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一场大梦 第6章 6身处炼狱

噩梦醒来，如释重负。绝大部分人会感叹：“还好是梦。”

那薛定呢？

他会在无数个夜晚默默抱着期许合眼吗？希望现在的一切只是场噩梦，梦醒来他的家还在或者他的梁老师还陪伴着。

所以……梦里梦外的世界哪个更好？庄周梦蝶，蝶梦庄周？梦的大门像是旋转向，不分出入。

薛定像孩童绕进旋转门，感受快乐，旋转其中，再也不想出来。

处于现实世界里的他已逐步脱离，不知不觉间。

薛定早早出了家门，冬日寒风跑的总比行人更急。自从薛定搬到学校对面，司机便再也不用先绕弯送他上学再送黄叔到公司。但这么多年下来，到底有感情。司机改成时不时周末抽时间来看薛定，从工作时间的必到换成私人时间段里的大小关心，薛定都清楚。

今天早上不知道怎么回事，董叔就那么站在小区门口抽烟，看地上的烟头估计是等他有一会儿了。

董叔一瞥到薛定，转手掐掉烟，又往嘴里猛喷清新剂，连着放小喷瓶的姿势弯腰，上半身探入车内提溜出一个保温桶：“小薛，这是黄总让我给特地送的粥。”

薛定接过：“谢谢董叔，让你多跑一趟了。”董叔摇摇头：“一段时间不见，我也想来。这几周忙的脚不沾地，瞧着一圈明显见瘦，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薛定警觉起来，但很快又意识到自己此刻处于没必要的全身上下紧绷状态，随即边调整放松边想：董叔又能发现什么呢？人憨厚老实，傻傻的只会刻板上报而已，一想到没旁的事，他便由心发笑随口胡编：“学业压力，别让黄叔多记挂。公司也忙，让他多注意休息。我这要去学校了，再见董叔！”说着薛定已经转过身往学校去。

盖子选开，蒸汽慢慢悠悠往四周散，一桶鱼片粥，这是薛定爱喝的。

黄叔这么多年就像他的父亲，不过毕竟没真正当过父亲，加上现在公司里里外外各种压力几乎全担在他一人身上，真是不容易。薛定父亲走后，就股权问题闹了有四五年，非亲非故的黄叔能在这几年稳住一群老顽固并坐上决断位置，背后的付出可想而知。

早读临近结束，班主任敲了敲讲台：“还有三周，我们要在上半年把高三所有课程结束。大家放学后多花点心思在复习上！好了，下课。薛定，跟我来下办公室。”

这个点，能闲下来的老师还不多。班主任抬了抬眼镜：“薛定，最近身体怎么样了？”薛定对上一双反光的镜片肯定的点点头：“没事了，老班请放心。”说完又自然的笑笑，示意他真的很好，没问题。可就是这一反常动态，引起了班主任的疑惑。无论是直视还是微笑，这些过去都不属于薛定，或者说薛定不属于它们。就在班主任想着哪里不对头时，数学老师进来把一摞试卷交给薛定：“带回班发下去。”薛定立马接过试卷，望望班主任：“那我先走了，谢老班关心。”班主任只好愣愣的点头：“嗯，好。”

等薛定走后，班主任看了看数学老师：“我总觉得薛定哪里不对头！”数学老师看都没看班主任：“只要考的好，不影响升学率。你烦那么多干嘛？现在孩子几个长良心，你啊这么多年都好烦神。”

薛定发试卷到依依的座位上时，她突然从后面的饮水区冲了回来：“薛定你晚上有空吗？”薛定准备转身离开：“没。”依依不死心：“就5分钟，我真的有事。”薛定转过身，居高临下侧身对她：“那你现在说，还有6分钟上课。”依依看实在没办法，这人就是犟！妥协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最近在做什么危险的事？”

薛定突然一皱眉低下头看她：“与你无关。”依依咬了咬下唇果断道：“我只是有点担心……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保证不告诉老师，我只是觉得你需要一个朋友，我可以……”她话还没说，薛定就把剩下的试卷全放在她课桌上：“你可以帮我？”问完还挑了挑眉毛，动作犯规，不可否认确实帅……

依依心跳加速：“嗯……”薛定食指点了点试卷：“那你帮我发试卷吧，以后我有需要就会和你说。”依依立马接过卷子：“嗯，好！”

薛定回到自己座位上破天荒的打量着班长帮他发试卷，微微扯起一边嘴角托着下巴喃喃：“有趣。”

回到家他就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等他的黄叔。“黄叔？”黄叔看着他：“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薛定装作轻松：“没啊，我一高三学生……最大的烦恼不就是那点分数么？”

黄叔点点头：“你一向时间观念重，今天这么早出门是学校要求早到吗？”

薛定心想，应该是董叔把时间点报上去，才让黄叔起疑了，毕竟过去每一次上学，薛定都固定在六点半后再出门。

不带感情的生活不需要破例。

“和班长要去校门口做纪检。”薛定也不知道怎么了，脑海里第一个想到能帮他作伪证的人竟是依依，还真是朋友少的可怜，现在都得把老师派来的卒用上，这棋盘上他还真是缺少子。

人证脱口而出，黄叔暂信着点点头：“你最近瘦了不少，要是遇到什么问题就和我说。学习也不用逼得太紧，我这边有旱路也有水路，搭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薛定往沙发边走去：“好的，谢谢黄叔。”

等黄叔走后，薛定本以为能松口气，结果接踵而至的是一枚早已经滴滴作响的炸弹。

“薛定，最近还好吗？”梁老师的短信就那么规规矩矩的躺在手机屏幕里。安安静静像是没来过……也是，在学校连震动都没开。

薛定回复：“没事。”

等了半个小时，梁老师都没再回复。他释然，笑声发出来比哭不如。

背着秘密行囊为了一个人，可那个人压根就没想过要与他同行很久，薛定从前就清楚这一点。

写完作业，洗漱后躺上床尝试控梦训练。这一次的控梦薛定失败了——没遇到清，他被吸缴入犹太部分，感受水晶之夜。

终于，他碎裂，瘫倒一地照着血色和无奈。

意识到在做梦，薛定又迅速展开反击，即使碎裂成块块点点，也要划拉着带着对立的一切全部下地狱。他要把能对抗的，不能对抗的，都一一解决，凭自己的执念，一换一百不是不可能。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那恶魔的名字叫负面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