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绥辰回来时白墨还没醒,他摸了摸白墨的脉搏,什么也分辨不出。
他不会把脉,只能凭借跳动确定白墨还活着。
叶绥辰重新把小船推进河里,等小船顺着正确方向行驶后才擦了汗进去。
他找到一个洗净的破碗,拿着树枝钻木取火,树枝有些发潮,一直打不起火。
他脸上急得流汗,不停钻木,终于起火后赶忙堆好架上破碗。
他见白墨做过饭,学着她的做法先烧水,等冒泡后放进草药熬,他不知道方法对不对只能凭着感觉做。
好在最后熬成了一点药汤,他忍着烫放下碗又拿了一个烧水。
叶绥辰叫醒白墨让她吃药。
白墨疼的浑身虚汗,意识模糊不清,只模糊见到一个黑色头发的少年。
“酩宥?”
白墨叫了一声。
叶绥辰这才想起没把符取下来,他把符折好收起下次再用,端着碗跪在白墨身边。
“吃药,娘。”
白墨闭了下眼,睁眼后模糊着摸到叶绥辰的脸。
“绥辰啊……”
“是。”叶绥辰应了一声。把碗搁到木板上,抱着白墨用力扶她坐起,然后把温热的药汤送到她嘴边。
白墨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口干舌燥,就张口喝了。
很苦,还有些糊。
白墨喝出来了是药,等她喝完叶绥辰才放下碗。
“怎么还是出去了?”
白墨有气无力的说,她闭眼忍着心脏的疼痛。
“不要出去了,很危险的。”
叶绥辰又拿了白水给她喝让她冲淡嘴里的苦味。
“知道了。”
白墨心疼得很,摸着他的手才发现他的手破皮了,嫩软的红肉露出向外翻卷,白墨只觉得头皮发麻。
“怎么弄的,快包起来。”
她一急,心脏就更疼。
叶绥辰拍着她的背收起手不让她看。
白墨语气强硬。
“叫我看看。”
“不疼。”叶绥辰不愿,躲开她的触碰。
不远处的破碗里冒着白烟,吹进烟雨之中,湖面很静,只有不断的雨滴打进水里,泛起无数涟漪。
白墨病得更狠了,短短数月,无情的病痛不断折磨着这个可怜的女人。
小船被抢了,他们只能夜里赶路,可白墨一病不起,彻底走不了。
“你走吧。”白墨推他。“一路向北,往山上走,谁也不要理,就去找你姨母去。”
她已经看不清东西了,眼中灰蒙蒙的,可她知道叶绥辰在哪儿,叶绥辰攥着她的手不松,两人的手粗糙干裂,摸起来很难受,但叶绥辰就是不松。
白墨笑了声,突然平静道。“怎么跟你爹性子一样呢。”
一样的早熟,不爱说话。
白墨不愿意他这样,她的孩子,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就好,为什么要遭遇这些呢。
叶绥辰没有说话,静静听着。
白墨已经很久没笑了,即使这个笑意下是难掩的悲伤。
过了会儿,白墨又疼晕过去了,药堂女子给了很多散热药,他还剩一些。
叶绥辰熟练的熬好汤药放到白墨手边。
他走出破房子,在黎明之前出门。
叶绥辰的目的地很明确。
走进城镇里躲过巡逻队,拐进小巷子里,他宽大破旧的袖子里藏着匕首。
叶绥辰警惕看了看确定四周没人后才拿出匕首。
一把很小的匕首,是叶子凌去年生日送给他的。
他卷起衣裤露出两条白嫩的腿。
腿上也是密密麻麻还未愈合的伤口,叶绥辰平淡眼看了一会儿,扬起匕首。
他眼睛颤动了一下。
匕首迟迟未落。
粗重的呼吸声响起,叶绥辰擦去还没有流出来的眼泪咬着嘴唇,手再一次扬起。
“……”
这一次他丝毫没有犹豫。
手起刀落。
鲜血溅他一脸,匕首深入骨肉插在腿上。
叶绥辰疼得直冒虚汗,咬着嘴唇没有发出声音。
脸上有些滚烫。
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样流个不停。
叶绥辰抖着手把皮肉挑破,匕首锋利削铁如泥。
只轻轻一蹭就是一道血痕。
几番下来他终于切下一块血糊糊的肉。
叶绥辰拿着提前准备好的绷带咬牙把伤口缠紧止血,可血还是大股大股的往外冒。
叶绥辰用了些灵力勉强止住。
他不能失血太多,会失去意识的。
匕首上的血珠流净,寒光返照到他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上。
叶绥辰贴好换型符,把三四块百花花的肉放进破布里包好只留一块塞进口袋才出了巷子。
这会儿时间刚好。
一个中年男人拉着哭泣的女人,不远处是较老的男人抱着孩子。
叶绥辰收回视线,胸口的换型符发出微微温热,他捂住攥着衣领,忍下疼痛挨着墙不近不远跟在他们后面。
叶绥辰跟着他们一路走进一个酒楼后门,后门站着一个搓着胡子瘦得只有骨头的男人。
胡子男看他们一眼,啐了一口。
中年男子和另一个男人把女子和小孩推到前面,叶绥辰拿出布展开漏出百花的肉。
胡子男一一看过商品。
他先是捏了捏女人的脸,摸她的胸,手顺着腰线向下一直捏到大腿和小腿上。
女子忍着一句话不敢说。
等检查完女人后他让女人走到称上加了砝码测量。
“七十三斤。”胡子男撇嘴报了数。
“再减去衣服的重量,算六十五斤。”
中年男人一听,抖着胆子说。“大人,衣服没那么重的,就按七十三吧。”
胡子男闻言瞥他。“你以为我没摸出来?”他捻了捻胡子。“既然这样,脱了测吧。”
女人脸色一白,攥着衣服看向自己男人。
男子咬牙,刚想答应,女子就急忙说。“就六十五。”
男子不愿意,叫声粗犷。“衣服怎么可能有八斤!”
