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红颜 第475章 第23章 你是我的不可替代

二人梳洗更衣以后，天已大亮。只是久别重逢以后，总有着说不完的话。

苏璃缠着颜霜，让她把这八个月期间发生的事都与她说了一遍。颜霜便真的与她都说过一遍，日子平淡得很，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只是在论及竹歌在西土的遭遇、论及那紫黑色的怪异之水时，苏璃的表情并不如先前明快。

苏璃知道些什么吗？

她还真知道。

如今已经能确定，那紫黑色的力量与黑锦同宗同源，不属于诺德尔撒原生物种所能产生的力量，是域外之力。而愈加频发的紫黑色力量似乎也暗示了，域外种族的侵入，恐怕不会太远。

此外，老剑神也曾说过，黑锦的力量与堕落的秘典之力相似，也就代表魔域与域外种族存在未知的联系。而黑锦又说，常态的秘典之力与恶魔的力量极为相似，这又代表魔域和恶魔种族存在未知的联系，且恶魔与域外种族也存在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由于黑锦的特殊性，她的话暂时存疑。但若为真，这里面藏着的信息，便更令人不寒而栗了。

苏璃手上的信息也没想对颜霜隐瞒，只是要论及这些信息的由来，绕不开黑锦这个串联起一切的关键人物，也绕不开瑾白。从头解释起来的话，就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苏璃这么说的本意是长话短说，而颜霜却眯了眯眼，让她将长话更详细说，她也好奇，在遇见奏以前，洛魂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状态。

——苏璃觉得原因似乎不止如此，但她没敢问。

等到苏璃刻意隐去那些容易惹人担忧的细节之后，再将洛魂与瑾白的过往娓娓道来，顺便把目前对黑锦的已知信息进行整理，颜霜因此也对那紫黑色的力量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不由得眉头紧蹙。此等危险而难以控制的力量频频出现，应当上报给师父才是，不论师父如何决定，最起码能让宗门对此有个准备。

不过，在此之前，似乎还有个小问题需要解决……

“阿璃觉得瑾白如何？”

颜霜冷不丁问了一句。

苏璃瞬间流下了冷汗，若说洛魂与瑾白之间的确清清白白她自然也坦坦荡荡，但问题是瑾白对洛魂本就有些难以言喻的情愫。尽管苏璃坚定地认为那只是瑾白年少时对带她走出黑暗之人所抱有的孺慕与依赖，但实际上当事人尚且难清，她又如何能替瑾白断言？

颜霜问完那句话，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地看着苏璃，目光仿佛能直直看到人心底。那平静无波的表面下，似乎酝酿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或者说，是等待。

“洛魂当初帮她一把……”

“我知晓洛魂会如何待她，所以我问的是阿璃。”

颜霜的声音在清泠之外，依是带着温柔。她说这话时，也自然想到了曾经她的分身带回来的记忆。在蓝晶京城的聚香楼里，分身曾与瑾白有过一段会面，那时说要与她结为友人，如今想来竟是有些意外的有趣。

“她很好看，性格也温柔，只是未能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与我相逢，相逢时，我的心中，也早已有了唯一的人选。天时地利人和，瑾白仙子皆不占，霜儿何必吃她的醋呢？”

苏璃听得颜霜想问自己的看法，便也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讲真，瑾白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姑娘，温柔，善良，性子虽软但也有自己的坚持，换谁来都很难不喜欢她。只是，苏璃对她并未产生什么爱情上的萌芽。

“阿璃这话，是说倘若阿璃先一步遇见瑾白，便会与她走去一起？”

颜霜说这话，神态语气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波动，似乎只是普普通通的问话。但苏璃感觉，霜儿此刻的心境绝不简单，这句话明面上是在问自己要是先一步遇见瑾白会不会跟她走，实际上却是在问，霜儿对自己来说有没有什么自己所喜欢的、关于她独有的特质在，这是在确认她在自己心中的唯一性与不可替代性。

所以，本质上，她还是在向自己索取爱的表达来让她放心。这位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也会像世间所有坠入爱河的姑娘一样，患得患失，想要确认自己在对方心中那份独一无二的分量。

