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外——
两人带着镇民躲进山洞中。
“卜乐,让他们往林子后面撤!”
腰间,陈无声的玉佩晃动不止,他双手撑着阵法,朝卜乐大喊。
卜乐咳出一口血,把小女孩的头护在身下,而后冲出阵法一剑劈向骷髅。
他冷眼擦去脸上的血,伤口崩开也全然不顾。
“乖,快进去,外面太脏了。”
他用干净的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看着她跑回洞内,才回答陈无声。
“来不及了。”
两人站在山洞前,洞内的火摇动不止,镇民缩在一起颤抖着,抱在一起痛哭。
卜乐听见洞内的抽泣,对陈无声说。
“青霄山主的幻境也太真了吧,怎么看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陈无声剑指阵外没有尽头的骷髅,方才卜乐劈下的骨头开始拼凑,成为新的,更为强壮的骷髅。
“他们就是人。”
身后的抽泣声和面前傀儡的嘶吼声交错在一起。
陈无声握紧剑。“碧水堂陈无声。”
卜乐笑他,两人同时冲出法阵,试图开辟一条生路。
“我们又不会死,怎么就整这出了。”
他息了声,再开口时收了嬉笑。
“宛丘卜乐。”
两人手中的宝剑洒下滚烫的鲜血,不断的挥动下,剑已经钝了。
卜乐袖中符纸漫天,陈无声一脚踏碎骷髅延缓再生速度。
两人同时道。
“殒身不恤。”
骷髅发现叶濯欲要抢夺石头,迅速向他扑来,却全被他手中的溪亭击碎。终于到了石头下面,他奋力跳起,身后的骷髅相互攀爬着阻止他,抓上他的脚,想要把他拉下来。
叶濯看了眼,甩剑挥去,根本砍不下来。骷髅已经远远不是白天时的样子。叶濯不由有些担心卜乐。
他一手捏诀。
下一秒,脚下火花无数,轰响声贴着他的耳朵。
爆炸中,他脚踩溪亭冲出烟雾,冲向已然近在咫尺的石头。
石头发出耀眼的光芒,叶濯眯着眼,将其一把抓住。
“咳!”
握紧石头的一瞬间,浑身鲜血战栗起来,从叶濯口中喷出。握在掌心的石头如岩浆一般滚烫,叶濯极力忍耐着才没松开。
溪亭从空中掉落,摔到地上,十几只骷髅从上面踩过,去抓黑夜中掉落的仙人。
叶濯浑身无力,眼睛已经睁不开,全身的灵气被石头吸收,红血丝连成线,从叶濯体内抽出缠绕进石头中。
骷髅伸手抓住他干净的衣袍,手印落在他的身上,无数双手拽着他的头发,掐上他的脖子。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
远处,方泽御和江羽顾不上肩上的骷髅手,奋力向他跑来。天空中,雪白的仙鹤出现。紧接着,视线被骷髅头挡住,沾着鲜血的牙已然向他逼近。
“……”
——
“真艹了。”
卜乐摔了剑,从袖中掏出最后一枚硬币。
“进个幻境要耗尽我六枚硬币。”
陈无声把胸前的骷髅手拔出,他吐掉口中的血。“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玩嗨了吧,通灵都收不到。”
卜乐开玩笑说。“今晚真要在这死一次咯。”
他抛起铜板在空中转了一圈,然后接住双手扣合。
“天雷奔地火,破除世间邪,急急如玉令!”
掌中铜板消散,化成光芒缠绕在卜乐身上。陈无声见了抽气笑道。
“你本事不小啊。”
“那是。”卜乐看着陈无声再次冲进骷髅群中,两人身后,是小镇四百五十三人。
他说。
“宛丘同辈中算卦第一人,我卜乐是也。”
“——”
暴雪骤起,瞬间掀翻骷髅群,方泽御两腿开立堪堪站稳,江羽躲到方泽御身后,想要睁开眼,可满眼都是雪花。
“怎么,下雪了……”
两人艰难移动向叶濯。
鹤被迫落地化成原型,不顾脚滑踉跄向前跑。
“阿濯!”