“这是救我儿子的!”女子流着泪说。“菜人也是人啊!”
女子擦了泪,胡子男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她说。“大人,就六十五。”
“哼。”胡子男应了一声,拨了拨手里的算盘。“进去吧。”
女子回头看了眼男人,哭着说。“你答应了拿去买药救儿子的。”她流着泪。“你要是敢自己拿钱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男人心一虚,催促女人。“进去吧,拿了钱我就带儿子看病。”
女子叹息一声,仰头看了看细高的门,还是踏进去了。
“大人,钱……”男人搓着手谄媚笑道。
胡子男算了钱扔到地上,铜板转了几圈滚落在地。
男子忙趴到地上捡。
胡子男眼中闪过兴奋,笑了一声说。“下一个。”
叶绥辰扭头看了眼身后,已经排起长队了。
他前面只有一个人。
中年男子把小孩推到前面,胡子男照例摸了摸,然后拎起放到称上,小孩被吓得一动不敢动,话也不敢说。
胡子男放好砝码,眼睛一亮。
“四十五,这个不错。”
“小孩肉,很多老爷喜欢的。”
“嘿嘿。”小孩父亲脚下踩着一个铜板,准备等一会儿捡。“那是不是能多给点啊大人……”
“嗯?”胡子男居高临下吐了他一脸口水。“你想屁呢,就三十。”
说罢也扔了钱砸他脸上。
“下一个。”
到叶绥辰了,他摊开布上的白肉叫胡子男看。
胡子男把小孩踢进去回头,他还以为是卖人呢,结果就拿那二两肉。
他撇嘴不屑,刚要骂就闻到一股香甜。
他定睛一看,竟是块神仙肉!
胡子男抢过他手里的肉仔细看了看。还是块小孩的肉,年龄目测不超过十岁。
嫩呼呼的。
“你从哪儿弄来的?”
叶绥辰没答,问。“多少钱?”
胡子男没注意到他没回答,满心都是眼前的神仙肉,他小心放到称上。
不过三四斤。
他有意压价,说。“三斤。”
“三斤六两。”叶绥辰看了砝码反驳。
胡子男眉毛一皱,扔了一地铜板。“就三斤,爱要不要。”
他直接把肉送进门内,张口喊下一个。
叶绥辰看了眼,收回视线蹲到地上捡铜板,就十几个,他捡的很快。
然后,他仰头对一个男人说。
“麻烦抬下脚。”
男人闻言生气,挥手推开他。
“滚。”
“抬脚。”叶绥辰依旧重复那句话。
他看到了,铜板撒下的时候,他踩了一枚。
“你有病啊!”男子大怒,扬手就要打他。
叶绥辰不想事情闹大引来巡逻队,便躲开。“你踩到我的钱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的,老子没踩!”男子理直气壮。“换了钱就赶紧滚,别耽误我们后面的。”
“就是啊,我们还急着呢……”身后有人说道。
叶绥辰看着他的脚,那只脚一动不动踩在他的铜板上。
这时胡子男笑着走下来,算盘拍了拍男人。
“那你就抬脚让他看看啊。”
男人闻言不动,几经思考下,恶狠狠瞪了眼叶绥辰抬起了脚。
金黄的铜板被踩进泥里,肮脏不堪。
胡子男笑着踢了踢叶绥辰。
“捡吧。”
叶绥辰没有犹豫,指甲扣进泥里,把铜板扣了出来。
胡子男笑意扩大,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都是朋友,下次有神仙肉可要再来,价钱都好说。”
叶绥辰看了他一眼,把铜板收好离开。
回来时天已经亮了,白墨还没醒,手边的汤药已经凉透,叶绥辰就拿另一只碗盖上等白墨醒了再热一热。
他从怀里拿出一块小肉,点了火用匕首切碎准备煮熟给白墨吃。
裤子上出现星星点点的血斑,绷带被血浸湿了。叶绥辰走到河边把布条洗净,拿路过尸体身上的衣服重新缠伤口,他没钱买草药,那些钱是留着给白墨看病赶路用的,不能乱花。
手上覆盖住一层灵力,暂时把血止住然后继续缠,他缠的紧,这样就不会在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