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当晚,林识洲准时来接。淡蓝色长裙很合身,他站在门口看了她很久,最后只说:“很美。”
车上,他轻轻握住她的手:“紧张吗?”
“有一点。”
“跟着我就好。”他手指收紧,“不想说话的时候可以不说。”
宴会厅灯火通明。夏棋挽着林识洲的手臂走进去,立刻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他从容地带着她穿梭在人群中,偶尔停下来寒暄几句。
“这位是夏棋。”他介绍得简单,却每次都郑重其事。
很快,他们走向角落的沙发区,那里坐着三男一女。见他们过来,其中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率先起身。
“这位就是夏老师吧?”他笑着伸出手,“韩序池,识洲的发小。”
林识洲低声在她耳边补充:“也是竞灼的钢琴老师。”
夏棋微笑握手。另外两人也站起身——穿着花衬衫的是柳垚,神色慵懒;另一个西装笔挺的是苏祥翼,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带着审视的意味。
唯一坐着的女孩这才慢悠悠站起来,一袭香槟色长裙衬得她肌肤胜雪。“舒倾绝。”她声音柔美,伸手时钻石手链闪闪发光,“常听识洲哥提起你。”
夏棋注意到她称呼的亲昵。林识洲似乎没察觉,自然地替夏棋拉开椅子。
“夏老师在哪里高就?”苏祥翼晃着酒杯。
“我是老师。”
“哦?”他挑眉,“这倒是新鲜。识洲身边很少见到教育工作者。”
柳垚打圆场:“老师好啊,教书育人。我妹妹也是老师,在音乐学院教钢琴。”
舒倾绝轻笑:“那怎么能一样?哥你在国外呆久了不知道,普通小学老师和音乐学院教授差别可大了。”
林识洲看了她一眼,她立刻抿嘴不语。
韩序池适时转移话题:“听说竞灼最近英语进步很大,都是夏老师的功劳。”
夏棋露出了一个得体的笑容:“是孩子自己努力。”
“你太谦虚了。”林识洲侧头看她,眼神温和,“竞灼现在每天主动背单词。”
舒倾绝突然凑近:“识洲哥,我上周在拍卖会上看到那幅你找了好久的画,要不要改天一起去看看?”
“最近忙。”
“就抽个下午嘛。”她声音娇嗔,“你知道我对画不精通,需要你把关。”
夏棋低头小口喝着果汁。林识洲的手在桌下轻轻碰了碰她的膝盖,像是安抚。
晚宴进行到一半,主持人邀请林识洲上台致辞。他捏了捏她的手心:“等我一下。”
他刚离开,气氛就立马微妙起来。
苏祥翼点燃一支烟:“夏老师平时喜欢什么?逛街?追剧?听说现在年轻女孩都爱这些。”
“偶尔看书。”
“识洲收藏的那些原著你可看得懂?”舒倾绝掩口轻笑,“他最爱的那本《百年叹》,我读了四遍才勉强理解。”
柳垚皱眉:“倾绝。”
“我说事实嘛。”她眨眨眼,“夏老师别介意,我只是觉得两个人在一起要有共同语言。”
夏棋握紧酒杯,没有说话,只是点头笑了笑,都是他的朋友,自己不想闹的那么难看。这时林识洲回来了,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在聊什么?”
“在说你的藏书呢。”舒倾绝笑靥如花,“夏老师好像不太感兴趣。”
“她对我书房里那套绘本更感兴趣。”林识洲神色如常,“每次来都要看。”
后半场夏棋很安静。林识洲几次想和她说话,都被其他人打断。终于等到晚宴结束,柳垚提议去楼上的KTV包间。
“累了的话我们就回家。”林识洲低声说。
夏棋摇摇头。她不想让林识洲显得格格不入。
包间里,舒倾绝主动坐在点歌机前:“识洲哥,还是老规矩?你最爱的那首《to love》?”
“先让夏棋点。”
“没关系。”夏棋往角落挪了挪,“你们先唱。”
她看着舒倾绝自然地把话筒递给林识洲,看着他们合唱时其他人会心的笑容,看着舒倾绝说话时不经意碰他手臂的动作。这些默契都是她不曾参与的过去。
手机震动,是于木梓来电。夏棋如释重负地走出包间。
走廊尽头,她挂掉电话,正要回去,却听见包间里熟悉的声音。
“你今晚有点过了。”是林识洲。
舒倾绝在笑:“怎么?心疼你的小学老师了?说真的识洲哥,你们根本不是一类人。她连《百年叹》都读不懂吧?”
