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结束后,我如蒙大赦般摘下厚重的眼镜,把脸埋在臂弯,趴在桌子上睡觉。
意识刚要模糊,肩膀就被一股大力晃醒了。我皱着眉,抬头一看是薛烬。他憋笑憋得脸红,我朝他翻了个白眼。
打扰别人睡觉,还笑的一脸贱样,真够让人讨厌的。
我不耐烦地重新把头埋进臂弯,闷声开口:“什么事?”
薛烬好像也听出我话里的火药味,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同桌我刚来,带我去厕所呗。”
我叹了口气,摸索着眼镜带上,抬头看了看教室挂着的钟表。
七点五十七
“你下节课下课再去吧,”我指了指钟表,“马上就是班主任的课了,迟到了会被罚站的。”
薛烬当即就不乐意了,“同桌,我会被憋死的。”
“那你就地解决啊。”
我真的无语了,明明教室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要找我啊,居然还打扰我睡觉,果然脑子坏掉了。
他像是被我这句话噎住了,愣了两秒,随即垮下脸,可怜巴巴地拽了拽我的校服袖子:“小钰钰,人生地不熟的,你就当积德行善……”
我被他这声小钰钰弄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为了让他不再烦自己只好带他去了厕所,正好自己也想上厕所。
厕所在走廊最尽头,而我在的班级是高二五班,在最尾处,走过去要两分钟多,我怕迟到只好拉着薛烬的手,一路跑着。
他的手比我大。我可以感受到他掌心处的温暖。
薛烬低头看着被段钰握住的手,嘴角勾起,紧紧反握住。
我没跟他计较这些,一路带他跑进厕所。刚要拉开裤子,就听见他贱兮兮的开口:“小钰钰,要不要比一比?”
我先是愣住,随后反应过来。
“比你妈。”
我抖了抖小小钰,整理好衣服,打算回教室。转身就看见薛烬在蹲坑。
他在蹲坑,他居然在蹲坑!!!
我叹口气,生无可恋的捂着脸,“上大号为什么不早说?”
薛烬有点不知道所措,无助的开口:“啊?你生气了?怪我没给你留?”
留?留什么?
我被他气的想笑,对他抱拳表示佩服,阴阳怪气的讽刺着:“不愧是沪少,思维不是我一个农村人比得上的。这此等美味佳肴还是留沪少您一人品尝吧。我先走了,迟到了自己罚站去吧。”
我说完这话,也不管他是什么反应,转身就想往教室走。背后却传来他慌乱的声音:“哎!段钰你等等我!”
我停下脚步,抬手看了看腕表。
八点零五,哈哈,迟到了。如果我一个人回去肯定去会被老杨劈头盖脸一顿数落,还不如拉着薛烬一起,老杨如果问起,就把锅推给薛烬一个人。
我不禁被自己的想法笑出声,觉得自己好欠打。此时正在蹲坑的薛烬见我背对着他发呆又叫了我一声。
我转身施舍给他一个眼神,大手一挥,“看你是新生的份上,勉为其难等等你。”
说完就靠在厕所门框那闭眼休息,我还没变态到要看一个男人拉屎,有点重口了。
下课铃响起,我才猛然醒来。睁眼就看见薛烬一脸讨打的看着自己。
这个杀千刀的,绝对是故意的。好死不死的,自己居然靠着厕所门框都能睡着,我也真是佩服我自己了。
顿时也不想管薛烬了,一脸生无可恋的走回教室。刚进教室门就被赵馨叫住。
“段钰你干啥去了,大河马的课都敢逃,他现在在办公室等你呢。”
哈哈哈哈哈,仰天大笑出门去。
……
“段钰,你还想不想好了!”
我站在老杨办公桌前不敢抬头看他,不知道为什么他骂我的时候我总想笑。憋也憋不住,这可把老杨气的半死。
他拉开办公桌抽屉拿出月考成绩单,示意我上前,“你语文考80分,数学考8分。段钰啊,你是对我有意见,还是对数学有意见?”
我抿嘴不说话,心想着数学根本就不是给人学的。
老杨拿出我的语文月考卷翻来翻去看了看,气愤的拍在桌子上,声音响彻整个办公室,幸好办公室只有我和老杨两个人,要不然尴尬死。
“语文作文为什么空着不写?你就算写几个段落也有分啊,而且这次是写亲情的,这不纯粹是在送分吗?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还是保持沉默,一言不发的把头更低了几分。
老杨看我这个样子无奈的拿起保温杯喝了口他的养生枸杞茶,说:“这周五你等我带你回家,我去你家家访一下。我问问你妈你究竟还想不想念了!”说完他摆了摆手让我回去。
我撇了撇嘴,暗自腹诽。我本来就考虑着退学,反正父母也不在乎我,我打算退学后就去打工,随便找个班上,攒点钱离开这里,重新生活。
我回到教室就看到薛烬那个畜生趴在桌子上睡觉,一脸怒意快步朝他走过去,猛的将他晃醒。然后假装若无其事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薛烬被我晃醒,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他伸手揽住我的肩揉了揉我的脸,“小钰钰,”尾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又发什么小脾气?”
