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渐白鲜少带女伴来,一行人还打趣了他们几句,他都以普通朋友随口敷衍过去。
陈渐白松开她的发带,发丝垂落,然后给她戴上头盔。
虞薇心念一动,接过蓝色的发带没有收进小包,反而将它绕了几圈系在陈渐白的手腕上。
陈渐白看着手腕上的发带一怔,犹豫半晌,还是解下发带。
他绕过虞薇的脖子,稍稍拢了拢她的长发,再用发带绑住。
虞薇满意地跳上车,斜坐在他身后,抱着他劲瘦的腰。
这是江洲郊外一家机车俱乐部,户外,不远就是盘山跑道。
此刻夜幕刚刚降临,在场所有年轻人散发着独属于夜晚的荷尔蒙。
一行赛车手在起跑线位置,机车引擎轰鸣,发令枪一响,便一齐疾射出去。
陈渐白骑得并不快,虞薇坐在他后面,头靠在他的后背,隔着夏天的布料能感受到比自己体温略高的温度,和健康沉稳的心跳。
机车伴随轰鸣声离弦射出,虞薇心跳漏了一拍,而后开始重重地跳动起来,风从四面八方肆意而过,她忍不住欢呼一声。
片刻,陈渐白便远远落后众人,他也只是不疾不徐地载着她往前。
虞薇开始心跳乱了,搂在陈渐白腰上的双手也逐渐虚软无力。
好在出发之前她就看了这座山不高,估计跑道不会太长,她目测大概五六公里。
毕竟也不是供专业赛车手训练或者比赛,仅供娱乐而已。
两人到达山顶时,一群早已抵达的人开着车灯照着两人,一人大喊道:“陈渐白,你丫玩龟兔赛跑呢,多载个人速度就慢这么多,至于嘛?”
陈渐白顾不得众人的起哄,他揽着虞薇下车,解开头盔帮她取下,虞薇果然面色惨白,栗色发丝凌乱。
“你没事吧?”陈渐白扶着她的肩。
虞薇呼吸急促,眼角沁出一滴生理性泪水,周围都是嘈杂的引擎声音,车灯也晃得她眼睛不适。
她靠在陈渐白怀里,全凭他揽着身体才不至于滑下去。
一切都是乱糟糟的,灯乱闪,还有人骑着车在他们周围起哄跑圈。
风吹得她的头发也乱糟糟的,背后的冷汗被风一吹,她不由打了个颤。
也不知道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虞薇突然搂住陈渐白的脖子,踮起脚,吻向他的唇。
虞薇听不见众人的起哄简直掀起了声浪,她只是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看过的一部电影,女主角同样也是心脏病人。
女主角有一句台词,虞薇听到之后感觉心在瞬间被击中——
“我好想感受一下,在心跳攀到顶峰的时候接吻,是什么感觉。”
此时此刻,这句话也在她心底大声回响。
这一刻,她就感觉从小一直能感受到的心跳,越跳越快,逐渐往从未到达过的顶峰攀去。
耳边仿佛有心脏重重跳动的声音,还有他托住自己后腰的掌心的炙热。
心跳攀到顶峰的瞬间,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炸开,随之而来的就是剧烈的耳鸣、晕眩。
双手无力垂下,在她摔倒在地之前,陈渐白揽住她的腰,穿过她的腿弯打横抱起,大步迈向山顶的休息室。
眼见着两人走了还有人在起哄,甚至还开起了黄腔,陈嘉阳一把将头盔砸向开黄腔那人,大声吼道:“他妈的没见过人接吻是吧,没见过回家看片去,操,一群傻逼。”
说罢,他将机车油门拧到最底,暴躁的引擎轰鸣声喷涌出来,掉头往山下去。
陈渐白抱着虞薇疾步走进一楼大堂,俱乐部在山顶也设置了一栋两层的休息室,路过前台时,他急切道:“帮我开个休息间,医生下班没有,喊过来。”
“对了,再联系急救中心派救护车过来。”
前台显然对紧急情况的处理很娴熟,“没问题,给您开好了,您常用的那间就是,我们中心有值班医生,现在就能过来。”
陈渐白松了口气。
休息室内,陈渐白小心翼翼把她放在沙发上,她额头都是汗,栗色的发丝粘黏在脸侧,脸色苍白唇色发青。
陈渐白替她擦了擦汗,理了理乱发,沉稳地握住她的手,“你怎么样,要不要吃药。”
虞薇大口急促呼吸,连连摇头。
陈渐白握着她的手也能感觉到她整个身体都在发抖,又解开她白色衬衫最上方的扣子,好让她呼吸更顺畅一些。
“不要怕,医生马上就过来,你不会有事。”
医生来得很快,手里还提着药箱。
“不能躺着,扶她坐起来。”医生一边做着急救措施,“来,手撑着膝盖,身体前倾一点,跟着我的话调整呼吸,呼气,吸气。”
“胸口痛不痛?”