“这不重要,难道你一开始就能读懂吗?”
舒倾绝被林识洲的话一噎,不知道怎么开口。
“那什么重要?她单纯?善良?”苏祥翼的声音插进来,“得了吧,这种阶层的女孩我见多了,最后图的不都是钱?”
夏棋僵在原地。
“她不是这样的人。”林识洲声音冷下来。
“那就测试一下?”舒倾绝轻声说,“我认识个朋友曾经也被这种女孩缠上,给了张支票就打发了。要不要试试?”
“够了。”
“识洲,我们都是为你好。”苏祥翼叹气,“你总不能真娶个小学老师吧?门不当户不对的,以后带出去应酬都丢人。”
夏棋后退一步,转身倚在走廊的墙壁上。她的手在发抖。
丢人吗?她凭借自己的努力在这所大城市站稳脚跟,找了一个自己喜欢的男性,怎么就丢人了?
几分钟后夏棋给林识洲发消息说有点累了,想想回家了。
[你等我,我送你回去。]
车上,夏棋一直看着窗外。霓虹灯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晕开模糊的光斑。
“你看起来心情不好......”林识洲开口。
“我想起来明天早上还有教研会。”她打断林识洲,“能不能在前面地铁站停?我今天直接回学校宿舍住,方便些。”
他侧头看夏棋:“发生什么了吗?感觉你的情绪不对。”
“真的只是累了。”她低头解开安全带,“今晚很开心,谢谢你。”
车停在地铁站口,她快速下车,甚至没有回头。
站在空荡的地铁站里,看着末班车呼啸而过。之前夏棋天真的以为爱可以打破阶级,但真当面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多么愚蠢。她知道自己逃走了,可是那一刻,她只能逃走。
接下来的一周,夏棋以各种理由推脱见面。教研会、学生家访、同事聚餐——她把自己埋进工作中,像只遇到危险的蜗牛,迅速缩回安全的壳里。
林识洲发来消息:“竞灼说想你了。”
她盯着屏幕看了很久,回复:“最近学校事多,代我向竞灼问好。”
周五放学时,那辆黑色轿车还是出现在了校门口。林识洲下车,倚在车门上等她。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我坐地铁就好。”
他走到她面前:“夏棋,我们谈谈。”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真的只是最近太忙......”
“看着我。”他声音很轻,“如果是我做错了什么,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她终于抬起头。他眼底有淡淡的疲惫,让她心里一紧。
“你什么都没做错。”她说的是实话。错的是他们之间的距离,是那个她永远无法真正融入的世界。
“那为什么躲着我?”
初冬的风吹落一片梧桐叶,正好落在她肩头。他自然地伸手替她拂去,这个动作却让她后退了半步。
他的手停在半空。
“林识洲。”她轻声说,“我们可能还是做朋友更合适。”
林识洲沉默地看着她,目光像是能看进她心里去。
“因为晚宴那天的事?”
“不是。”她别开脸,“只是觉得我们还是不太合适。”
“这句话不该由你一个人决定。”他声音依然平静,“给我一个真正的理由。”
真正的理由?说她听见了他朋友的轻视?说她害怕成为他的负担?说她终于明白他们之间隔着的不只是六年时光,而是整个世界的距离?
她说出口的却是:“我们一开始就是不合适的。”
“好。”他收回手,“我等你。”
“别等我了。”说完这句话,夏棋察觉到他眼里的光黯淡了下去。
……
周一下午,她正在办公室备课,陈竞灼突然跑进来。
“夏老师!”男孩眼睛红红的,“你和舅舅吵架了吗?”
她心里一紧:“为什么这么问?”
“舅舅这几天都不笑了。”他扯着她的衣角,“你们能不能和好?”
她蹲下身,平视着男孩:“竞灼,有些事不像拼图那么简单,拼不好可以重来。”
“可是舅舅真的很喜欢你。”陈竞灼小声说,“舅舅之前都不会和我讲道理,是因为夏老师的出现才改变的。”
夏棋揉了揉他的脑袋:“竞灼别担心了,好好学习舅舅就会好起来的。”
“真的吗?夏老师不许骗我。”
送走陈竞灼,夏棋站在窗前发呆。操场上有班级在上体育课,孩子们的笑声随风传来。那么简单的快乐,为什么长大后反而变得这么难?