他在我耳边吹了口热气,我顿时觉得如芒在背,慌忙挣开他的胳膊。咽了咽口水,艰难开口道:“薛烬,我喜欢女人。”
薛烬的动作僵在半空,那双总是漫不经心的桃花眼骤然眯起,像被惊扰的猎豹。他沉默了几秒,突然低低笑出声,他往前又靠近我几分,语气带着戏谑:“小钰钰,你反应也太大了吧。难道你真喜欢男人?”
我听他这么一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屁股,铿锵有力道:“是男人就不能让自己屁股开花。”
薛烬被我逗的哈哈大笑,吵到了窝在自己桌子上补作业的褚则君,他转头茫然的问我:“什么开花?”
他同桌漆不言把他身体转过去,在他脑门上弹了下,“他说再不补完英语作业,一会你屁股就会被打开花。”
褚则君恍然大悟,眨着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漆不言,“好同桌帮帮我写点呗,太多了人家写不完。中午回宿舍请你吃饼干,我亲手做的。”
漆不言推了推眼镜,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拿出模仿着他字迹写出来的英语作业,“给你,就知道你不爱写英语作业。”
褚则君抱着作业对着满脸笑意的用脸颊蹭着漆不言的胳膊。
薛烬看到褚则君这样,眼珠转了转,也开始模仿起他的行为,“同桌~人家也想吃你亲手做的饼干。”
我跟褚则君和漆不言一样被他震惊到,眼神示意褚则君。
“你说他脑子是不是真有病?”
“你到现在都没看出来吗,我都觉得他病的不轻,我想申请换同桌。”
薛烬见我不理他,还对着褚则君眉来眼去,随即又捏着嗓子叫了句:“钰钰同桌~”,没等他说完,我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一脸嫌弃道:“你家风水指定有点问题。”
说完也不理他,正好上课铃响了,正好这节是语文,正好可以补英语作业了。
这时候薛烬又凑过来,跟我说话。
“哟,好同桌,中外合作呢。你倒是会雨露均沾。”
我刚想开口骂他,转念一想又改了口,“哥,帮我看着点老师呗,求你了。我英语一点没写呢。”
薛烬挑眉点头同意了。
补完英语感觉自己神清气爽,一看时间还有十分钟下课,再听语文老师试卷才讲到第四页,我记得她上节课刚讲完第三页吧,也是够墨迹的。
薛烬捏了捏我的手指,我转头看他,眼神在问他怎么了。
薛烬立着课本挡住自己,扫了扫讲台上的老师,说:“你还记不记得,当时你在安徽上初一的时候,在一个下雨天放学回家的时候给了一个男生10块钱吗?”
“呵呵,下雨天我还骑我妈去医院呢。”
薛烬被我噎得一怔,随即低笑出声,“我说真的,你不记得了?”
我看他不像是骗人,又重新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有那么个事。
记得那时我在安徽住了一年,也在安徽上了一年初中。好像是当时放学,在回家的路上看见走在自己前面的男生口袋里掉出二十块钱。他走的很快,我见他走远了,连忙捡起那二十。
捡到了就是我的了,我可没打算还给他。转头去了小摊前买了份煎饼果子。
就在我悠哉悠哉的吃着煎饼果子的时候,突然下雨了。我把煎饼果子塞到书包里,打算回家吃,撑着伞快步往家的方向赶。
正好看到失魂落魄的薛烬,他浑身湿透,校服贴在身上,头发滴着水。
怪我太善良了,上前问他怎么了。
薛烬猛地抬头,眼睛红得像兔子,看见我时明显愣了一下,“我打车钱丢了。”
我眼皮跳了跳,摸了摸放着十块钱的校服口袋。感觉自己好像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反派,于心不忍的拿出自己的备用伞和那十块钱。塞进他怀里,快速离开了。心痛的吃完了剩下的煎饼果子。
薛烬就这样看着段钰的背影,直至背影消失。
他看着手中的伞和钱,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校服是初一的啊。
回忆结束,我只觉得那叫一个如鲠在喉。我说薛烬这玩意怎么刚见面就那样,感情是认识我啊。
我笑着打着哈哈,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看他这个样子,因为十块钱赖上我了?
可那是他自己的钱啊。
所以我打算把来龙去脉都告诉他,来换一个安静的课间睡觉时间。
听完后的薛烬一言不发,但我感觉他要被气死了。
原以为是一段令人难忘的回忆,没想到是令人发指的被告。好,好的很啊。
“段钰,你真行。”薛烬咬牙切齿道。
我看了看时间,小心翼翼的从书包夹层把纯净和打火机藏在手里用袖子挡住,嘴里嘟嘟囔囔着:“早知道连那十块钱都不给你了,我又想吃煎饼果子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