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误 第2章 初相见

他们在等的这位秦总出身显贵，甚至因为从商一度被家族打上逆子的标签。

对于他的家族来说，从商无异于下九流。

他还在读书时就创立了工作室，从三人的小公司，渐渐发展成为庞大的商业帝国。

成立工作室五年后，在他开始赚上外汇的时候，家人才勉强给了他些好脸色。

二十年后的现在，他已经是家族的领头人。

顾锦棉只在一次慈善酒会中见过这位传说中的秦总。

39岁，年近40。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年轻几岁，眉眼间透露着一种从骨血里带出的矜贵。

他并不常出席公开活动，大部分时间在国外生活，近几年才频繁长时间在国内停留。

整个酒会中，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盯着这块矜贵的香肉，不过，大部分还没上前就被附近的助理打发走了。

这样的外貌、气质，就算是没有那样的家世背景，想要凑上去的人也不会少。

“不是什么油腻老头，放心，呵呵。”顾锦棉也知道她现在笑的有多假多尴尬。她和陈林也曾有过吃着火锅，畅想未来的大好时候。

当时顾锦棉带的另外两个新人势头也不错，至少试镜没有断过。虽然最多只能接个二番的角色。

但是包括陈林在内的三位艺人口碑都不错，似乎一切都在向更好的方向前进。

人往往高估自己的能力，尤其是在顺境的时候。当你以为蒸蒸日上的事业，其实已经到达顶点了。甚至已经在走下坡路了。

没有什么更好的未来在等你，只有更差的以后。

之后半年，顾锦棉的三位艺人，陈林和其中另一位女演员，机会越来越少，女演员干脆退圈结婚生子去了，还有一位科班出身的男演员，合约到期后转投其他公司，刚开始也是声势浩大，没两年也查无此人。

此后的几年顾锦棉陆陆续续签约了几位新人，都是这样，刚开始都不错，渐渐查无此人消声觅迹。

顾锦棉的心气一年年消磨，就这样送走了几波艺人，只有陈林还一直在。

顾锦棉在一开始曾坚信陈林会成为名留影史的影帝，虽草根出身但百折不挠，最终登顶荣誉殿堂。

但是没有，最近两年她甚至一度想劝陈林放弃吧，想说对不起，我没办法了，你年纪也大了，我也自身难保了。

可是她都没能开口，陈林家里有一个简陋的书架，上面放的都是关于表演、戏剧的书籍。还有几十本厚厚的笔记。

里面全是陈林写的影评，还有人物小传，最近几年陈林更多的是用手机记录了。但是之前的这些笔记他一直没有丢掉，跟随他辗转了十几间出租屋。

最近两年行业不景气，陈林一点工作都接不到，顾锦棉签了两位新人，她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这两人身上。

她还想问，陈林怪不怪她，但是她也问不出口。

她看着坐在旁边沙发上的陈林，他一直坐的很端正，没玩手机，甚至没靠在沙发背上，只是把手放在膝盖上，呆呆地坐着，像是在放空。

顾锦棉觉得陈林有些可怜了。

陈林身材保持的不错，一直是很清瘦的样子，看上去也不像三十岁的。

但和二十出头的新人演员相比，绝不算年轻了。

这个行业里最不缺的就是年轻人。

顾锦棉知道，陈林没什么钱能花在保养上，能保持这样的状态也算天赋异禀了。

“今天只是来见一见，不一定怎么样呢，其实就是来试镜。”顾锦棉有些自欺欺人的说。

“嗯，我知道了，棉棉姐。”陈林抬头答了话，又开始放空。

他现在脑子里的事很多，他有些捋不清了。

先是前一天晚上接到了顾锦棉的电话，委婉的说有一位似乎是看中他了，叫他过去「聊聊」。

顾锦棉说的很委婉，她也不「擅长」做这些。

陈林愣了几秒，没怎么反应过来，在他二十几岁的时候也遇到过这样的事，委婉的拒绝了，失去了些机会，倒也不算得罪人，大部分人还是讲究个你情我愿的。

再说了这个行业美人多的是，倒也没有多执着的难为他。

他这两年没有工作，他最近也正想着联系顾锦棉呢，他的合同快到期了。

他知道续约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他打算继续回到影视城看看能不能接一些群演的工作，或者干脆找些兼职的零工先干着。

