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红颜 第461章 第11章 故人相见，一见而过

苏璃去哪儿了呢？

依然在城中闲游罢了，只是方才那白衣仙子愣神久了些，有这时间，她早已走远。

此间，文人墨客们春野座谈，剑客枪修们武场论道，少年仙子们坊间游肆，老叟老妪们树下研棋，和东洲之趣，一般无二。

此间，有人与她擦身而过，有人与她隔河而望，有人夸她容貌秀美有无相公，亦有人赞她目光藏锋可是修者。面对这无数过客，她不亲近，也不疏远，或答谢他人溢美之词，或笑而不语保有神秘，带着几许仿佛游戏人间的疏离，从外看这众生百态。

你瞧，这北境之民的生活，与东洲诸多无战事的安定国家又近了几分。当初你上圣临的目的，不也已经达到了么？

她依然走着，接近，却不走进。明明身处闹市，却又带着远郊乡野的恬淡，似乎还真应了五柳先生的那句“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为何会如此呢？“心远地自偏”。

直到，她听见一句——

“瞧，这可不正是你的旧爱？”

似乎是对自己说的。

有趣。

苏璃勾了勾嘴角，仿佛古早言情小说里的歪嘴霸总，飘扬的魂，也因此回到了人间。

可当她偏过头去，看见来人，歪起的嘴角，却稍微僵了一下。不过，她的表情早已能够自如，转而便软化成了更加柔和的笑，带着几许歉意，几许感激，浅行了一礼。

只是，来的那对璧人，女子似乎甚是无礼，没有回应苏璃的礼节，反是虚戳着身旁男子的脑门，怒气冲冲地道：“我可记得，你就喜欢这么大的！”

相比之下，男子似乎更礼貌些，微微颔下那点了朱砂的眉心，算是对苏璃此礼的回应。接着便去哄他身旁身材娇小的女子：“我喜欢的是你，只不过恰好那时的你是这般年岁。”

女子愣了愣，表情有所缓和，却马上又是一幅气冲冲的模样，张牙舞爪宛如炸毛的灵雀：“我不信，这些甜言蜜语我都听了两百多年了，你就会哄我！”

“二百多年，非是哄之一字能概述的。与其说哄，不如说是夫人在教我，如何一日比一日更珍视你。”男子依然保持着温雅的风度，继续说着，“哪怕如今你随心如旧，前些日子父亲刚送回来的流清港珊瑚盆景也未能幸免于难……”

“你！”女子瞬间涨红了脸，又羞又恼，想抽回手，却被牢牢握着，“谁让你提这个！我……我那是失手！”

“嗯，夫人失手的样子，也是可爱至极。”男子从善如流地点头，眼里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所以，夫人还觉得，我喜欢的是‘那般年岁’吗？我喜欢的，分明是眼前这个，会失手砸坏我心头好、却让我甘之如饴，想再哄她两百个、两千个年岁的你啊。”

他轻轻晃了晃她的手，依然温柔：“夫人若还不信，不如现在就回去，再砸几样解解气？我保证绝不阻拦，只在一旁鼓掌叫好，赞夫人英姿飒爽，如何？”

女子脸上的怒气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压也压不住的笑意和羞赧。她哪里还气得起来？只觉得一股暖流夹杂着甜意从心底直冲上脸颊耳根。她用力想抽出自己的手，声音却软得甜蜜非常：“胡说什么呢！谁要砸东西……”

再然后，苏璃便听不见了，只见依偎地更紧密的二人，朝更远处漫步而去。

此刻的她，无疑是想笑的，这家伙一番连消带打，还真把小仙子的三分火气给压了下去，小仙子说的也没错，他尽会哄她，哄了这二百多年，可算是把她吃的死死的。

也挺好。

至于苏璃为何会向邵允行见礼？

嚯，还得怪她自己，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却不顾自己的状态在外人看来是什么状况。于邵允眼中，便是路上有个修者深陷于空虚之境难以自拔，他正巧路过，便惊醒她令她回到人间。林墨仙也是修者，理解他的举动并不困难，当即便是横吃飞醋，便有了后面这一番情境。