下班,走出校门,看见舒倾绝站在一辆粉色超跑旁。
“夏老师,有空聊几句吗?”
她们去了学校附近的咖啡厅。舒倾绝搅动着拿铁,开门见山:“我希望你离开识洲哥。”
“你可能不知道,我们两家是世交。”舒倾绝微笑,“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觉得我们会在一起。你出现之前,他从来没带过别的女人参加正式场合。”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不,这是两个世界的事。”舒倾绝放下勺子,“你了解他的生活吗?知道他每天面对的都是什么人?应付的都是什么事?你连他最基本的社交圈都融不进去,怎么陪他走以后的路?”
夏棋看着杯中晃动的茶水,想起晚宴那天苏祥翼的话——门不当户不对的,以后带出去应酬都丢人。
“他值得更好的人。“舒倾绝轻声说,“而你,值得不用这么辛苦的感情。”
“我如果没记错,舒小姐也是柳家收养的,我想你应该没资格和我说些吧。”说罢,夏棋没有看舒倾绝脸上的神色就转身离开。
可那天晚上,夏棋还是给林识洲发了消息:“我们到此为止吧,不要再联系了。“
手机很快响起,她按了静音。窗外开始下雨,秋雨敲打着玻璃,像极了他们初遇那天。
第二天清晨,她在公寓楼下看见他。他站在细雨中,西装外套被雨水打湿了肩头。
“为什么?”他问得直接,眼睛里布满血丝。
她撑伞走到他面前,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他们之间形成一道透明的水帘。
“我努力过了,林识洲。”她声音很轻,“可是真的太累了。”
“累在哪里?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解决。”
她摇摇头。有些问题无法解决,比如出身,比如成长环境,比如那个她永远无法真正理解的圈子。
他伸手想碰她的脸,她后退一步避开了。
这个动作让他眼神彻底暗了下去。
“所以你的答案就是这样?”他声音沙哑,“连尝试都不愿意继续?”
她沉默地看着伞尖滴落的水珠。一滴,两滴,在地面上晕开深色的痕迹。他们有钱人好像真的很单纯,物质方面得到了满足,就开始追求精神上的,固执的认为相爱就会有结果。
“好。”他最终说,“我尊重你的选择。”
他转身走进雨幕,没有回头。夏棋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雨停了,阳光穿透云层。她收起伞,看见地上有什么在闪光——是他一直戴在手腕上的那串沉香木手串,断开了,珠子散落一地。
她蹲下身,捡拾那些散落的沉香木珠。珠子沾了雨水,触感温润,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气。她数了数,一共十八颗,用纸巾小心包好,放进口袋。
回到公寓,她把珠子洗净晾干,收进一个空首饰盒里。这个过程中她的动作很慢,仿佛在完成什么仪式。
受到盒子里,没有任何行动,她只是静静的看着面前的首饰盒。
直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母亲的主治医生打来的。
“夏小姐,你母亲最近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情况有些变化,方便的时候最好来医院一趟,详细聊聊后续的治疗方案。”
医生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稳专业,但夏棋的心却猛地一沉。那种熟悉的、悬在半空的无措感又一次攫住了她。
与医生见面详谈后,证实了她的担忧。母亲的病情虽然目前还算稳定,但医生坦言,这种慢性病随着时间推移,功能会逐渐衰退,后期对护理的要求会越来越高,身边最好不能离人。
电话里,母亲的声音依旧带着笑意,反复说着“我没事,你别担心,工作要紧”,但夏棋听出了那笑意背后的疲惫和小心翼翼。
夜里,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光影变幻。南希市很好,这里有她热爱的工作,有她刚刚萌芽却已被她亲手掐断的感情,有繁华和机遇。
但老家那个小县城,有需要她的母亲,有她无法推卸的责任。天平的两端,其实从来就不平衡。
接下来的日子,她开始不动声色地整理东西。办理离职需要时间,她依旧每天上课、批改作业、组织班级活动,只是更加沉默。
陈竞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下课总爱黏着她,用那双酷似林识洲的眼睛望着她,却不再问关于他舅舅的问题。孩子的心思敏感得让人心疼。
林识洲果然信守承诺,没有再联系她。他的世界离她很远,一旦他不再主动靠近,便真的像是消失在了人海。偶尔,她会点开那个沉寂的聊天窗口,看着最后那条自己发出的决绝信息,心里空落落的。
她知道自己伤了他,那种基于“配不上”和“太累”的退缩,对于骄傲如他而言,或许是一种侮辱。这样也好,她想,长痛不如短痛。
离职手续办得比她想象中要慢,流程繁琐。期间,于木梓来找过她一次,两人在学校附近的小餐馆吃饭。于木梓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强颜欢笑。
“真要回去?为了妈妈?”