嚯，成天觉得自己是个没长大小姑娘，霜儿又何尝不是缺乏安全感的小姑娘呢？

“霜儿，你问我若先遇见她会如何，而命运没有给我这个如果。我唯有一个答案，于苏府后院湖心亭，遇见了那个清冷如霜、却会在琴弦上流露出人间烟火气的你。

“我喜欢你抚琴时低眉敛目的专注，喜欢你舞剑时衣袂翻飞的清绝，喜欢你明明心细如发、为他人思虑周全却总是一副疏离模样的口是心非。

“我喜欢你清冷外表下藏着的柔软，喜欢你偶尔心感羞意却强装镇定的可爱，喜欢你偶尔流露出的、独独给我的那份纵容和依赖。

“我喜欢你面对风雪孤崖的坚韧，喜欢你历经沧桑却依旧保持内心澄澈的纯粹，更喜欢你此刻会因为我而吃醋、会想要确认自己在我心中位置的小小不安。

“霜儿，这些特质，哪一样是瑾白仙子能替代的？哪一样不是独属于你的无可比拟？

“瑾白很好，温柔，坚韧，像一朵不论在怎样的风雨里也能顽强盛开的花，但这朵花终究不是属于我的。这世间万紫千红，我只心悦于你。”

苏璃踮起脚尖，额头轻轻抵上颜霜的额头，鼻尖相触，呼吸交融，声音轻得像情人间的呢喃，却又带着磐石般的承诺：“所以，何须再问如果？此间，没有如果，只有现在，只有未来，只有你我。你是我命中注定的不可替代，此心昭昭，唯卿而已。”

颜霜微怔，在苏璃那双明亮的眼中，看见了几乎要满溢的爱意、珍视与笃定。那份被如此直白、如此深情地肯定独一无二的感觉，瞬间驱散了所有因瑾白而产生的、微不足道的阴霾。

她长长的睫羽颤动了一下，眼底似有水光氤氲，却又被她迅速压下。那清冷的唇角，终于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不再是清浅的弧度，而是一个带着释然与安心的温暖笑容。她轻轻闭上眼，感受着额间传来的温热触感，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所有的疑虑，都在这一声轻应和彼此交融的体温里，化作了无声的尘埃。

“虽然阿璃说的很轻巧，还刻意略去了一些细节，但你当初也很辛苦吧。”

轻轻的嗓音，伴着颜霜的关切流入心间。苏璃站定身子，抚了抚她的面颊：“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必再论？现在要做好的，是以后。”

“我们还会有很长的以后。”

颜霜认真地说道。

“以及以后的以后。现在，是不是该去找圣临宗主，商讨商讨咱们在拯救世界之前该做什么准备？”

苏璃巧笑嫣然。

“好。”

颜霜应着，随后打开了房门。

晨光未尽，流金碎玉般泼洒进来，恰好笼住了她站在门边的身影。清晨带着温意的曦光，柔和而通透。光线仿佛带着灵性，眷恋地描摹着她清丽的轮廓。

她依是一身素白，却非昨日那般清冷孤绝，霜白的底色上织着极淡的银灰色暗纹，远看如雪地冰晶，近观便见光华流转。她就这般站在晨光与门扉之间，那份惊心动魄的美，便透出沉淀后的澄澈与安宁。

“我家霜儿真好看。”

苏璃站到她身旁，笑得眉眼弯弯。

“阿璃又何尝不是美到人的心坎儿里了。”

颜霜抚了抚她牵过来的手，淡笑着说道。

苏璃还没来得及装作娇羞说讨厌呢，忽然心中有所感，与颜霜一同望向了由冷杉与翠竹搭建的门户——

那儿立着一位公子，身着蓝色长衫，色泽如初霁之空，又似深海之渊，在晨光下流转着内敛而温润的光泽。衣料质地极佳，垂坠感极好，衬得他身形颀长而挺拔。

他静静立在那里，仿佛与周遭景色融为一体，却又像隔着一层无形的薄纱，独立于光阴之外。乍看之下，眉宇间尚存几分少年人的干净纯粹；细观其眼眸深处，却似有阅尽千帆后的淡然从容；可他那仿佛洞悉世事的气质，更像是年长些的智者。

时间在他身上，似乎失去了清晰的刻度。他像一块被岁月之河反复冲刷、却依旧温润如初的古玉，又似一株扎根于时光缝隙中的不老青竹，任凭外界春秋流转，己身只余下一种超越年龄界限的和谐与宁静。

说实话，苏璃第一眼便认出来此人正是竹歌，但又不知怎的有些自我怀疑。眼前之人，与曾经那潇洒自在的箫修并无太大改变，但给人的感觉却大不一样了。

“我没有打扰二位吧？”

他微笑着，嗓音温和，令人心生舒畅。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苏璃也回以笑容。

“敢问阁下，是苏璃还是洛魂？”

“洛魂是我，但我是苏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