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下已经被人打扫过了,叶濯洗漱完就喝了药倒头睡下。他最近很困,不管睡多久身上都是懒洋洋的,怎么也睡不够。
他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傍晚,他醒后先是茫然了会儿,然后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回来了。肚子有些饿,他便换了衣去食堂吃饭。
这会儿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食堂没什么人,掌勺仙子红着脸给叶濯打了满满两人份的饭量。
他刚坐下就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
“大人!”
凡丁刚走进食堂就看见叶濯了,他拉着同伴朝叶濯挥挥手然后随便打了两份饭就过来。
他身旁的人年龄和凡丁差不多大,不过比凡丁稍微高一些,腼腆着和叶濯打了个招呼坐下。
“大人,这个就是阿全,真正的阿全!”
凡丁向叶濯介绍说。
叶濯闻言看向阿全,这个阿全和那个假阿全真是除了外貌一样其他毫不相关,完全就是两个人。
叶濯看了眼凡丁。
“大人您好,凡丁和我说了你们的事,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阿全身子缩在一起,看着比凡丁还要矮小。
“没事的,不要内疚昂。”凡丁笑着用肩膀耸他。“快吃饭吧。”
阿全这才动筷子。
叶濯一声不吭埋头吃饭,奈何掌勺仙子给的太多,他吃到现在都只是伤了层皮毛。
凡丁看了看叶濯碗里的,又看了看自己的碗,一整个痛失所爱。
“啊!仙子姐姐不是说卤鸡腿卖完了嘛!大人你怎么有两个?”
叶濯看了眼,在一堆山珍海味中找到两根鸡腿骨,不得不说,凡丁实在是好眼力。
“不知道。”
他就点了几份基础菜,其他的全是掌勺仙子强塞给他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碗里有什么。
叶濯把装着鸡腿的碗推到凡丁面前,那碗里面有蘑菇,他没碰过。
“没碰过。”
“多谢大人!”凡丁揽过碗,拿了双新筷子给自己夹了个鸡腿,又给阿全夹了一个。
阿全乖乖抱着碗。“谢谢大人。”
叶濯觉得自己已经吃很快了,可凡丁和阿全就跟狂风扫落叶般飞速。两人迅速吃饱喝足拍拍肚子准备离开。
“大人,我们一会儿要去训练,您来吗?”
叶濯:“不。”
凡丁没什么意外的点点头。“那我们就先走啦,您慢用。”
两人挥手离开了食堂。
叶濯吃完后把餐具送走,随便在路上走动。枕清林已经大变样子,从前的建筑都已经看不见了,就连他们从前住的小院都拆了建成弟子的房间。
叶濯不知不觉到了后山,他这次又是什么都没带,空着手来白玖和鹤这。
土坡还是小小的,像是有些日子没人来,坟前的落叶有些多了。
叶濯用袖子擦了擦墓碑,污泥弄脏了他的袖子,他却毫不在意。
“鹿有些忙,我来看你们。”
他一点点把这块方寸之地打扫干净,天已经黑了,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叶濯身上全是脏的,他也就无所谓的靠在墓碑上,手里的供果被他抛来抛去。
果子有些干他就没吃,玩了两下放回到鹤的坟墓前。
夜里有些冷,叶濯穿的单薄没多待。
说了来这里的第二句话。
“走了。”
他回到云下时发现门前的灯笼是亮着的,他以为是鹿,推门进去。
院子里站着的人回头看他,眼波无情似有情。
他启唇道。
“回来了,落秋。”
画凌烟背对明亮,身前是无尽的黑暗。
叶濯站在黑暗中,单膝下跪,右手置于心脏前。
“尊主。”
“这么晚来真是不好意思。”画凌烟走过他身旁。“起来吧。”
他坐到椅子上平静的看着夜色。
叶濯也站着,身上的污泥这才被照亮。
画凌烟说。“去哪了,弄这么脏。”
叶濯:“后山。”
画凌烟睁开眼,浅笑了一声。
“坐吧。”
待叶濯坐下后他像长辈关心晚辈一样,只不过语气凉薄,一问一答像是在谈论公事。
“花酒案已经解决,你有什么打算吗?”
