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濯和鹤随唐九洲一起去正面战场,但唐九洲要先去洛水送书卷,叶濯和鹤便也一起去,他们要把鹿送到兰湘子手中才安心。
路上鹤问了唐九洲近日战况。
唐九洲从前一直只是把三人当成可敬可佩的竞争对手罢了,如今发生的事是真让他打心眼里瞧不起三人,语气不免带了些情绪。
“这两日打了几场,不输不赢吧,但总感觉冥界憋了个大的,冥帝那个老秃头肯定没憋好。”
冥帝并非秃头,反而头发茂盛长相俊美,但三人没一人反驳,只听他继续说。
“昨晚打了场硬战,这会儿大家都在修整,兰湘子大人那儿是大后方,挺安全的,就是忙。”
唐九洲说了些有的没的,全交代了一遍,最后,他眼中带着丝厌恶。“你们若是再逃,我定要杀你们!”
“……”
三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鹤上前走了一步,眼神温和坚定。
“之前的事很抱歉抱歉,但,我们一定宁死不屈。”
他们身后是枕清林,是白玖。他们不会后退半步。
鹿仿佛第一次认识唐九洲,这段时间改变了他很多,曾经骄傲内敛于行动中,鹿知道,以后唐九洲的瑶光殿,辉煌会更胜今朝。
“不用你说,我先自己抹了脖子。”
“而且我俩要敢投降,阿濯一定不会放了我们的,是吧阿濯?”
叶濯点点头,应了声。
“嗯,会杀了你俩。”
“哼。”唐九洲根本不信他们的话,抱着书卷催他们快走。
到了洛水后三人看着来去的人们都面色沉重,握紧手中的武器。就连河中莲花,路边春松都透着股肃杀的气息。
唐九洲直接去了秋菊台找尊主画凌烟,叶濯和鹤跟着鹿去书院找兰湘子。
五柳书院已经被改成了空青堂,大批弟子来往找药救治伤患。
其中一个女孩抱着柴火忙着跑去看汤药,见到鹿时脚步也没停。
“鹿?你去哪了你,赶紧帮忙!”
人已经消失在拐角了,但声音依旧悠长。
“来了!”鹿卷起袖子,捡起女孩掉落的柴火,挥手对两人说。
“你们先走吧,兰湘子大人就在这儿,我马上去找他,你们去找唐九洲,别让他又以为咱跑了。”
“小心些。”鹤看着她跑得七晃八摇嘱咐说。
看着鹿消失在视线里后两人才回秋菊台等唐九洲出来。
唐九洲出来时眼睛红红的,偷偷抹着眼泪,两人扭头权当没看见,唐九洲见着人赶紧把眼泪擦净平复好呼吸。
“送走了?”
“嗯。”鹤没看他。
唐九洲避开叶濯直勾勾的视线向前走。“跟我来吧。”
等唐九洲走远后,鹤偷偷拍叶濯。“别看,没礼貌。”
“哦。”
唐九洲把两人带到木房子里,这地方人少,是最靠近冥界的地方,三人看了眼一望无际的荒漠,转身推门进屋。
和唐九洲结队的另外两个人也都在屋子里烤火,两人感受到叶濯身上的寒意后同时缩了缩离他远些。
叶濯自觉没靠近火堆,靠着门框看外面。
张桥递了壶酒给唐九洲,斜眼瞥两人。
“呦,逃兵回来了。”
身旁的同伴陈寻清用腿碰了碰他。
“怎么,你腿痒啊。”张桥冲陈寻清叫唤了一声却也没再说什么,双臂一抱继续烤火。
叶濯看了一眼没说话,鹤点头笑笑坐下。“是的,逃兵回来戴罪立功了。”
无法反驳,他们确实是逃兵,未战先怯。
张桥觉得有意思,扔了一壶给鹤,又甩手给了叶濯一壶。
叶濯精准拎到红绳看他一眼,晃了晃手中的酒。
张桥自己抱着喝了一口。“驱寒的,晚上温差大。”
鹤看唐九洲也喝了,把酒坛放下。“抱歉,我不会喝酒。”
唐九洲指了指他身后。“他会就行。”
鹤闻言回头,他可不知道叶濯会喝酒。只见叶濯早已经解开了绳子,他闻了闻里面的酒香,然后抱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像是尝到辛辣,他抿着嘴巴皱眉又拿开酒壶,而后反驳唐九洲。
“不会。”
唐九洲:“……”