自己当然不曾陷落空虚，只是……不谈也罢。

苏璃揭过自己乱七八糟的遐想，转而去钻营起了邵允与林墨仙。她自然很高兴见到这二位故人皆是突破了长生之境，毕竟见到的是青年才俊与墨染的小仙子，而非鹤发无光的老者。

林墨仙的天分显然是要更高的，她的样貌与曾经变化并不算大，说明入长生早，后续形貌变化是依据晋入长生之后来的。反是邵允已是青年模样，比起曾经显得更为成熟稳重。但从性格上来说，邵允依然温和沉稳，而林小仙子，曾经还算是骄傲而矜贵，代阁主处事也利索妥当，如今……怎么变成小娇妻了？还是说，她还有另一面？

苏璃暗自腹诽着这些旧友，心中却还是感觉温暖。都挺好，二百多年，邵允和林墨仙顺顺利利地走到了一起，修为水平也都臻入了长生，并没有半道因为什么事故而早夭。由他们的对话也能知晓，生活亦是顺心美满，如此，她也没必要替这二位旧友再担心了。

继续往前走，苏璃也逐渐从周遭的景观中确定，松桥镇的确已成了一处修者聚集的大镇。沿途行过数百步而已，便已见得好几处修者论道，亮闪闪的玄气匹练也足以佐证他们修者的身份而非江湖武者。且从衣着、装扮乃至武器、比试招数来看，还是不少修者有着正儿八经的门派。如此看来，魔域如今依然没有因自身一家独大而去尝试吞并，没有断掉中小门派的传承。只要小门小派不至于如松桥镇事变中那几个没脑子的一般去联合外宗反抗魔域，在北境，他们便能活得很好。

北境无国度，便由魔域担起了国的职责，民生不谈有多好，但从松桥镇现状来看，比从前可谓是好了太多。而玉门寨的消亡……哪怕是当初洛魂路过时，那里也已坚持不了多久了。又或许，只是村寨旧址没了，村中之人乃至他们的后代，或许转移去了别的地方，如今已然安居乐业了也说不定。

又见得一处论道之所，苏璃这一回驻足看了片刻。场中，是一场二对一的比试，男修执枪，女修执剑，共同应对一名双刀修者。苏璃看时，男修正以枪尖点地，长枪便顿时弯成了一道完美的弧；女修正从空中落下，单脚点在枪杆上，执剑飒沓，藉由枪尖弹起的力，身形便如长剑破空刺向那双刀修者。而男修也不甘落后，长枪震起女修后，脚步大跨而前，震颤的枪尖便以极快的速度截打着对手大开大合的双刀。

苏璃倒是从中品得了不同武器之间的连携，尽管她是用剑的，但依然不得不说枪不愧百兵之王的称号。如这位男修的用法，便能借助枪杆的弹性让女修能借力进行二次进攻，大大缩短了收招到落地这段时间的空窗期。而男修也同样能借助女修弹飞之后对他产生的反力，震起枪尖，以此封锁对手的下盘。而女修主的是上方进攻，二人协力，上下齐攻，定教人难以招架。

果不其然，双刀修者纵然再刚猛，大开大合间险之又险地化解了第一波攻势。可随着二人的进攻愈发迅捷凌厉，落败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见过此景，苏璃若有所感，便想着事情悄然离去。然而，她的离开却牵动了一些视线的跟随。

苏璃知道后边有些小尾巴，但既然来者还没有表明意图，她也便没有揭破。原因也就那几样，要么对她的容貌感兴趣，要么对她观察比试时流露的状态感兴趣，再就是闲的，脑子不正常的人没法用常理度之。

接着走了一段路，后面的人也依然没有退去。苏璃在拐弯的时候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合着灵觉，倒是发觉了后边的人流中谁是跟踪者。两个修者，模样没有什么特点，瞧着还挺年轻，实力层次在未暴露玄气之前也没法知晓。

至于跟踪原因？

苏璃也没法确认。

于是，她只是保持着警惕，打算引去人少的地方再考虑和他们面对面交流。至于要不要考虑打不打得过这种问题？她还真没去想过，考虑她的真实战力，以及空间玉里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好东西，想要战胜她这个表面上还是炼神阶的小家伙，实际上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只是，中途又遇见一个人，终止了她的计划，也终止了那俩跟踪者的。

“是你啊，我记得你，在通天渊外的桂树林，我们见过。”

语气柔媚，又带了几分淡然的讶异，像是初春的风卷起了未舒展的叶儿，逗得人心尖儿发痒，便想要挣扎着展开，去看一看世界之外的美好。

苏璃看去，便是一抹黑白水墨映入眼帘。

数次见她都是红白相衬的装束，如今墨与白的相互晕染，依然美到人的心坎上。

“姐姐记得阿璃，可真让人受宠若惊呢。”

苏璃笑得分外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