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很轻,带来一阵淡淡的桂花香,不刺鼻,却一直萦绕在鼻尖。
叶濯的睫毛颤动了两下,然后睁开眼有些茫然。
映入眼帘的是放在白玉瓶里的两支桂花,而后是一间雅静的房间。
窗子开着,微风吹起珠帘连带着摇动花枝。窗前是张小桌子和一把椅子,上面放着翻了一半的书和一杯茶,茶还冒着热气。
叶濯看不出这是哪里,他有些渴,想坐起来。
撑床时只觉得浑身筋骨舒畅灵力充沛,连脸上都见了些血气。
叶濯动作一顿,伸手动了动。十指纤细长有力,颜色如冷玉一般。
他又掀开袖子看。
皮肉已经长出来了。
他有些疑惑,虽然按理说他们离开花田便不会再腐化,但失去的皮肉和灵力已经成为花田养分也是不会再长回来的,况且他现在的灵力比苏醒后的灵力要多的多,都赶上他重伤之前的了。
这不可能。
正当叶濯疑惑时门被缓缓的打开了。叶濯扭头去看,手指不自觉抓紧了床单。
来人身穿黑红色的衣服,一头乌黑的微卷头发被随意绑起来。
他逆着光,叶濯一时没认出来是谁,直到这人说话。
“呦,小客官醒了?”
千星楼主,单酩铕。
叶濯下意识动了一下看向别处,这是他思考时下意识的动作。单燮却不给他思考的时间,拉来椅子坐到他床边,很自然的用手背碰他的额头,然后自说自话。叶濯向后缩了一下,却根本没用。
“终于退烧了呀,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叶濯摇头,回答,出口时才发现嗓子很哑。
“没有。”
“多谢。”他捂嘴轻咳了两声又继续说。“多谢楼主相救。”
当时应该就是他抱住了自己,叶濯能感觉到两人身上是同样的气息。
“这有什么的,可不要跟我客气。”单燮把桌上的茶递给他。“喝点,我刚沏的好茶。”
叶濯能闻到其中香气,却没接。
单燮笑了声解释。“我没用过这茶杯。”
叶濯看他一眼,没想到会被猜中,他接过茶暖了暖手,然后才喝。
“谢谢。”
“……”单燮嘴巴张了张,想说话,最后却一顿,才接着道。“你的同伴被我安置到了其他住处,前两天醒的,过会儿应该就来。”
“嗯。”
“让我看看你恢复的怎么样。”单燮说着就拉住叶濯的手指,他动作看似有些强势,实则很小心,只是轻轻拉住叶濯,见对方没有反抗的意思才卷起他的袖子看。
单燮的手轻轻捏着叶濯的手腕,两人的温度差很多,叶濯的皮肤是凉的,而单燮则是热的。
叶濯觉得有些烫,但他没撤手。
“看起来恢复的不错。”他又把衣服卷下两手捂住他的手。
“手怎么一直这么凉,很冷吗?”
叶濯垂眼看着他的动作,轻轻皱了下眉毛。
没等他说话单燮就松开了他的手,拿过他手里凉了的茶杯。
“我再给你倒杯茶暖暖。”
他起身倒茶给他,又把屋里的炉子加了点火。
叶濯掀开被子下床,他现在浑身轻松,就是想再洗个澡。他的脚趾没碰到地,轻轻蜷着找鞋子。
可视野中并没有看到鞋子。
这时,一只大手拎着两只鞋映入眼帘,那只手骨节分明很有力。他把鞋放到叶濯脚边,笑。
“试试能不能穿。”
叶濯把脚放了进去,尺寸刚刚好。
单燮的手放在他腰后空着,方便随时能扶住他,见他一切正常后才撤手。
叶濯走了两步,头抬了一点说。
“非常感谢楼主相救,以后若是有需要尽可找我。”
“那我就提前说辛苦啦”单燮歪脑袋看着他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有些尖尖的,很可爱,在他身上反倒增添了些邪魅。
他收起笑容凑近叶濯继续说。
“要不要洗个澡?我让人已经准备热水了。”
叶濯点点头,他已经对对方能猜中他的想法不感到奇怪了。“麻烦了。”
“这边走。”
单燮带他走了另一扇门,又叫人给他准备好干净的衣服后才出来。
单燮出来后就继续坐在桌前喝茶看书,不过一会儿,外面就传进来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单燮搁下茶杯在手里转着玩,眼神懒懒看向门口。
凡丁一个大鹏展翅推门而入,随着门板的响声传出他的抽气声。
凡丁龇牙咧嘴捂住两只手,嘶嘶哈哈了半天才缓过劲。
浮丹见他站在门前嘟囔,非常不理解的绕过进来,他先向单燮问了好,眼神一点不乱看的继续说。
“叶大人醒了?”
“嗯。”
单燮淡淡应了声,瞥向凡丁。
凡丁两只包的跟粽子似的手挥舞着,不停抽气。
实在吵人。
“凡仙君口技练的不错,无事便回吧。”
他不轻不重的放下茶杯继续看书。
凡丁下意识息声,而后收了手小声说。
“不好意思打扰楼主了,我来看我家大人怎么样。”
他小心往床的方向瞥了一眼,床边的帘子已经卷起来了,床面平坦,看起来不像有人的样子。
凡丁面上一喜,兴奋道。“大人醒啦!他去哪了?”
“沐浴。”单燮头也不抬。
“啊,那我去看看!”
说着就开始张望要往屋里面去跑。
单燮闻言搁书,左腿叠上右腿。凡丁就瞬间一个脚底打滑华丽摔到了地上,好在他下意识扬起双手,免灾重创。
“!”