鹤扭头把酒壶往前推了推。“多谢好意,不必了。”
张桥只好耸耸肩,他又喝了几口,然后和陈寻清站起来。
“我和寻清去巡逻了,一会儿应该会有人来送饭,九洲你注意着点。”
“知道了。”唐九洲拨了拨火柴回答。
张桥和陈寻清路过叶濯,陈寻清拿走了他手里的酒壶说。“过去坐着,九洲不怕冷。”
唐九洲:“……”
叶濯看两人走远了才挨着鹤坐下,他离火堆较远,看着火焰燃烧,灼烧感烤在脸上,暖洋洋的。
等到人送了饭后,唐九洲把同伴的收好,先拿出了三份分给两人。叶濯和鹤各抱着碗蹲在火边吃,唐九洲又仔细把战况跟他们讲了讲,两人一边吃一边点头,鹤情绪价值非常到位,把唐九洲哄得耳根子发红嘴角止不住上扬,一连说了好多。
唐九洲一抹鼻子道。“哼,一般般吧。”
“真的很厉害。”鹤非常捧场,推着叶濯和他一起放下碗拍手。“多谢唐兄啊,不然我们俩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们枕清林就是会说场面话而已,不过你们只要好好跟着我混,我保你们安全。”
“那可要仰仗唐兄多多帮助了啊。”
“好说。”
这边吹捧着,叶濯回头去看,过了一会儿就听见张桥的声音。
“真服了,神经病吧。”张桥揉着脖子从陈寻清掀开帘子的胳膊下钻过。
唐九洲这才收了傲色,问。“有情况?”
“也不算吧,跟前两天一样。”张桥一屁股坐下拿了饭准备吃。“几个冥界的傻缺跃跃欲试想过边界线,不过被我俩发现了。”
陈寻清接着说。“在西边那儿,一会儿你们去了盯着点。”
“成。”
唐九洲站起身对叶濯和鹤说。“那走吧。”
两人跟着站起来。
张桥吃着饭跟他们挥手。
“好运。”
出来时才发现天已经黑了,一望无际。三个小小的影子移动在黑夜里,目光所及的尽头是几处燃起的白烟,象征此地一切正常。
唐九洲裹了裹衣领走在最前面,冷风先是吹过他,然后是鹤,最后才拂过叶濯的头发。
唐九洲冻得哆嗦,给自己贴了张符才好些。
“把这片范围先转转,然后我们去张桥说的西边。”
鹤:“好。”
三人绕了两圈皆是正常,他们又绕到张桥说的西边转了好久,发现没什么问题才放下心。
唐九洲说。“今天我们三个守夜,鹤你就留在这。”
他又对叶濯继续道。“叶落秋和我一起去别处,我们三个分别守三个地方,一有情况立刻发信号。”
他拿出两个信号筒依次递给两人,只要用力拉尾端的绳子,绚烂的火花便会在夜空中炸起,所有守夜人都会看到。
叶濯手指动了动,滚着信号筒看过后收了起来。
唐九洲带着叶濯离开,鹤拍了拍他的肩膀叫他小心些。
叶濯点点头跟上唐九洲。
唐九洲把叶濯带到另一个地方便走了。叶濯看了一眼他离去的背影便转身开始看周围的情况。这里他们三个一起巡视时就来过了,极为靠近仙冥交界线。
冥河。
一条极为狭窄且浅的小河,起码叶濯今晚看守的地方是这样的。
过河后便是两界模糊区,但现在已经成了冥界的地盘。叶濯能时不时看到几个冥界人来去匆匆,应该也是巡逻。
每个冥界人在看到叶濯后都下意识握紧武器警惕着他,眼中有跃跃欲试的挑衅和提防。
叶濯就站在冥河岸边看他们匆匆离开,一个又一个人。
冥界人夜视能力是四界中最强的,连猫妖蛇妖都是不能比的。他们注视着河对岸的白衣仙人在黑夜中站立,他的眼睛毫无波澜,如一滩死水一样,但碎金色眼珠的转动又是生动的,像是两种不能同时存在的生和死。
他活着,又已经死了。
每个冥界人都被自己的联想吓到,而后又自嘲着离开。
自己吓自己。
叶濯收回思绪,眨了眨眼,刚才他发呆了会儿,现下眼睛有些干涩。于是活动了下冻僵的手指在附近转了转。
一夜平安无事的过去,叶濯见一个人挥手朝自己走过来,他看了那人一会儿,确定是在和自己打招呼,叶濯想了想,记起他是昨晚在篝火旁的人。
陈寻清走近他冲他点了点头,例行公事问道。“昨晚有什么情况吗?”
