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的铁靴声在石砌廊道上有序地回荡着。郁平微微低头,极力模仿着前面那名士兵的节奏步伐。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和一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打破了郁平好不容易维持的步伐节奏。
“放我出去!我才不是什么护卫!这是什么鬼地方?!放我离开!”
一位士兵装扮的男子迎面跑过来,迎面撞上巡逻队的领队,崩溃地扯下头盔,顶着一张面色苍白的连,拽住领队的手臂,极力哭号着。
领队凌冽的嗓音透过头盔传来:“艾豪尔,捡起你的头盔。”
那名士兵见状立马松开领队的手,连连后退,后背直直撞上了墙壁,眼神里满是恐惧,眼泪和鼻涕糊了自己一脸:“我明明是在家里……在跟我妈一起吃饭啊……”
郁平闻言没有再管脚上的步子,而是微微抬眸,将视线落在那人的身上,默默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期间那名领队默默把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压根来不及反应,下一秒哭嚎者的喉咙就被长剑贯穿。
“扰乱军纪,且不知悔改者,死!”
领队利落地收回长剑。
“全体立正。”
领队短促的命令声伴着阴冷的视线瞬间袭来,郁平立刻学着其他士兵,立正昂首挺胸。
“后五位出列,等会随着克莱利去东塔楼换防。”
被叫到名字的士兵立马上前一步做出回复。
“啧。”郁平无奈只好先弯着腰,随着他身侧的士兵一起出列,然后故作痛苦地朝领队喊道,“报告!”
那领队见状恨铁不成钢地瞥了他一眼:“你给我立马滚回去休息,再有一次,小心跟艾豪尔一样的下场!”
“是!”郁平立马应答道,然后转身离开了队伍行列。
期间,他将目光默默瞥向先前那名被杀害的士兵,可是却发现他所在的地方上尸体竟然凭空消失了,血泊中只剩下一套孤零零的铠甲……而且在场的众人对此都见怪不怪……
他无言默默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凭借先前的巡逻,郁平已经大体掌握了这个地方的整体布局。正当他为了迷惑那巡逻队,朝茅厕方向走去的时候,忽然瞧见不远处有一个侍卫正着急忙慌地赶过来。
“欸欸……那位兄弟,等一下!”那人出声叫住了郁平,二话不说直接把手上端着的放着衣裳的托盘塞给了郁平,“这是陛下给外来宾客准备的衣服,麻烦你帮我送到衣袍间一下,我快憋不住了。”话音未落,他便弓着腰往一旁的茅厕窜过去了。
郁平看着手里端着的衣服,指尖微微触及那冰凉的绸缎,脑海里突然产生一个想法,当即拿好托盘,朝着衣袍间走去。
行至门口,他先是环顾四周,然后故作正经地抬手轻叩了下房门,正声对这里头说道:“叨扰了,添置新衣。”
几秒过后,里头如他所料,并没有人回应,他便泰然自若地推门进入,然后迅速反手扣上了门闩。
“哇!”郁平刚进门就被这屋里的华彩给惊愕到了——屋内立着好几个高大地橡木衣架,上头无一例外挂满了各式华丽的衣袍,什么珍珠白的紧身束腰长裙,什么缀有细碎红宝石的天鹅绒外袍,以及鎏金搭扣的腰带……应有尽有。
震惊之余,屿平迅速把手里的托盘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飞快地脱下身上遭他嫌弃半天的士兵制服,随手扯过手边的锦缎华服换上。
郁平系好靴带,把换下的衣服塞到头盔里,拿起丢到一旁的角落里,随后指尖随意地掠过桌上的面具,挑了一副顺眼的戴上,而后走到门边,用骨节分明的手指轻碰门闩,一脸坦然地拉开房门,可是却被拦在了门口。
门外赫然站着一位前来也是准备添置衣服的侍卫,他显然没料到这衣袍间内会有人,一时呆怔在原地,忘了所有的礼数,直直地盯着郁平——莹白色的天鹅绒束腰长袍服帖地裹住那高挑精瘦的身形,衬托出其挺拔流畅的肩背线条。白皙的面庞上覆着一副白瓷面具,虽然遮去了其大半的容颜,但是仍可凭借其清晰的下颚线和微眯的黑棕色瞳孔,分析出其极其俊美的外观。
“奥罗西亚帝国的侍从,都这般……不知礼数么?”郁平尾音微微一扬,白瓷面具下的眉梢轻挑,半眯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地审视,“本王初临帝国,来此地更换衣袍,下人竟连个叩门等候地礼仪都不会么?”