“我在……”
叶濯用劲从地上站起。
风雪渐小。
碎发黏在他的脸上,遮挡住骷髅啃咬的血痕,身上被咬得没几块好肉,血黏在衣服上,微微移动都是数不尽的疼痛。
地上还残留着他的皮肉血块,他扫了眼,一步一步向前走。
鹤飞奔着跑向他,停在他面前却不敢碰他,鹤眼框湿润,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明明他走之前还是好好的。
“我给你疗伤……”
叶濯闭了下眼拒绝,把手中的石头放到他伸出的掌心处。
冰凉的石头在碰到鹤掌心的同时光芒消失,只是轻微让鹤觉得有些刺痛。
“结束了……”
一切静止。
“存活者:碧水堂江羽,陈无声,方泽御。青霄山鹤,叶濯。完成镜花水月核心幻境。”
“成员江羽,陈无声,方泽御,积分已满。”
冰冷的话音落下,不待方泽御和江羽反应,两人同时消失。山洞外的陈无声还未劈出一剑,也听到虚空中的声音,他只来得及看远处的尸体一眼,便消失在原地。
“为什么没有小橘子……”
鹤扶住重心不稳的叶濯,却摸到他胳膊上只剩骨头和几块皮肉,一时根本不敢用力,不断向叶濯输送灵力止血止疼。
“考生卜乐已死亡,所在小组扣五分,目前得分,三十九分。”
“……”
鹤下意识想去摸玉牌,他们从进到小镇中心就没再收到卜乐和陈无声的消息,一定是镇中心屏蔽掉了。
鹤咬了咬牙,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叶濯身上。
“小橘子出去了,你等一会儿,我们马上就出去。”
他擦去未落的眼泪,拿起叶濯脚边的溪亭,站起身,走向已经开始活动的骷髅。
“借剑用用。”
叶濯睁不开眼,血已经浸满他的眼睛,他咳出血沫,里面还惨杂着碎肉,是石头反噬时造成的。
身上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他瘫倒在地上,一点点呼吸着空气中寒冷的空气。
“鹤……”
鹤没有听到他微弱的声音,只是不断喊着。
“别怕阿濯,我们很快就出去了。”
“坚持一下……”
“……”
他不断砍下骷髅的头,可在黑夜中,骷髅倒了又起,他杀不死任何一只。焦急之下,他大喊着,用火,用雷,即使把骷髅烧成灰,劈成沫都没有用。
“给我去死啊!”
他喊叫着挥刀,逼退骷髅无数。
叶濯听见他粗重的喘息声,鹤崩溃的回来抱起叶濯,手摸到他腰间的玉牌上。
叶濯知道他想干嘛,可手已经抬不起来,勉强吊着他气的灵力已经快要散尽。
鹤轻轻扯下玉牌,握在手里。
叶濯勉强睁开眼,鲜血顺着他的眼框流出。
“我……死不了……”
“放屁,你又不是神,怎么可能死不了。”
鹤的眼泪落到叶濯的脸上,太烫了,烫得叶濯睫毛轻颤了一下。
“太疼了,我先送你出去,等天亮分够了我就出来。”
他捏碎了叶濯的玉牌,叶濯并没有像方泽御和江羽一样消失,而是身体变得冰冷逐渐僵硬。
鹤抱着他坐在雪地里,周围的骷髅失去石头的加持恢复成原本的样子,他们躲起来不敢靠近鹤。鹤甩出捆仙绳将其缠紧,淡道。
“天亮你们就自由了……”
他抬起头,看着东方,等待黎明破晓。
——
叶濯睁开眼,动了动四肢,一切完好如初。
“阿濯!”
卜乐老远向他跑来,扑到他身上,身后的鹿也激动着跳过来。
鹿:“怎么样怎么样?”