“教课。”叶濯给自己倒了杯水,水已经凉透了,叶濯喝罢才感觉到凉意流进体内。
画凌烟似乎是对这个答案不满,过了许久才开口。“呈交的记录石我看了,那个假阿全,是只半妖。”
叶濯怔了一下,听他继续说。
“仙妖之子,所以你才感受不到他的妖气。”
“去查查他”画凌烟指尖敲了一下桌面提醒他回神。
叶濯点头应下。
“身体恢复的怎么样?”画凌烟随口问。
叶濯:“没什么事了。”
画凌烟点点头。冷风吹过,把灯笼里的火烛熄灭,四周一时伸手不见无助。
过了会儿两人才凭着月光看清周围。
叶濯拉了板凳踩着取下灯笼,画凌烟随手把桌上的火柴扔给他,叶濯点了火把灯笼又重新挂好。
画凌烟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起身。“夜里凉,我不多留了,你也早些睡。”
“长老慢走。”
叶濯站在灯笼下看他,直到画凌烟出了院门他才转身回去。
画凌烟来了跟没来一样,让他查那只半妖也只是说说,隔天就把这活交给三长老蒋文渊。蒋文渊做事可比叶濯认真负责,没几天就把那半妖的祖宗十八代翻了个遍。
连续休息几天之后,鹿才把课表送来。她来时打着把伞,走到了屋檐下才收伞竖在墙边。
叶濯搁下葡萄干从躺椅上坐起。
外面雨滴答滴答下着,空气潮湿微凉,一切都很平静舒服。
鹿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喝才发现都凉了。她气呼呼搁下茶杯有往小炉子里添水烧。
“水凉了都不知道热,你怎么待客的!”
“你又没说要来,再说你是客么。”叶濯懒洋洋的躺在椅子上闭目休息,他腿上还盖着小被子,一副养生做派。
“我不管,反正我来了你得准备热茶。”鹿又开始无理取闹。“什么时候都备着,我想喝就能喝着。”
叶濯敷衍应下。“知道了。”
等水烧好,鹿又拿了茶叶泡进去,这茶叶是叶濯回来后凡丁孝敬他的,鹿那也有一份,可鹿就爱来叶濯这揪一小撮喝,两人天天揪一点揪一点,给半块茶饼都揪没了。
茶香清谈,鹿闻了一会儿就等不及想喝,她掺了点叶濯杯子里的凉水,小口小口品起茶来。
“凡丁这孩子从哪弄来的茶叶,好香啊。”
“要不我们也在后山种一点吧,不过不知道能不能成,改天让人去瞧瞧。”
鹿难得能休息,也跑屋里搬了把椅子和叶濯并排坐着听雨声。
时间仿佛静止,两人都没说话,一杯一杯喝着热茶。
“过段时间要下雪了吧。”
“已经过去三百年了啊。”
鹿垂着睫毛转手中的杯子,她躺回到椅子里叹了口气。“你说,小橘子这段时间怎么样了呢?”
“啊。”她拍案坐起。“他还不知道你醒的消息呢,我前段时间与他通灵他都没接。”
叶濯眼中泛起茫然。
他之前的玉佩在战争中不知道怎么被打碎了,现在这个新的玉佩并没有办法和卜乐通灵。
鹿拿起玉佩解释说。“上官师尊羽化后卜乐按宛丘的规矩要守孝百年,百年内不与外界来往。上次与我通灵好像都是二十年前。不过算算时间,也快能出来了。”
果然,玉佩并没有亮起,鹿见怪不怪把玉佩收了起来。
“过段时间是老妖婆的忌日,我们一起去吧。”
叶濯点点头,上官蝶儿身体硬朗,一人不用灵力都能单挑十条巨蟒,叶濯一直对她的离世不敢相信。
鹿比叶濯多了三百年的沉淀,情绪比他平静很多。
“老妖婆是在救一个小孩时被洪水冲走死的……听小橘子说他们当时都没力气了,老妖婆就把小孩举到自己头顶,硬是站到小橘子他们赶到,自己却………”
鹿不想太过伤感,吐了口气把杯子推给叶濯。
“喝吧,不然又要重新热了。”
叶濯喝了,茶叶很苦,没有一点甘甜。
又是听了很久的雨声,他说。
“有铜板吗?”