夏棋点点头,拨弄着碗里的米粥。
“那……他呢?就这么算了?”于木梓压低声音,“我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喜欢他。就因为那些人几句话?夏棋,这不像你。”
夏棋抬起头,眼里是于木梓从未见过的迷茫和疲惫:“木梓,不全是因为他们的话。那只是一个引子,让我看清楚了我们之间隔着的东西。那不只是钱和地位,是整个人生轨迹和背负的责任。
他的世界需要的是一个能和他并肩,轻松应对一切的人,而不是一个需要时时刻刻担心老家母亲病情,可能随时要抛下一切往回赶的人。我……我负担不起他的未来,也承担不起让他和我一起负担的风险。”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而且,我真的累了。你们知道的,我很要强,那种小心翼翼,那种生怕行差踏错让人看了他笑话的感觉,太消耗人了,我想活的体面一点。”
于木梓看着她,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有些路,终究要自己走,有些决定,终究要自己下。
时间不紧不慢地滑入深冬。南希市的冬天湿冷刺骨。夏棋的离职申请终于批了下来,她订好了回老家县城的高铁票。
离开前的一天,她独自一人去了很多地方。走了走第一次和来南希市逛的那条街,去了和陈竞灼还有他去过的博物馆,最后在学校大门外站了一会儿。风吹在脸上,干冷干冷的。
她拿出手机,翻到林识洲的号码,犹豫了很久,还是拨了出去。电话响了很久,最终传来的是系统冰冷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她松了口气,随即又是一阵难以言喻的失落。也好,这样无声的告别,或许最适合他们。她编辑了一条很长的短信,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最后只留下寥寥数语。
“林先生,我因家中原因,已离职并即将离开南希市。感谢这段时间的照顾,祝您和竞灼一切安好。夏棋。”
点击发送的那一刻,她感到一种近乎虚脱的平静。
第二天,天空飘起了细碎的雪粒,是南希市这个冬天的初雪。夏棋拖着行李箱,走出了宿舍楼。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具体的离开时间,于木梓说要送她,也被她婉拒了,她不喜欢离别的场面。
出租车在高架桥上行驶,窗外的城市景象飞速后退,渐渐变得模糊。她想起晚宴那晚他握住她的手说“跟着我就好”,想起他在包间外找到她时眼里的担忧,想起他在雨中黯淡下去的眼神。心口细细密密地疼了起来。
她知道,她不仅仅是离开一座城市,也是在告别一种可能,一种她曾无比渴望却又无力抓住的可能。
列车启动,南希市在视野里彻底消失。她靠在窗边,闭上眼睛,任由眼泪无声地滑落。这一次,她是真的逃走了,逃向无法回避的责任,也逃离了让她心慌意乱的爱情。
前路是熟悉的县城,是母亲的病榻,是另一种需要她全力以赴的生活。而关于林识洲的一切,都将被封存在这座渐渐远去的城市里,成为心底一道不敢触碰的伤痕。
回到老家小县城的日子,像一杯逐渐沉淀的清水,缓慢而清晰。初冬的县城,空气里带着熟悉的、属于故乡的凛冽味道,远没有南希市的湿冷那么刺骨,却也更直接地穿透衣衫。
夏棋的家在一个老旧的居民小区,房子不大,但被母亲收拾得干净整洁。
母亲见到她回来,自然是高兴的,眼角堆起了细密的纹路,嘴上却还是忍不住念叨:“都说不用回来了,我还能动,你在大城市发展得好好的……”
夏棋只是笑笑,挽起袖子开始收拾自己带回来的行李。她把那盒沉香木珠放在了书桌抽屉的最里层,和旧日记本、学生时代得的奖状放在一起,像封存一个不愿示人的秘密。
母亲的身体状况,比电话里听起来要具体得多。药盒摆满了茶几的一角,每种药的服用时间、剂量都写得清清楚楚。
母亲走路比从前慢了些,上下楼会有些微喘,但精神尚可,依旧坚持每天去附近的菜市场买菜,回来给她做小时候爱吃的菜。
