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听闻文殊兰回府,不出半日,就遣仆过去唤她过来正厅问话。
文殊兰走进正厅已是午时,老夫人正端坐在饭桌前。
她直勾勾的盯着老夫人。
只见老夫人身穿姜黄色牡丹戏蝶的棉坎,里面套着褐色织锦的中衣,银色的发髻上插着一对金缠丝牡丹花的流苏钗,胸前依旧挂着她最喜欢的那副金灿灿的牡丹镶着玛瑙的金项圈。
文殊兰心中冷嗤。
这老太婆只恨不能把整个金子挂在身上。
如此显富,只恨别人不知道她家儿子有本事一样。
文殊兰进来在老夫人的对面坐下,老夫人的大丫鬟彩环立刻站在一旁,垂首行礼,添置碗筷。
“哼,谁家妇人这么没规矩,长辈没开口,自己便先行坐下了?”老夫人抬眼看了看文殊兰,语气不悦,“说到底,你是商人出身,不懂些规矩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一声不吭连着失踪三日,全城如何议论,你让你的夫君如何在朝廷见人?”
“今日这骨头倒是甚香。”文殊兰从汤中捞出一骨,这种用清水慢熬的猪骨保留了食物原有的滋味,嫩肉被熬的松散,轻轻一抿就滑进了嘴里。
老夫人气的一脸通红,气咻咻地说道:“你,你竟不拿长辈当回事,你……”
或许是以前的文殊兰太过听话,老夫人一直心安理得享受了十几年她的伺候,突然被这样无视,心里无论如何是接受不了的。
文殊兰没有理会老夫人。
美食在前,她岂有不享之理。
她用筷子捅捅骨头端,里面软嫩的骨髓“滋”一下冒出来,她连忙伸嘴接触,狠狠一吸。
‘嘶呼”一声。
充满脂肪香气的骨髓钻入舌尖,轻抿便化,醇厚香浓,丝毫不腻。
她吃完一根,口中全是浓厚的骨髓香,不由得舔舔嘴角。
人间有这么美食,可惜那么多世人不珍惜。
老夫人再也装不下去,怒拍桌子,眼神带着威严之色:“来人,把这个不敬长辈的妇人给我押去宗祠好好反省,不准给她送吃食,也不许出恭,什么时候反省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彩环朝身旁几个小丫鬟使了使眼色,众人拥在文殊兰的身后,低头福了一礼,做出请的姿势。
“急什么?我又跑不得别处,老夫人只说了在宗祠不让我吃,又没说不让我在这吃,难不成这偌大的戚府连顿饭都吃不起,还是说老夫人把我吃多了,不给您剩下饭做夜宵了?”文殊兰眉眼微弯,看似眼里带着笑意,眼神深处却是毫不避讳的露出鄙夷。
老夫人连着两次吃瘪,眼珠似要瞪出来,胸中生出的闷气直冲鼻腔,重重的哼出来,拿起拐杖就匆匆离去。
身后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听起来格外刺耳,像千万银针扎在她的心中。
商贾之女,到底是上不得台面。
此刻的老夫人挺直了背脊,心中满是对文殊兰一族的鄙夷,早已忘记十几年前她们戚家的整个身家甚至还不如文家的一个家仆。
看到老夫人吃瘪,彩环不敢多言,低着头带着一种丫鬟匆匆离去。
文殊兰并不理会,用汤匙舀了一些酱涂在博饼上,然后夹了两片肘子肉,又舀了一小勺宫保鸡丁,一小勺酸黄瓜丝,卷起来塞进嘴里。
肘子被香浓的酱汁煮炖了半个时辰,入口时微微泛甜,配上酸酸的黄瓜,软儒香甜中清脆可口。
当真是美味。
文殊兰这顿饭吃了足足有一个时辰,她也没有过多言语,喝完两碗山楂茶便依老夫人的意思去了戚家宗祠反省。
所谓反省,不过是跪在一堆牌位前,念着戚家的家训。
“见了祖宗,你怎么不跪?”老夫人带着嘲讽的语气说道:“怎么?吃了那么多饭食,跪不下去了?”
文殊兰弯腰行礼,睫羽倾覆下来,换成一副委屈的模样:“是啊,儿媳自从嫁入戚府,别说这好东西不曾吃过几次,就连那老母鸡汤也都是留给老夫人您吃的,诶,如今多吃了几口却腹胀难忍,都怪这身子不争气,天生没有享福命。”
此话虽然是在说文殊兰自己,但是在老夫人听起来却格外刺耳。
好东西不曾吃过几次,不就是变相说他们戚家当年贫寒,连老母鸡还是文殊兰当了自己的首饰换来的。
天生没有享福命,不就是在说他们戚家有钱没命花。
“你放肆!!”老夫人身形晃了晃,用手扶住额头,一脸憎恨的看向文殊兰:“文氏,若不是我儿念及恩情,你这样的门第我连看都不会看。”
文殊兰轻笑了一下,刚刚的委屈荡然无存,眼神越发轻蔑,“那可真是辛苦老夫人了。”
“听闻老夫人祖上是卖艺杂耍的,定是精通变脸杂耍的本事,不然也练不出这身本事。”
老夫人颤着手指:“你敢这样诽谤婆母,你这个不孝的东西,戚家祖宗在上你都敢这样妄言,等我儿回来定要治你个不孝之罪,用板子掌你的嘴。”
“哈哈,是这样打吗?”文殊兰抓起一个牌位甩到了老夫人的嘴。
牌位落地,老夫人嘴唇被打出了血,她想要逃离,一阵大风快速的关上了宗祠的大门。
本事想着教训文殊兰一番,老夫人学着贵族风范,将一众仆人都留在了住处。
不想竟害了自己!!