他的积蓄真的快用完了，不仅是房租的问题，很快吃饱饭都会成为大问题。

这两年他也想过不能虚度光阴，看了很多电影，写了很多影评，甚至在家里对着镜子练习演技。

他给自己制定了计划，一周要些几篇影评，看多少电影。

这两年他一直严格执行这个计划表，今天，这些功课都没有完成，他还打算今天在招聘网站上注册个账号，好好写一份简历。

这几天他要做的事很多的，这些计划都从他昨天接到电话以后搁置了。

总之他一大早起床，洗澡，打理衣服，又打理自己。坐地铁从城市边缘到达公司，又和经纪人来到这座“公园”。

是的，棉棉姐没有具体说来见谁。

但是他们都知道，这大概率是一场交易，一场不太上的了台面的交易。

也是他职业生涯的最后一次机会。

他同意了，他没得选。

接下来又是沉默。等到了七点左右，日光已经开始消散，客厅外的庭院都亮起了灯，秋姐终于再次来到小客厅叫他们跟着她去主楼。

顾锦棉跟在秋姐身后，陈林跟在顾锦棉身后，走着这段仿佛没有尽头的石板路。

期间陈林的思绪又开始乱飞，比如这么多树竟然没有蚊子。

比如他前几天看了部民国电影，里面有一段说是妾室是不能从大门进门的，都要走侧门，他也算是妾吗？不，他还不如妾呢。

这么想着陈林竟然笑出了声，真的，他把自己最好的十年都投入到了热爱的工作里，甚至都没时间搞清自己的性取向，结果就是获得了一次参与选妃的机会。

“不要想太多，注意脚下的路。”秋姐拧着眉回头看向陈林。秋姐眉间有一道浅浅的竖纹，这样皱起眉来，纹路更深，看起来有些凶。

“好的。”陈林毫不怀疑，秋姐肯定以为他是因为“即将飞上高枝”而高兴的疯了。

终于穿过这段曲折的石板路，眼前的建筑比陈林想象的高档多了。

他以为会出现一座「城堡」，实际出现的是一座「美术馆」，特别装的那种。

穿过昏暗的石板小路后，灯光亮了很多，但是陈林还是难以判断这栋建筑的形状。

因为它实在是太不规则了，到处都有一些突出的棱角。

这栋苍白的点缀着灰色石材装饰的「美术馆」，看起来非常冷硬。

房子的室内装潢和外表一样，简洁又冷硬。

惨白的毫无装饰的墙面，大片的白墙，这些都让本就空旷的空间看起来更加枯燥。

进门后的大厅，除了角落里的摆放的一些装置，再无其他色彩，再向前走就是电梯间，还有一段步梯。

这栋房子实在是出乎陈林意料，当他以为会看见什么旋转楼梯的时候，眼前出现的是一段全透明步梯。

万幸，恐高的陈林不用登上这座透明步梯。

他和顾锦棉跟着秋姐刷卡进入电梯，直接到了三楼。

三层的灯光更亮，转了几个弯，又绕过一架屏风，终于到了客厅。

白色的壁炉周围环绕着一组白色的半圆形沙发，另外还有几张单人沙发，有棕色的皮沙发，也有其他材质的，陈林觉得像是一些透明度更高的塑料。

沙发后面还有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再远一点的地方林奇也没太看清。

这间客厅太大了，客厅的另一边没开灯，不那么明亮。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

环形沙发上坐着一位穿着衬衫西裤的高大男人。

“你们坐吧，我去帮你们泡杯茶。”秋姐引着陈林和锦棉坐在环形沙发的对面。

“秦总，您好，我是顾锦棉，这是演员陈林。”顾锦棉没坐下，忙着自我介绍。

“秦总，您好。”陈林紧紧挨着顾锦棉，根本不敢抬头。

这么多年了，他在社交方面还是毫无长进。

“坐吧。”

“关于《武林》这部剧，小林是很想有机会参演的，今天特地带他来见见您。”顾锦棉坐下后，马不停蹄的开始推销陈林。

这么多年一直是这样的。

是的，“选妃”当然不能说是选妃了，那也太不入流了。

他们这次会面的由头是一个新项目。

一部叫做《武林》的电视剧正在筹备中，导演已经定了，现在是演员招募期。

“剧本这边小林已经看了一部分了，关于戚云苏这个角色有很多自己的体悟。”

“是吗?说来听听。”对方似乎一下被勾起了兴趣，转头面向陈林。

在之前的这么多年里，陈林和顾锦棉养成了很好的默契。

比如顾锦棉会率先引导陈林说些关于剧本和角色的话题。

因为陈林在社交方面很差劲，在与陌生人交谈时，始终会透漏着局促和不安，经常给人一种窝窝囊囊的感觉。

但是谈到剧本和角色，陈林却能侃侃而谈，关于角色的理解总是一针见血，对于剧本的解读也很到位。

这真的是一种天赋。

“柳云苏一切的恶，来源与无能。”

“不是自卑或者嫉妒吗？”秦总靠坐在沙发上，一手端着一只水晶杯，里面不知道是酒还是什么，晃动着的冰块和杯壁碰撞出好听的声音，在灯光下反射着绚丽的光。

柳云苏是《武林》这部剧的男三，是一个最后惨死的反派角色，他出身不差，但也算不上顶级世家，主角团要么天赋异禀，要么出身极高，他屡次想要结交，都没能获得认可，愤恨下勾结邪教，走上歪路，最后惨死，被主角团灭门。

“自卑和嫉妒确实有，但无法正视自己的无能是根本原因，他不能接受自己能力不如人，把自己能力的不足归咎于他人的偏见、不认可。”

“这样啊，如果是你会怎么演绎这个角色呢？”

“我其实没怎么学过表演，只是每次都是把自己带入这个角色，想象自己就是这个人。”

陈林说完后秦域没有再向他提问，恰巧这是秋姐端了两杯茶过来。

之后大部分时间是秦域和顾锦棉在交流，陈林只是坐在一边偶尔回答一些关于角色和剧本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