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濯上桌后三人才开吃,凡丁让大汉也来,但大汉说院子里杂草有些多,要除一除。
凡丁劝了几句劝不动只好作罢,但自己吃着让人家干活他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所以他吃得很快,然后帮大汉一起打扫。
凡丁嘴巴闲不住,一边忙活一边找大汉说话。问东问西的,什么娶媳妇没有,庄稼怎么样,家里能不能吃饱饭,问的五花八门。两人聊着聊着便聊到先生那里。
凡丁从他那知道老者姓任,叫什么老者没有告诉他。
凡丁擦把汗问。“那任先生看着不像镇里的人啊,是什么时候来的呢?”
“嗯……”大汉想了想。“是当年陈府还在的时候,任先生是陈府请来的贵客,当晚任先生去了村西屠户家,这才躲过一劫。”
“哎,真是多亏了他老人家了,不然真不敢想我们镇得成什么样子。先生他不仅造诣高人还好,对我们好得很。上一回下大雨,先生他帮我们搭建避雨的地方,还给了我们好多药丹,吃了之后,那叫一个舒服啊,雨下了那么久我们都不觉得冷。”
“这儿经常下雨吗?”
凡丁想到昨晚那场怪异的雨。
“也就正常吧,不过这段时间还是不少的,可能雨季提前了,几位出门记得带伞啊。”
大汉又砸吧砸吧嘴自言自语小声嘟囔,凡丁没听太清,自己琢磨半天。
等到叶濯吃完后柳荀把桌子收了,从院子里捡些小石头摆在桌子上。
叶濯倚在太师椅上,周围的动静他一清二楚,包括大汉的那句嘟囔。
他说的是。“好像自任先生来没两天就开始经常下雨了。”
大汉动作麻利,很快就除完草,凡丁纯属添乱,不然大汉还能更快。他问三人要不要去镇上逛逛。过两天就要进行冥婚了,现在大家正忙活着布置场地。陈府内当然是没人敢去,但是街道上是要布置的,毕竟他们吃过没有布置的后果。
叶濯看了眼柳荀,对方正在拿石头摆阵嘴里自言自语着什么。
最后三人只有柳荀没去,大汉带着叶濯和凡丁两人在街上逛了大半天。
街上已经开始用大红的绣球装饰了,配上人们愁苦悲伤的面容显得格外诡异。凡丁总觉得那个陈家丫头就在附近,看着一切。
凡丁拢好衣领,紧跟着叶濯。
叶濯问:“陈府内你们会布置么。”
“不。”大汉回答:“先生说过陈府内很危险,是不允许我们进去的。当然,即使先生不说我们也不敢进去。”
“那位陈小姐不会生气吗?”凡丁问
大汉:“会的,但先生会帮我们摆平。”
听此,凡丁看向叶濯,叶濯也平淡的看着他。明白了对方眼中的意思后叶濯不由挑了下眉毛。
“看来也不傻。”
凡丁可明白叶濯什么意思了,他现在一点也不怕叶濯。
“大人,我可聪明了好不好,你别看我有时候傻里傻气,但我真的一点也不傻,真的。”
叶濯扫了眼不明所以的大汉让他带着回去。
凡丁又追上叶濯,在他耳边喋喋不休。
“大人你听到没有,我真的可聪明了,我跟你说啊,我上次……”
“知道了。”
凡丁依旧说个不停,从天说到地,从南说到北。
叶濯听的耳朵疼,施了个法。凡丁一个气没上来,嘴巴被粘的结结实实。紧接着身体也不听自己的,活像个被人操纵的木偶,只能一步一步跟着。
后面两天叶濯都没有出房间,原因无他,那两个小辈太吵了。
等到陈府大婚的当天,镇里的人都准备妥当。叶濯三人先去了任先生那里,一同前去的另外六人早已在那里等好了,大汉也在其中。
先生嘱咐了九人些话,然后拿出类似香囊的东西给九人。叶濯没接,凡丁和柳荀便也没接。
任先生交代了剩下六人很多事情,让叶濯他们留了下来。
“三位仙君是贵客,这些琐事便留给我们吧。”
三人没说什么,只等在屋子里。
傍晚。
大汉进屋说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现在就剩迎新人进陈府了。
叶濯理了理衣衫起身。
凡丁和柳荀活动筋骨。“那走吧。”
转过几个街口,刚好看到大红的轿车。抬轿的是个什么东西看不太清,只是黑乎乎的,每一团上系着个大红花,后面吹唢呐的也是同样。