“有啊。”鹿摸了摸口袋,两袖清风。
她嘿嘿一笑,尴尬问。“……你要铜板做什么?”
“答应小橘子赔他六个铜板。”
鹿了然。“现在的铜板不像之前那么好炼哦,官府加了层工序,不然天天被道家的乱扔迟早货币紧缩。”
叶濯想象了一下。“又不只是道家用铜板。”
“这不都防嘛。”鹿想起什么笑道。“哎,你知道吗,之前官府还专门做了调查,发现用铜板最多的竟然是儒家,道家一听不服输,连夜炼了几千枚势要超过儒家,给官府气半死,第二日就发了告示说严禁炼铜板。”
“所以现在不能炼了?”叶濯无所谓问。
“当然不是。”鹿勾起唇角。“人界官府的告示关我们仙界什么事。”、
不出所料。
最后还是叶濯和鹿从云下的犄角旮旯里凑够了六枚,还多了一枚叶濯就当六赠一了。
“你怎么那么穷?”
叶濯可不相信枕清林穷到连个铜板都没,那也太丢青霄山的脸,其他长老怎么看得下去。
而且看枕清林翻修的精细程度,叶濯更是不信。
“枕清林有钱可一点不耽误我穷。”鹿摇头晃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现在都公私分明啦,两个账簿,一个公账,一个私账。我兜里那是一分都没有。”
她眼珠一转,指着叶濯问。“你怎么就没钱呢,这几百年你分毫没花,你钱呢?”
“本来就不多,全还债了。”叶濯抛着铜板扔进瓶子里泡。
鹿疑惑:“还债?什么债?”
叶濯简单和她把千星楼的事讲了一遍。
“他找你交朋友!?他脑子抽风啦?”
“……”
叶濯把铜板拿出来擦干,总觉得鹿在骂他,但他也同样疑惑这个问题。
鹿瞪着大眼睛不敢置信。“你是他爹还是他祖宗啊,他干嘛白帮你们啊……还是说……凡丁跟他认识?”鹿说罢又自己否定自己。“不对,凡丁是我捡回来的,无亲无友,不能是他。”
叶濯擦好铜板之后放到东窗下准备晾一夜。
“我知道了!”鹿一锤定音。
叶濯不觉得她会说出什么好话。
果然,下一秒鹿就开始了离谱发言。
“他一定是看上你了!”
“……”
“有病。”
叶濯冷道,他还是对鹿不够了解。
“说不定真是呢。”鹿凑上来说得跟真的一样。“你看,你长这么好看,是个人都会对你心动吧。我可还记得当年我同班的小师妹给你送情书刚好被兰湘子先生看到的事呢。”
叶濯一点不记得。“我是男的,他也是。”
“性别不是问题。”鹿越说越起劲儿。“合欢树有专门的书籍,要不要我去给你要两本啊?”
“鹿。”
叶濯平静的看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鹿被叫得起一身鸡皮疙瘩,迅速闭嘴。
“好的,小嘴巴不说话。”
她像个被揪住命运的后脖颈的猫一样乖乖坐到椅子上一动不动。
“好看是好看,就是只可远观,性子太差了。”鹿小声嘟囔。
叶濯听得清晰,直起腰把扫把扔给她。
“扫地去。”
刚刚为了找铜板把屋子都弄乱了,不好好打扫叶濯可睡不舒服。
“好嘛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