虞薇艰难点头。
医生将手按在她腹部,根据她的体征做出判断,扭头问道:“病人是不是有心脏病史?”
陈渐白一怔,“我不知道,但是她有在吃药,不知道是不是心脏病药。”
医生摇头:“不行,必须送急救,越快越好。”
陈渐白手指插入头发中,用力将额前碎发向后梳去,“我去安排。”
他向前台询问救护车还有多久能到。
前台道:“这里是郊外比较偏,最近的一台救护车已经在路上了,预计要一个小时。”
“不行,太久了。”
陈渐白手指敲了敲桌子,发号施令:“这样,你们现在能不能想办法调一台车,然后跟急救中心那边取得救护车的实时共享路线,我们送病人去跟救护车会合。”
“车应该没问题。”
“不要应该。”陈渐白打断。
“我是你们俱乐部的黑金会员,要么调公司的车,要么跟你们公司的上层或者老板,现在打电话要权限,我的名字是陈渐白。”
“我一定要一台车,高价支付都没问题。”
前台感到有些压迫:“我现在打电话给老板。”
电话待接通的间隙,陈渐白道:“谢谢,麻烦你了。人命关天,事后一定重谢。”
前台在电话里报出陈渐白的名字后,毫不意外老板直接让她调自己车库的私家车,还安排了一个司机。
她又是联系急救中心要求共享救护车的实时行驶路线,山路也在安排中止赛车活动疏通,在电脑上一顿操作。
“车大概20分钟就能上山,救护车的实时共享路线,我已经发到司机那边了,车到了之后直接送病人过去就行。”
陈渐白这才算真正松了口气,“谢谢你,真的感谢。”
他记下前台的工号,又匆匆跑回休息室察看虞薇的状态。
她明显已经好了许多,呼吸没有那么急促,此时闭目靠在沙发上,不知道意识是否清醒。
陈渐白替她擦了额头和后颈又冒出来的冷汗。
“身上的汗也替她擦一擦。”医生补充道。
“我……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陈渐白的手手也霎时顿住了,医生诧异地看着他。
他急中生智,请来前台小姐姐给她擦身上的汗。
作死啊,作大死!
虞薇恨自己不知道怎么了犯文艺,想感受什么“心跳攀到顶峰时接吻”。
死去活来折腾一通,被病痛重新教了一回做人。
她意识时而清醒模糊,只隐隐感觉到有人一直陪着自己,让自己靠在他的怀里,鼻尖是清冽好闻的淡淡松木香。
虞薇身心逐渐被安抚下来。
再醒来时鼻尖松木香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消毒水味道。
她插着鼻氧管,妈咪握着她的手趴睡在病床边。
虞薇手指动了动。
虞太惊醒,“醒了?到底怎么回事,很多年没有发作得这么厉害了。”
她浓眉倒竖,“是不是那个小子带你去飙车弄的。”
虞薇摇头,声音低低的,说话间还有些口齿不清,“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的原因。”
虞太替她掖了掖被子,口气严厉:“你知不知道我接到电话,听到你被送进医院差点吓死,上次也是,你就是这么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的?”
虞太看着女儿虚弱至极的样子,又不忍心苛责。
说到底她对女儿还是心里有愧,当年那个男人在她孕期出轨当场被捉,气得虞华兰提前生产,也导致虞薇出生就有先天性心脏病,出生三个月就做过一次心脏瓣膜手术。
虞薇也是幸运,三个月婴儿做心脏手术还成功熬了下来。
原本以为女儿会顺遂平安地长大,可是这些年来还是偶尔复发,需要吃药维持。
虞家甚至养了个专门的医疗团队,定期体检监察她的身体状况。
“妈咪,你回去休息吧,我没事了。”
虞薇闭上眼,静静回想今晚发生的一切细节。鼻尖好像还能闻到那股松木味道,以及她靠在他怀里时,把他的衬衫揪得不成样子。
心绞痛带来的轻度失温,她身上发冷,便觉得他的掌心指尖温度都灼得烫人,隔着衣服落在她的后腰、手臂、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