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在这日放了晴,青鸾峰的扶光宗也是艳阳普照。
余以若起了个大早,用完饭收拾完东西,又去练了会剑,就等着被叫走的小福回来动身去大楚国。虽然她的灵力恢复了也有好一段时间了,但是飞升这事不知是不是机缘没到,白鹤那边迟迟没有动静。
况且对这个事情她师父的说辞也比较模糊,师父都不着急,她想着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时间早晚的事而已。
走到桌前拎起水壶,倒了杯水,温水下肚就瞥见角落上的甜饼饴糖之类的落了满满的一层灰。
不用想也是大鸟的。大鸟这几天又不知道溜哪去了玩,天没亮就起床,晚上鸡都鸣了好几声才回来,这些吃食好像对它没了吸引力似的,一眼也不带看的,真是从贪吃小鸟变成了模范小鸟。
正想着,“嘭——”木门被人从外面用力一踹。
余以若感到本就不结实的房子飘飘飘摇摇地抖了三抖,她气定神闲地放下瓷杯,还没走到门口,罪魁祸首就“噌”地冲到她面前。
“师姐师姐,师兄回来啦!”小福仰起通红的一张小脸,兴奋地说道。
“哪个师兄?”余以若想着她师兄多,而且奚空择和范呈路都没消息,倒是不明白他口中的师兄是谁。
“不对,应该是师兄们!”小福又重复了一遍,“奚师兄和范师兄都回来啦!”
“范呈路他舍得回来?”
沉浸在喜悦中的小福压根没听到她这话,一把抓住余以若的手忙不迭就往外走,“师姐,师父可高兴了,说这个日子来之不易,让我们好好聚聚,去晚了,要干的活可就分不到我们头上了!”
余以若没有反抗,一直被他拉到了外面。
日光很盛,金灿灿的光打在刚冒尖的嫩叶上,不妨惊动了上头停歇的彩蝶,扑簌一飞搅开了沉寂的冷意。融融暖意贴着风拂到脸上,朦胧之中好似还有几丝若有若无的花香,久违的花香,山上的花要到初夏才会绽放这时节哪来的花?
余以若循着花的气味望过去,小福早已松开了手走在前面。
不远处的半山坡,好似被水化得极淡的胭脂,深深浅浅的粉融在雪色的冷之间,无端地让这孤山染上了几层温暖的光晕。风吹过,一阵缓一阵紧,送来了淡淡的花香,余以若认得是桃花。
“小福,这里的花怎么开了?”余以若记得山上的桃花不是这个时候开才对,摊开手心接住了空中飘飘荡荡的花瓣。
走在前面的小福回过头来,“师父说师兄们回来不易,就特地用了点小手段让这些花提前开了。”
“哦。”余以若点点头,吹落手心的花瓣。
走了不多久,就碰到了青阳,宋粒也跟在青阳的后面,两人的手中都各抱着个鼓囊囊的袋子。一般情况下,只有乾坤袋满了才有可能自己用手拿,要不然就是东西很贵重,才不会放到乾坤袋。毕竟手拿了别的东西,万一遇到危险来不及拔剑怎么办。
青阳看到她,咧开嘴笑了笑:“小余,正好你来了,今天我们来做月糕!”
“月糕?”余以若一脸懵。
青阳边走边解释,“我几年前游历的时候正好去了个村庄,那里的人民风淳朴,他们表达团圆就是吃这个!”说着他又腾出一只手拍了拍袋子,袋子里面兀地飘出白白的粉末。
宋粒跟在后头继续补充道:“师父说今天正好是满月,我们宗派也没那么多条条框框,好容易凑到人多,要是光去买,可太没意思了。所以师父一大早就去了山下把这些材料准备好,我们一起动手,就等着我们今晚团圆团圆呢。”
余以若不怎么摸得着头脑,就见师父和匆匆赶回来的两个师兄把久久不用的后厨擦得焕然一新,而后她才和宋粒进去,再然后师父分工。每个人都没有落下的,连小福也不例外。要不是大鸟溜去外面,估计会有个洗碗的活落到它头上。
落到余以若头上的是看火候,说是看火,无非就是蹲在灶子前头看着火苗在猛窜,把脸烤得烫烫的,看着那些干柴变成了焦炭就从身后再捞一把过去,只要不让火苗熄灭就行。余以若还挺上道,教了几点注意事项很快就能掌握技巧。
范呈路在揉面,奚空择打下手。
两人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但挨在一起十有**会爆炸,眼神一对上焦,时不时就有火星子在滋滋作响,要不是碍于青阳也在这里,只怕他们当下就能打起来。
“小师弟,听说你最近和那个什么宗派的姑娘好得不得了?”奚空择的八卦之心燃了起来。
“师兄,你不是大楚国的国师吗?这点事情也处理不好,还需要小余去帮忙。”范呈路岔开话题揶揄道。
“小师弟,也不是师兄我说你,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要敢认,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嘛。”奚空择颇为开怀似地说道。
范呈路眉心一抖,他这么好?
果不其然,奚空择下一句就是,“瞧着也是好端端的姑娘,怎么就能看上你呢?他图啥呢?论姿色……”他摇了摇头,“论财力……”头摇得更猛烈,他上上下下盯着范呈路看了又看,直到看到他缓缓蜷起的手,才打住,勉强找补道:“品行还可以。”
一直没吭声的青阳突然把脑袋凑进来,警告道:“喜欢姑娘没问题,可别三心二意啊。要是负了人家姑娘,我可饶不了你!”说着又想起了什么,“十几年前的那位就是最好的例子,现在……”他掐指算了算,一惊,“不好。”
“师父?”余以若看向门边,“发生了什么?”