唯一带着人气的是跟在后面吆喝的五人,他们努力的让自己开心,但结果不尽人意,跟哭丧似的,为自己哭丧。
大汉带着三人跟五人一起走在轿子后面。
“好臭啊。”
凡丁捂住鼻子扇风。
柳荀也捂着鼻子,等他施的清风咒完成了才呼气。
大汉隐晦的指向轿子。“是里面那位的,我们已经努力的保持那位的新鲜了。”
“任先生怎么不贴个符什么的啊。”
一个瘦小一些的青年道。“发现的时候早臭了。”
青年的话音刚落,前面的一团黑影就扭过身体直愣愣地看着他们。他吓得浑身打颤,纯靠毅力站着。
叶濯看向那团黑影,黑影有一瞬间像是要散开,然后转回身体,继续扛着轿子,身体暗淡,努力让自己变小。
叶濯“……”
其他人:欺软怕硬。
一阵风吹过,怪异的很。
柳荀扭头看着街边的红灯笼,灭了。
熟悉的怪异感,就像当时要被陈小姐控制一样。
“轿子里的,是陈家女么。”
“非也。”大汉招呼着其他人声音大些,低声道。“轿子里的,是那位检察官大人。”
“我们当时找过陈家丫头的尸体,根本找不到。直到任先生来后告诉我们说,陈家丫头只有在大婚当日才会出现,让我们把检察官的尸体放入轿子,做赘婿送入陈府。”
“那这位检查官大人知道不嘞。”凡丁疑惑。“等等,检察官大人怎么死的?”
青年回答。“自裁。他在复命后自刎在了陈府前,赶尸匠好不容易才把他的头给缝回去。”
凡丁想了下那画面。“好勇士。”
柳荀摁住凡丁的胳膊让他噤声。
轿车停下。
陈府到了。
陈家女穿着华丽而又破旧的婚服伫立在门前。
青年给凡丁咬耳朵说“那婚服是李家娘子好不容易绣的,结果大婚前一晚检察官站人家门前半天,给人家快吓死了,给婚服贡上去才走。”
凡丁回。“这检察官还知道要东西啊。”
“昂,每次要我们猜半天到底要啥,不过还好要的都是跟婚事相关的东西。”青年抖了抖鸡皮疙瘩。“而且,每次还给碎银呢。”
凡丁:“啊?”
“昂,还给不少。”
几个黑影装了半天的聋子可算要结束了,它们小心翼翼的放下轿子,掀开帘子,搀扶着“新娘”下轿。
凡丁:“你们办事儿挺好啊,盖头都不少。”
大汉身形不动道 “主要是尸蜡做的晚,尸体有些腐烂。”
“太丑啦。”青年补充。
检察官的尸体停了一瞬,然后下轿子,缓步走向台阶。
陈家女向他伸手,扶他进门。
大汉瞪向青年,让他别乱说话。
九人在黑影的注视下,边喝彩边进门,哭丧着脸。
青年突然听到一声嬉笑,走在前面的陈家女竟然在看他。
为什么,青年心慌了起来。
踏进大门的一刹那。
“啊啊啊啊啊……”
从脚开始蔓延向上,像是被火灼烧一样。
是火。
青年摔倒在地,明明身上没有火,草鞋像着了似的化成灰烬,露出的脚上全是烫伤,还在变得更严重。
青年疯狂大叫,不停翻滚。
他在慌乱中抓住了什么,凉凉的,软软的,好舒服的布料。
青年下意识的往那个方向挪。
水,是水吗。
手指点在额头,冰的他哆嗦起来。
灼烧感消失,阴寒的气息将他包围。
青年坐了起来,明明暗暗的灯笼映射在周围,素白的衣摆被他攥在手中。
这一刻,他看见了出画的仙人。
“仙君……”
“松开。”叶濯说。
青年忙松开衣服,他低着头,只敢看被他攥出的褶皱。
衣摆小幅度的动了一下,消失了。
青年看着叶濯的背影,被同伴搀扶着起来,腿上的伤口柳荀看过,贴了两张符。
大汉将青年藏在身后,走在最前面,跟上叶濯的步伐。
“哈哈,欢迎大家来参加小女的婚宴,有失远迎啊。”
一个没有头的身体顶着肚皮走来,摸着自己圆圆的大肚子说话,声音确是从别的地方传来的。
“爹,您的头怎么不拿,别吓着人家了。”
陈家女抱着笑眯眯的头,安在无头人身上。
“哈哈哈哈,见笑了。”无头人被装好头,眼睛一眯,瞧见藏在大汉身后的青年。
“哟,这孩子怎么不穿鞋就来,现在天还凉,别冻着了。”
黑影拿出一双红绣鞋,搁在青年面前。
其他人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攥着怀里的保命符,心里默念保佑。
“快穿上,鞋子有些小,不要嫌弃啊。”