侍卫瞬间回神,慌乱垂下视线,迅速侧开身子:“大人恕罪!小、小的只是过来添置衣物,不知道大人在内……”
郁平只是扫了他一眼,不再多言,径直抬脚越过了他。
换了身行头,郁平整个活动的自由度显著提升,甚至还有不少侍卫侍女向他行礼。
郁平面上颔首回礼,心里却在盘算着接下来的打算。
“我记得这侧好像有一个园子,先去随便逛一逛吧,看能不能碰到谁,套点消息。”
……
“大人留步,我们国王有请。”郁平刚踏进园子,还没走几步,就有一名侍卫上前叫住了他。
郁平止步,顺着侍卫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位头顶鎏金王冠,身着深红色天鹅绒长袍,手拿一根鹰首造型权杖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园内的亭子中央,看向这边,朝他微微点头致意。亭外还站着好几位披挂链甲的骑士,手指全都稳稳地按在腰间长剑剑柄上,目视前方。
郁平朝那名侍卫点点头,随着他往前走去。
行至近前,郁平停下脚步,脑海里急速回忆着过去在影视或者书籍中接触到的相对正经的王室礼仪,最后只是伸起右手轻按左胸,朝前行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礼,姿态不卑不亢:“向您致意,尊贵的奥罗西亚国王陛下。”
国王并没有立刻回应,倒是用那带着毫不掩饰欣赏的目光来回打量着郁平,随后才爽朗地赞叹道:“完美!你赋予了这件衣袍绝佳的灵魂!本王见过无数的美人,却无一人能有你这般的风姿!你一定是来自一个美丽的国度。”
这国王是在询问他的来历。
郁平心流电转,语气仍从容谦逊地回答道:“多谢陛下的称赞。在下名叫郁平斯特,来自东方古国华胥,今晨途径贵国宝地的时候,不慎沾湿了外袍,幸得陛下的侍卫指引,方能在您的衣袍间更换衣物,以免失礼于人前。此番际遇,实属偶然,若有叨扰,还请陛下海涵。”
国王对郁平这套滴水不漏的说辞很是满意,点点头接着说道:“郁平斯特殿下过谦了!本王设立衣袍间就是处于这方面的考量。能接待到殿下这般的客人,是我们奥罗西亚帝国的荣幸!更不用说你这样的美人,愿意穿戴我们奥罗西亚帝国的服饰,本就已经是对我们帝国莫高的肯定了。”
郁平眸光微闪,脑海中忽然想起先前侍女的话语,当即顺着国王的话微微欠身,语气诚恳地说道:“陛下谬赞了,帝国的服饰乃是极上佳品,能够穿戴才是郁平斯特的荣幸。”
国王闻言,眼底的愉悦几乎快要溢出来了:“说得好。本王与郁平斯特殿下真的是一见如故啊!”他站起身,离开亭子,来到郁平身前,语气相当熟络地接着说道,“殿下一路风尘,想必还未用膳,本王看时候差不多了,可愿赏光,与本王共赴碗沿?”
“陛下相邀,岂有拒绝之理。”郁平唇边漾开一抹温和的浅笑,语气谦逊有礼。
在前往宴会厅的路上,国王的兴致颇高,十分热情地向郁平介绍着自己身上的配饰——从长袍的裁缝来历,到权杖宝石的开采渊源,再到胸前鹰首纹章的皇家典故,无一不谈。郁平始终侧耳倾听,唇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时不时微微颔首回应,眼神里至始至终都带着专注的认同,让国王的谈话兴致越发的浓厚。
谈话间,两个人已经来到了宴会厅,富足奢靡的气息猛地朝郁平迎面袭来。高耸的穹顶之下,数十只鲸油蜡烛将整个宴会厅照得如同白昼。两张数十余米长的长桌贯穿全厅,桌面上银制餐盘和水晶酒杯交错排列,诱人的食物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充斥在这个空间的各个角落里。
“国王陛下驾到——”守门护卫洪亮的通报声在穹顶下回荡。
刹那间,屋内所有的交谈声都戛然而止,前来参加宴会的贵族们纷纷站起身朝国王行礼,衣袍摩擦传出的窸窣声如潮水般涌来。
“免礼!”国王抬手示意,语气温和却带着一国之君不容置疑的威严,“还请诸位等会不必拘束。”
贵族们纷纷躬身谢礼,重新坐在位置上,没一会儿,长桌旁就恢复了先前的热闹。
国王转头对郁平露出微笑,语气熟络:“郁平斯特殿下,你是本王今天尊贵的客人之一,还请你随我来。”说罢,便亲自带着郁平穿过两张长桌间的过道,径直往高台上那张铺着红绒桌布的主桌走去。
在国王的示意下,郁平在主桌的最右侧落座。随后他把手臂搭在座椅的扶手上,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不一的宴会。
贵为一国之君的国王坐在主桌的中心位上,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手里权杖上的鹰首,目光频频地看向大门,迟迟不宣布开宴,故作镇定地等着主桌另一侧仍然空着的两张座椅上的贵宾。
烛火约莫静静跳跃了两三分钟,长桌旁的贵族们虽然都保持着表面上的体面,目光却也忍不住频频地看向高台和大门。忽然,宴会厅的大门被推开,两道略显匆忙急促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霍尔织师驾到——”守卫的声音给这宴会厅里的蜡烛添了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