青阳把洗干净的碗放到桌子上,想到这件事比较隐秘也就闭上了嘴,没想到他开了这个话匣子反倒勾起了几人的好奇心。
纷纷开口道:“师父,发生了什么?是什么事情啊?”
宋粒也匆匆地从外头走进来,“难道是师父在门口对我说的,就是那个灵虚派灵女的故事?”
“师父!你偏心!”几人异口同声道:“小粒可以知道,我们就不可以知道!”
师父也没对她说过,没想到大家一下子会错了意,她赶忙摆手道:“没有,师父没有对我说。”
“师父!你瞒人都瞒到了这种地步!”
青阳一个头两个大的,想着人死都死了,而且自己不说过几天他们也会知道,既然如此,他就摆摆手,“边忙我边同你们说。”
灵虚派的灵女是当时灵虚派掌门为了制衡天玄宗而选出来最优秀的一位修士,直接隶属在掌门的门下,自幼成为亲传弟子,其前途也是不可限量的。赵添掌门一生有且只有两位弟子,一位是琉光,一位便是池烟姑娘。
只是因着琉光后来被揭露出是灵虚派的长老,这灵女的位置自然而然就成了池烟的。
池烟不仅术法高强,连姿色也是百里挑一,只不过后来却心生了歹念,勾搭上了赵添,还有了夫妻之实。这件事一直是他们的耻辱,除了较高层的掌门长老知晓外,其余之人一概不知。
“池烟为何要勾搭他?她一有能力,二有身份,随随便便去哪个门派都是被争抢的那个,况且那个赵添很好看吗?老头子一个,还值得她去勾搭……”
“这也是我怀疑的点,但是大家都这么说,事实也就被越扭越歪曲。”青阳神秘兮兮地说道:“而且你们知道这个池烟后来受到了多大的惩罚吗?”
大家摇摇脑袋,“不知道。”
“被关在水牢整整两个月,然而这件事底下的人又不知道,池烟几天没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也就产生了怀疑。因为牵涉的人物太多,灵虚派的人为了控制事态,也就把池烟放了出来,而且最可恶的就是,一切不变,池烟还是那个池烟,只不过发生的这件事只有长老知晓,底下的人是不知道的。”青阳道:“但池烟哪能想那么多,她以为自己的这件事大家都知道,这桩丑事让她的神经变得异常敏感,只要有点风吹草动,她都会怀疑是自己的罪孽。”
“有点可怕。”余以若看到火苗变弱,又添了几根柴火。
“这就相当于大家都知道你的所有所为,但是你又不得不死守秘密,没有发泄的地方,那她竟能撑这么久?”奚空择摸着下巴说道。
“因为啊,这也不是她的错。”青阳想起自己那日去灵虚派是碰见的面孔。
苍白无力,一点血色也无,瘦弱的姑娘一下子就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几个弟子。平时上蹿下跳的余以若,搅得鸡飞狗跳的宋粒,几相对比之下怜悯心油然而生。
赵添心悦琉光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再被琉光再三拒绝之后,他在个夜晚喝得酩酊大醉,把池烟当成了琉光,罪孽就这样酿就了。赵添想挽回自己的形象,对外便说是池烟的意图,都是池烟见不得光的阴险的计谋。
姑娘可怜地缩在角落哭得泣不成声,青阳本想帮帮她,可是池烟告诉他,她不能走。
因为她有了身孕。
“这个赵添可真是禽兽,对着自己的弟子也下得去手?”奚空择道:“真是恶心。”
四人听完都沉默着,直到把手上的月糕做好,天也很快黑了下来,几人在门外摆好了桌子,桌子上布满了糕点。放在正中间的则是他们一起做的月糕,月糕是白色的,里面夹杂了各种果干,吃起来应该又香又甜。
大鸟的鼻子可灵,老早就飞了回来,老老实实地做到了桌子上。余以若几次把大鸟拿走,可大鸟不依不挠,就要躺在桌子上,几次三番下来,也就作罢。
放好了蒲团,等满月出来的当儿几人依着次序坐好。
余以若捻起一块月糕放在嘴里咬下,确乎如她想像的那般好吃。
正吃着,青阳突然兴奋地说:“看!月亮出来了!”
澄澄的月亮煞是圆溜,从山的那端慢慢往上升,月光毫不吝啬地落了余以若满身。她觉得月光其实也是有温度的,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她竟感到了暖意。
“看着月亮吃月糕就能长寿!”青阳激动不已。
大鸟边吃边看着月亮,纠正青阳道:“人家那是中秋夜的时候才是,你这是什么?”
青阳一愣,扭头看向它,好像在说你怎么知道。
大鸟煞有介事地补充,“我大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怎么可能不知道。”
也是,天上的鸟,活得比他长多得多,青阳默默地转向月亮升起的方向,看着看着,突然开口道:“这一次应该不是最后一次。”
余以若看着月亮,心情很好,“当然不是!”
正说着,眼前摇摇荡荡落下了朵什么东西,余以若下意识伸手接住,借着月色余以若看清竟然是朵完整的桃花,放在手心捻了几下,视线落到了她的裙摆上。今日的她也穿了和桃花一样的颜色,大朵大朵的桃花也在她的裙摆上盛开着。
把少女的脸衬得比花还娇还嫩。
手一扬,桃花从手心飞了出去。
余以若吃完嘴里的月糕,架起剑,一脚踩了上去,“师父,我去山下逛逛!”
“明天就要走了! 你可早点回来别耽误了!”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