青年躲在大汉身后,刚想摇头,就被大汉拽到身前。
大汉轻声喝他。“穿上。”
“怎么了,是不想穿?”无头人的头悬浮起来,和青年鼻子挨着鼻子。
“不,不是。”青年被吓得摔倒在地,急忙把红鞋子穿在脚上。他冷汗直流,丝毫没有注意到伸进去的脚开始流血,留下一片又一片的脚印。
“哇,步步生花啊。”头颅贴着地面,眼珠子却死死盯着青年的脚。
“这可是个好兆头,孩子,能不能麻烦你顺着府内各路走一圈啊,我想让这福气留些在这儿。”
青年被吓得眼泪直流,他看向大汉
大汉把青年拉起来,可青年的脚一碰到地面就会被灼烧,又生不如死的又瘫倒在地上。
大汉添了舔发干的嘴唇说。“老爷,这孩子还小,担不了事,让我替他吧。”
“嗯?” 头颅回到身体上,无头人的手摸着胡须说。“这要处子才好,留的住阳气。怎么你是处子啊。”
其他人:你们都死了,要阳气干什么!也不怕烫得慌。
大汉又慌又怕,汗水直流。
无头人又说。“而且,不是谁穿上都能步步生莲的,就我看来,你们九人只有他能。”
“孩子,你愿意吗?” 无头人眼睛瞪得老大,嘴角咧开,让给自己看起来慈祥。
青年看着他,又看着他身后的陈家女,陈家女笑嘻嘻的挽着检察官。
是她,一定是她。
可是,为什么会轮到我,为什么是我。
“孩子,你愿意吗?”无头人又问了一边,脖子伸向前,脑袋要掉不掉。
青年被吓得说不出话。
“哎哎,你看你给孩子吓得,说话好好说嘛,头怎么还老掉,要不给你也缝一下?”
凡丁挡住无头人看青年的视线。
他被吓得都有点怂。
凡丁把无头人的头摁回去,又使劲压了压,显得无头人更矮了些。
无头人:“……”
其他人:???
青年:您是我爹!
“啊这……”无头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那个了半天。
柳荀也走上前:“你看你们人不人鬼不鬼的非要处子走路,说出去多丢鬼面啊。”
其他人:这是能说的吗喂,我们的命要被你俩玩没了啊。
青年:娘!孩儿终于和您相认了!
柳荀无视了青年的目光继续道:“你们这没几天就大婚,再多福气也得造没。”
无头人:拳头硬了。
陈家女:微笑。
柳荀不动声色的往叶濯那挪步。
“要我说啊,赶紧的你俩,赶紧继续,吃完宴我们急着回去睡觉呢,也别耽误新人洞房,是吧新娘子。”
凡丁点头。“嗯嗯,在理。”
其他人:作吧,使劲作,命全都给你作。
陈家女羞答答的倚在检察官身旁。“爹,人家说的是,别耽误了吉时啊。”眼神却紧盯着柳荀和凡丁。
“好好好。”无头人也笑,血腥味随着笑声浓郁了起来。
“几位,请吧。”
无头人招呼他们往大堂走,几个黑影则带着两位新人走向另一处。
青年在同伴的搀扶下准备起身出门,还未出去,便被外面的热浪掀飞,滚回了屋子。
“好烫,外面好烫!”
青年看着门外的同伴,刚落下的心又悬起来。
“你们,你们不热吗?外面火好大啊,快回来啊!”
同伴们面面相视,青年从中看到了绝望。
他觉得自己死定了,哭着向前冲,却被再次掀飞。 “回来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我出不去啊!”
大汉不知所措,他看着无头人。
无头人面容贪婪,嘴角好像还留了口水。
“这孩子,累了就休息一下吧,我们先走,一会儿会有人来接你的。”
大汉哆嗦起来,将目光投向柳荀和凡丁。
柳荀和凡丁对视一眼,偷偷指了指叶濯,意思很明显,他们没办法。
柳荀和凡丁:没办法,术业有专攻,我们志不在此。
叶濯对凡丁道 “衣服脱了,扔给他。”
“哦。”凡丁把衣服扔给青年,让他穿上。
叶濯:“把鞋穿上。”
青年看着双刚脱了的鞋子,不敢不听话,忍着疼穿上鞋。
然后小心向外试探,发现没有火后才一步一步走出来,周围的灼烧感还在,只是没有那么严重,就是可怜了他的脚,一步一个红脚印,疼的要命。
他泣不成声,谢过叶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