“彩环!彩环!”老夫人突然想到门口还有彩环侍候,不顾疼痛,急着叫出声。
门口无人应答。
“别叫了,她听不见。”文殊兰端起一支蜡烛缓步向她走来,笑容温婉,一双水眸打量着她。
老夫人越恐慌,她就越开心。
“你,你杀了彩环?”老夫人心里害怕到了极点,再也没有先前的架子,体态全无,“文殊兰,你是人是鬼?!”
文殊兰温柔的蹲下身子,烛火照在自己的脸颊,影子倒映在地上,她的双手慢慢摸索到老夫人的肩膀。
“您说呢?活人哪敢这样打您啊,我的婆母,数十年,我为你洗衣做饭,勤勤恳恳,未生过一丝怨怼之心,而您呢,眼见儿子得势,先是宰了我家三十万两嫁妆修建宅邸,后嫌我无所出迎你的侄女段玉栽进门,若是做个妾也就罢了,偏偏你心有不甘,几次离间,让夫君厌弃我,哈哈,知晓我怀孕后更是对我痛下杀手。”
“不,我不知道你怀孕了。”老夫人只觉得身上冰凉,好像一条毒舌缠绕在身上,面前的人好似邪魅一样,随时都可以取了她的命。
“又一个嘴硬的。”文殊兰没有闲情逸致与她废话,眼眸一转,手中的烛火微微倾斜,烛油滴在老夫人的嘴边,烫的她嗷嗷直叫。
“疼吗?”文殊兰轻飘飘的看着老夫人,手中的力道并未减去,继续嘲讽道:“老夫人,你分明是知道我是怎么死的。你那好侄女为了能做上正室,买通了我的丫鬟,伙同陈伯父子,在路上将我劫去,用匕首一道道割伤我的脸,折断我的手骨,挑选我的手筋脚筋,再用匕首划开我的肚子,将我的孩子一击致命,最后趁我还活着的时候要将我活埋。”
文殊兰笑容愈发浓烈,眼眶却逐渐湿润,瞳孔中仿佛多了一个人影。
老夫人惊恐之余还不忘狡辩,“那也是玉栽害得你,又不是我,况且在戚家宗祠的牌位杀我,你就不怕到了黄泉,祖宗们不放过你,阎王爷让你下阿鼻地狱。”
“若非你的默许,你那侄女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害我,戚老夫人,你都不在乎你戚家的子孙了,又何必拿这宗祠来吓我?阎王爷最喜欢你这等黑了心肠的腌臜货做下酒菜,说不定感激我都来不及呢。”
文殊兰的指甲变长,嵌入了老夫人的皮肉里。
老夫人疼得冷汗直冒,嘴微微张开,好像是有人用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一样,说不出一个字。
“戚家多出忘恩负义之辈,这样的宗祠,留之何用。”文殊兰伸手,一个藤蔓倏地从袖中出来,对着牌位就是一阵扫荡。
牌位顿时被打散的七零八落,连带着旁边的烛台也被打翻。
火苗点燃牌位,渐渐燃起熊熊大火。
老夫人悲痛欲绝,这可是他们戚家的祖辈啊,她恨恨的剜了一眼文殊兰,用口型咒骂道:“贱人,你不得好死!!”
也就会这几句了。
文殊兰抓着老夫人的肩膀缓缓往上提,微微抬眸,不咸不淡的笑道:“可惜有点老了,不好吃,不过老东西,不收拾你倒是对不起我来这一遭,你既然不想反悔,我又嫌你难吃,不如,好好的活着受受罪吧。”
“你放开我!等我儿……”老夫人害怕的发抖,在空中挣扎的呜咽着。
文殊兰手微微上抬,老夫人身体不受控制的撞向房梁,狠狠撞击后又再次撞了上去,直到她的头已经鲜血淋漓才丢入了火中。
在老夫人脑部受到重创昏迷之际,文殊兰朝着她的脑袋吹了一口气。
此生此世,她的记忆力只会有记得烈火焚烧的恐怖场景。
并且会在她的眼前制造出不同的幻觉,让她永远生活在死亡的恐惧中。
文殊兰的衣衫飘扬,上面绣着的荼靡花在火光下一闪一闪的,如同她现在的容颜一般,摇曳生姿。
荼蘼花:收拾恶毒老婆子,完成?
食心公子:收敛点,这样下去,你就提前完成任务了。
荼蘼花:忍不了啊忍不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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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