“没有。”
叶濯回答。
“那好,你回去吧,白天我守。”陈寻清说,他只是看了眼叶濯就往前走了,与叶濯擦肩而过。
叶濯离开冥河,想了下昨晚唐九洲带他来时的方向,然后凭着记忆模糊找到哨塔。
回来时鹤正打着瞌睡等他,见他回来了边拿出贴着火符的饭。
“快来吃,我给你热着呢。”
叶濯洗了下手坐在他旁边,手指在摸到火符时火符就没了热度,叶濯把符撕掉打开盖子,里面的饭还冒着热气。
“昨晚还好吗?”
鹤把冷好的水递给他叫他喝。
叶濯双手接过喝了一口才回一切正常。
“那就好,我昨晚也没什么情况,就是困得慌。”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叶濯说。“你去睡吧,我吃完就上去。”
“不急这一会儿。”鹤撑着胳膊后仰。
叶濯就没再说话,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吃完饭后叶濯迅速清洗了一下自己,然后和鹤一起上楼休息,二楼很黑,四面墙围成的圆中只有一小扇窗户,还被布遮挡了。
叶濯和鹤摸黑找到空着的地铺,挨着墙睡的唐九洲动了动,睁开一只眼看是他们后就又翻身对着墙继续休息了。
鹤和叶濯指了指他的位置后就回到自己的床铺上休息。
床铺是昨晚张桥和陈寻清新铺的,叶濯看床铺还算干净,便把自己的外衣脱了躺下休息。
这么一连过了几天,碧水堂战况焦急,张桥和陈寻清领命去协助其他人抗击冥界,一时间青霄山上下全体戒备着,五位长老派出不少弟子去往洛水和瑶光殿。期间三人相聚了几次同白玖通灵,可白玖始终没有接。
鹿叹了口气,这几日天天熬药折腾得她胳膊都抬不起来。“老妖婆还真小气,这么多天,总该消气了吧……”
叶濯和鹤两人一个比一个睁不开眼,张桥和陈寻清走后,他们巡逻压力更大,天天困得不能行。
鹤语气沉沉的安慰。“等战况好些了,我们就回去一趟吧。”
鹿:“呵,肯定会被打断腿的。”
“那也是要回去的。”鹤看着鹿,抬手扶住叶濯垂下的脑袋然后拢到自己肩膀处。
叶濯感受到触碰睫毛微微颤了一下,而后又继续睡觉。
三人都没有时间,因此短短见了面就分别了,叶濯和鹤挥手看着鹿跑远了才转身离开。
叶濯和鹤没有回到哨塔,直接去了要轮班的岗位上,就这样又过了几天,每个人都感觉到黑云压城城欲摧,交界线处,守哨人和冥界冲突不断,关系随时都能爆炸。
于此,青霄山只剩下一个导火索。
次日夜晚,叶濯正垂手站在冥河岸边。突然,天空一声巨响,绚烂的火光照射到叶濯脸上,叶濯抬头去看。烟火自远方向上轰然炸开,河对岸的冥界人也抬头看着。
双方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