看着母亲在厨房忙碌的、略微佝偻的背影,夏棋心里那点因离开南希市而产生的空落,被一种更沉重、更实在的责任感填满了。回来是对的,她对自己说。
她很快在县城的初中办理了入职手续,教初一语文。学校离家不远,骑电动车只需要十分钟。校园不大,教学楼有些年头了,墙壁上爬满了枯萎的爬山虎藤蔓。
学生们的脸上带着县城孩子特有的、一种介于懵懂和早熟之间的神情。课堂纪律不像南希市的学校那样需要时刻紧绷,但孩子们的基础也相对薄弱些。
生活骤然间慢了下来。
每天清晨,她起床准备简单的早餐,和母亲一起吃。然后骑车去学校,上课,批改作业,处理班级琐事。下午放学后,如果没有晚自习,她就去附近集市买菜,回家做饭。
晚饭后,陪母亲看看电视,或者各自看书。母亲睡下后,她才能在书桌前坐下,备课,或者只是发呆。
日子像钟摆一样规律,却也带着一种停滞感。
她会想起南希市。想起教研组办公室里热烈的讨论,想起那些思维活跃、见多识广的学生,想起和陈竞灼在课间玩单词游戏,孩子亮晶晶的眼睛。
然后,思绪会不受控制地滑向更深处——那个站在细雨中、肩膀被打湿的身影,那双曾经温和看着她、后来布满血丝的眼睛。
心口会泛起细密的、熟悉的疼痛。她只能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到眼前的教案或者学生的作文本上。
她换了手机卡,旧的南希号码被她放在了一个不常用的钱包夹层里。
偶尔,她会鬼使神差地把旧卡装进手机,开机,等待信号连接。除了几条垃圾短信,什么都没有。那个署名为“林”的对话框,永远沉寂在她发出那条告别信息之后。
这样也好。她告诉自己。
林识洲那样的人,骄傲,果决,身边从不缺优秀的、与他匹配的人。舒倾绝的话虽然刺耳,但确是事实。
她的离开,对他而言,或许只是一段无足轻重的小插曲,很快就会被新的工作和社交淹没。
只是,在批改学生作文,看到“我的理想”这样的题目时,她会恍惚一下。
在街上看到身形相似、穿着深色大衣的男性背影时,心跳会漏掉半拍。在夜深人静,母亲轻微的咳嗽声从隔壁房间传来时,一种混合着愧疚、思念和无力感的情绪会悄然蔓延。
她开始更细致地打理家里的阳台,种上几盆好养活的花草。
周末的时候,会陪着母亲去县城新开的超市逛逛,或者沿着河堤散步。河水流得很慢,两岸是光秃秃的梧桐树。
母亲会说些邻里间的琐事,谁家孩子考上了大学,谁家老人搬去了市里和儿女同住。夏棋安静地听着,偶尔应和几句。
时间在这里,仿佛被拉长了。一天变得很长,一周也变得很长。
她甚至开始学着做母亲擅长的那些腌菜和酱料,在厨房里一待就是一下午。过程繁琐,需要极大的耐心。当浓郁的酱香弥漫在小小的厨房里时,她会获得一种短暂的、脚踏实地的平静。
许言午和于木梓偶尔会给她发信息,说说南希市的新鲜事,说说学校里的变化。不过从不主动提起林识洲,夏棋也从不问。听到林识洲的事情,也是在电视的财经新闻上。她们之间的聊天,默契地绕开了那个巨大的、沉默的空白。
有一次,于木梓无意中提到,陈竞灼转学了,据说是去了国外。夏棋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直到屏幕暗下去。她仿佛听见了什么东西最终落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回响。
她打开抽屉,拿出那个装着木珠的首饰盒,在手里握了一会儿,指尖能感受到木珠圆润的轮廓。然后,她又把它放了回去,轻轻推上抽屉。
哎呀~识洲漫漫追妻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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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情路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