卜乐:“你们究竟在小镇中心干什么呢!咦?鹤呢,怎么还没出来?”
叶濯看了眼卜乐确认无恙,回答说。“我死了。”
“……”
卜乐和鹿满脸震惊,尤其是鹿,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她已经听了卜乐说三人进去怎么怎么倒霉了,一时根本无法接受。
“死了?开什么玩笑,小橘子死了我已经够震惊的了,你说你死了?骗鬼呢?”
卜乐也附和着点头。“就是就是,我是被骷髅车轮战耗死的,你难道也是啊,我可不信。”
叶濯等两人吐槽完,才简单把分开后的经历说了一遍。
听完后的两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泣不成声。
“你说你被你块石头反噬了……什么石头啊那么厉害。”鹿擤了把鼻涕趁卜乐哭得认真把纸扔进他口袋里。
叶濯又给他递纸,回答。
“我想,是幻境的源石。”
叶濯抬眼看去,画凌烟依旧坐在大殿之上与其他仙者谈笑。幻境内三天的时间在外界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画凌烟察觉到视线向这边看,见到是叶濯时,看了眼他身边,只有卜乐和鹿。
画凌烟回头看了眼身后白玖的位子,端坐的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不会说话的分身,看灵力波动还不是白玖做的,是上官蝶儿。他又去看宛丘的位子,不出所料,上官蝶儿位置上的也是个分身。
他叹了口气继续交谈。
“……”
叶濯回头没再看画凌烟,和两人说。
“鹤很快就出来。”
三人等了一会,就见鹤从水帘走出,他睁开眼,三人已经站到他面前。
他看了眼叶濯,揉揉卜乐的脑袋瓜。
他又抬眼看了看四周,而后收回目光,对卜乐打趣道。
“你怎么死的?”
“说得好晦气。”卜乐拍去他的手。“被耗死得呗,我和陈无声听见什么幻境核心,然后就有好多骷髅出现追着我们。我学艺不精,比陈无声早死一步。”
“陈无声可没死。”鹤打断他。“打不过就跑啊,你个笨脑子。”
“我跑得走镇民跑不走啊,一个三分呢,我也才就五分,你努努力不就回来了嘛。”卜乐吐吐舌头,一摊两手。“我带的铜板倒是全搭进去了。”他肩膀撞撞叶濯,挑着眉毛看他。
叶濯点头会意。“回去补给你。”
卜乐得了便宜卖乖。“嘿嘿,不急。”
叶濯看了眼鹤,问他。
“石头呢?”
他知道自己仅剩的灵力带不出石头,所以趁着还有力气把他交给了鹤保管。
鹤摇摇头回答。
“带不出来,石头自动脱落,怎么了,石头有什么问题吗?”
“……”
叶濯垂下眼皮,摇摇头。
鹤问他。“你们发生什么了,为什么我回来你会……”
鹤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开口。
叶濯又向他简单复述了一遍,说。“那块石头应该是幻境源石,我无意把它唤醒遭到了反噬。”
他停顿片刻,没再说下一句。
如果是其他人,在拿下石头的一刻,就已经结束了。
可偏偏是他拿到了。
鹤眼中带着悲伤,他笑着缓解气氛。
“算了,刚才杀你一次,下次叫你补回来。”
叶濯冷道。“不需要。”
“哎呀,这么大气了?那回去把你的柿子酥分我一块吧。”
“不。”
“好了好了。”
鹿打断他们,笑得狡诈。“还是想想一会儿回去了怎么交代吧,海选而已,三人只过了一个。师尊可是要气死的。”
“要气死的。”卜乐学着鹿看笑话的口气。“害,白玖师尊说的赢下瑶光殿,我看是不行咯。”
“我们三个要玩完。”
卜乐故作轻松,手指一捏,假装喝了口酒。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鹤和叶濯:“……”
鹤:说得跟你没关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