浮丹面不改色后退了一步对单燮说。
“主人,我去换些新的被褥。”
单燮微抬下巴示意他退下。
他抬腿站起来走到凡丁身边,幽幽道。“凡仙君路都走不好,还是回去养伤吧。”
凡丁抬起头,鼻下缓缓流出两道血线。“不必了,我还是等大人出来吧。”
他潜意识觉得,若是再要往前走,就不是摔倒这么简单了。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想。
他决定坐下和单燮聊天,经过这几天的接触,他已经逐渐能抗住单燮散发的威压。
“楼主,您那日是怎么救到我们的啊?”
凡丁晕得早,根本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两天他一直想问,可总是没有机会。
单燮答:“路过。”
凡丁:“……”
他当然知道……
凡丁没话说了,又不想和单燮共处一室,毕竟威压压得他还是很不舒服的。他便搬了个小马扎蹲到门外,一边吹风一边等叶濯出来。
叶濯洗得不快,出来时浮丹已经换好了被褥。叶濯点点头谢了他,这才看到单燮和凡丁。
凡丁他倒没意外,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单燮还在这里。
单燮见他出来就早早放了书笑着看他。
叶濯有些不适应,他可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对方大半夜到他房间的事,而且今日救了他们二人,他也想尽快报答了还清。
他不是那种会处理人情世故的人,他只会借一还一早日结清。
凡丁见叶濯出来心中才松口气,方才他独自尴尬的氛围可算是散了。
叶濯扫了眼他全身,除了两只手包的掩饰其他一切正常。
他对单燮说。“楼主还有事要说吗?”
“当然。”单燮起身走到他面前,叶濯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向上抬,等他继续说话。
“我还想请二位一起吃个饭。”
他抬手拂过叶濯脸边的湿发,一个法术烘干。随着柔和温热的风,染得叶濯脸颊处都有些发红,单燮不着痕迹的看了很久才收回视线。
“要去吗?”
“麻烦了。”
叶濯回答。
“感谢赏脸。”单燮懒洋洋的笑,叶濯能感觉到他好像轻松不少,他说。“那我去准备一下,一会儿派人来请二位。”
叶濯点点头,送他到门口。
浮丹行了个礼也跟在单燮后面离开了。
等人都走后凡丁才和叶濯坐下交谈。
凡丁看了半天发现桌上只有一个单燮用过的杯子并没有其他的,他把那杯子放起来没用,自己从乾坤中拿出两只耐摔方便带的。用热水烫好洗净后才一人倒了一杯。
叶濯全程看着他两只手蹩脚的动作一时无言,凡丁感受到他的视线解释说。
“这是当时坠梦小姐给我包扎的,楼主说我伤的不重死不了,就把灵力留给救您了。”虽然他也想拜托单燮用灵力肉化他的皮肤,但一是当时叶濯伤的比他重二是他也不敢麻烦单燮。
叶濯点点头,向凡丁伸手动了动手指。
凡丁呆愣了一下,整个人凑了过去。
叶濯指尖碰上他一圈又一圈缠着的绷带。纯净的灵力顺着指尖流动输送进凡丁体内,凡丁只觉得浑身冰凉想缩手躲开,但他知道叶濯在给自己疗伤硬是硬着头皮控制自己。
等一切结束后凡丁脸上都结上了冰霜,他哈了口气解开手上的绷带,皮肤已经完全长好,就是两手冻得发紫。
凡丁擦去脸上的的霜寒,抖着冻僵的身体谢叶濯。
叶濯挥了挥手让他离自己远些。
他捻了捻指尖生出的一点冰霜,而后挥去。
看来身上的灵力已经全部内化吸收了,可他并没有吸收过,只能是传送灵力者在传送灵力时一边传送一边替他转化。
这么费力,图什么呢。
水已经晾好,叶濯喝了些听凡丁说话。
“大人,楼主说他是路过看见我们顺手救的。我觉得不太可能,这实在是太巧了。”凡丁看了看窗外确定没人,关了窗继续说。“而且传闻中千星楼主根本就不是什么会救人的菩萨,相反,大家都说他是吃肉不吐骨头的狡诈恶徒。不过……”他觉得这么说自己的救命恩人好像也不太对。“不过他也确实是救了我们。”
叶濯静静听着,心中的疑惑不减反增。不过他倒没有向凡丁一样想那么多,总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凡丁:“大人,我昨日和长老通灵了。”
叶濯动作一顿,收了手。
“哦,她说什么?”
凡丁突然觉得大人这样有点像个被夫子训的学生。
他唇带笑意安慰他。“大人放心,我没告诉长老您受伤的事,我就说我们收了花妖,然后这两日修整一下就回去。”
闻言,叶濯暗自松了口气,他可不想被鹿再唠叨个不停。
“大人,所以当时是什么个情况啊?为什么我们俩都……没肉了?还有花妖,制服了吗?阿全……不,那个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跟着我们,他想干什么?……”
凡丁一口气秃噜出一大堆问题,扰得叶濯头晕。
看的出来,他确实憋了很久。
叶濯懒得解释,直接把记录石扔给他看。
等凡丁看完后一整个顿悟了然,他说。“所以他是假扮阿全的,娄封?是一只半妖啊,他带走花妖是要干嘛?而且为什么非要跟我们一起啊。”
叶濯回答:“利用我们制服死活人。”
“阴险小人!让我们当苦力!?”凡丁啐了一口骂道。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不过都是凡丁在说叶濯听,不过一盏茶后叶濯就嫌凡丁吵把他赶了出去,他又躺回床上休息了一会儿,一直睡到傍晚。
浮丹来敲门时叶濯还在睡,浮丹轻敲了两下还没听见回应便自觉退下不再打扰。
直到他第二次再来时叶濯才醒。
叶濯给他开了门。
浮丹站在门口敛神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