年年拱手作礼,并不推诿,而一旁的盛惜时并不说话,一副全凭年年安排的模样。
“仙长尽情便好。”
年年笑着走到他的身边,看着下面的竞拍台上,小车滚滚地而来,众人目光都汇集在此。
巨大的锦布蒙在上面,看不清究竟是何物什。
只听那名卖唱者,身着一袭墨绿,面带着黑猫金线面具,用过于亢奋的嗓音调动着众位竞拍者说道:“接下来的一件藏品可了不得,被誉为深海的礼物,不死丹的原材料——”
“百年妖丹——五十一颗。”
只听得一片吸气的声音。
“起拍价,黄金三千两。”
动物吸收天地灵气而成妖,置身与污浊魔界便为魔。
妖物本就少见,而百年的结出的妖丹者更是少之又少。
年年看着黄布缓缓地落下,妖丹在灯火的照耀下泛着水蓝色的光。
“如果说,我想要拍下这妖丹呢?”
“当然,随您心意。”
“城主果然大气,那我便不客气了。”
年年笑着说道,而下面的竞拍已然开始。
“一号客人三千五百两,三十五号客人四千两,好了,六十号客人拿出了六千两,有没有…六十六号客人七千两,六十号客人八千两……”
“六十六号客人一万两,还有没有客人想要加价的?”
他的声音淬着一种神奇的魔力,让所有人的心都不自觉地抖动着,雀跃的想要举起手中的牌子。
面具之下的眼睛闪烁着暗金色的芒,锋利坚韧,像一柄重剑要划破什么。
“好的,现在六十号客人出价一万五千两,还有……好了,上房一号,出价两万两。”
话音刚落,许多明暗不清的目光都扫了过来看着他们,同时年年也仔细地观察着台下的其他竞拍者。
六十六号客人身形劲瘦颀长,一身的纯黑斗篷勾勒着他的身形,周身气度似乎绝非好惹之辈,有相当的修为。
而六十号客人,身带着面具,矮胖的身形略有些佝偻地坐着,身带着一个巨大的狐狸面具倒显得整个人有些滑稽可笑,尤其是当他因为价格翻得过快冷汗直流,便见到他将面具稍微拿下用棉布擦着汗。
陡然被年年打乱了他们竞价的节奏,场上的竞价错乱了片刻之后,便进行得更加如火如荼。
“六十六号客人,出价三万两,六十号客人,四万两,上房客人,八万两——”
一时间场上沸腾。
“六十六号客人,出价十五万两,六十号客人,二十万,上房客人,四十万。”
当唱卖者昂声说道。
年年看着身边的常德厚,他竟也是面色如常,感受到了年年的视线,便说道:“阁内一掷千金是常有之事,就算用处万万金也是可得的。”
年年听完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加着价。
价格一路走高,就这样来到百万两,而六十六号客人的一句一千万两直接将整场拍卖推入更**——
她不紧不慢地跟着筹码,三个人将妖丹的价格推到更高的价格,年年看着不断流汗地六十号客人,眼神沉了沉。
场内的竟价变成了以千万计数。
直到六十号客人满面通红举起了万万的牌子。
年年拍着手从窗边离开,“那么,就让给六十号客人吧。”
盛惜时原本也从窗边离开,最后看了一眼因为六十六号和上房一号相继退出竞拍而结束的拍卖。
“万万金一次,万万金两次,三次,恭喜我们六十号客人得到了百年妖丹五十一粒。”
只见六十号客人如梦中醒,意识到自己得到了妖丹,惊恐就这样慢慢爬上了他白胖的脸庞,他以万万金拿下了五十一颗百年妖丹的事情掐得他面红耳赤,胖硕的手轻轻地颤抖着。
不是欣喜若狂,而是害怕。
很显然,这并非他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