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红颜 第442章 第134章 该是做朋友的好

“仙子为何要同去？”

苏璃心中已有猜测，但还是更愿意听瑾白自己如何说。

“阿璃可曾见过通天山之巅的雪？”

瑾白将视线转向洞府之外，正巧能瞥见几枝白玉兰迎风微颤，天寒，却愈发娇艳，愈发无暇，正如瑾白那冷玉雕琢般的侧颜。

“不曾去过通天山之巅，亦不曾见过雪落之时。”

苏璃不明所以，但还是顺着瑾白的话往下答。她还是洛魂时，虽在通天渊待过很长时间，但从未往幻阵之上更进一步，更遑论那高不可攀的山巅。而今身为苏璃，这还是第一次来通天渊，自然不可能见过山巅的雪。

“那雪，看似轻软如絮，落在掌心，却是六棱霜花。师父说，能碎金石者，未必都要作雷鸣之声，这般雪花，亦能迸发出不可想象的力量。”

瑾白回眸看她，蝶翼般的睫毛轻颤，鬓边两缕散发被骤起的山风惊起，恍若宣纸上晕开的墨痕，哪怕大师的山水之画也不过此般。

“恕阿璃愚钝。”

苏璃道，心中却是腹诽着迟早要被这群谜语人急死。

“此话是指阿璃，我知你欲独自前往，也有能力应对一路风霜。但苏公子未必会这么想，因此，我可与阿璃同去。”瑾白安静说着，话语如春风拂面，令人心生安宁之感，“而实际上，若阿璃不愿，便可半途分别。”

苏璃微微一怔，却感觉到瑾白对她可谓关切到了极致，为她考虑得也周到到令她心中有些愧疚。瑾白其实不必待她如此之好的，毕竟洛魂曾经待二丫也并非是一心一意地好。他更多的，是为了寻求老剑神解答心中的深层困惑，至于其他？顺带罢了。

而瑾白呢？

助她数次，为她解围，与她修剑，开导于她，归还她的记忆，现在还要为打消自己亲友的疑虑，主动要求陪她同去北境。甚至她还想半途离去，只为让自己能独自去见颜霜，既是避免可能的误会，也是为成全自己的小心思。

洛魂何德何能？

自己又何德何能？

瑾白突破长生上百载，尔后修为精进所增的寿元更是无法估量，时间于她并非尤为珍贵的东西，但她是圣域强者，已经算得上诺德尔撒的高阶战力。而她却愿意因年少所受的那几分微不足道的帮扶，为一个实力与势力皆是微不足道的小丫头思前顾后，说来又怎能不令人心虚歉疚？

“仙子不必如此，你欠洛魂的那几分情面，早已被我厚着脸皮收下太多回报。如今还要你因此而奔波，我实难再接受如此好意。”

苏璃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这也是因为她不是很想欠人人情。欠人情的滋味可太难受了，在没还上之前，满脑子都在想这债要怎么还、以后还不上怎么办？早知如此，便不该随随便便去欠人家的。

“若你直接答应，那才教我惊异。”瑾白笑了笑，却不改固执己见的态度，“于你于洛魂，或许当初救我真的只是小事而已。但于我，那是改变我一生的举措，怎么回报也不为过。更何况，你我也算友人，互帮互助便不必太讲究什么。”

“你这么说，若不应你，反倒我才成了那个不懂亲善情面之人了。”苏璃苦笑。

“无意于此，但这也的确是目前最为合理与稳妥的方法，不是么？”瑾白道，“师父年纪大了，情面更是大到难以偿还。换作是我来替你作保，则刚刚好，作为师姐，带师妹去北境见见世面也很合理，对吧？”

话罢，她还眨巴眨巴了那对秋水清瞳，俏皮地还宛如曾经年少的模样。只是洛魂错过了她的少女时代，但如今，苏璃则有幸从中窥见一二，的确是美丽与可爱并存的盛景。

“你还是忘不了当师姐的执念。”苏璃无奈。

“那是自然，好不容易有个入门比我晚的师妹，怎能不过把师姐的瘾？”瑾白话说的理所当然。

“那便谢过师姐了。”

苏璃起身，郑重地向瑾白行过见同辈前人的礼节。而瑾白也在苏璃的举动中，稍稍敛起了笑意，收下了这一礼节，眉目之中，也生得了几分安然与慰藉。

再接下来，则是编造……咳咳，是规划一个去往北境的合理缘由。

这方面，苏璃倒是很快就有了招。兰尔索斯曾把洛魂的遗物都给了她，其中大部分都是不太有用的东西。些许银子，一些伤药与灵药灵草，不少剑谱典籍，与一些或知或不知效用的瓶瓶罐罐，苏璃还拿其中有美容养颜效用的药膏赠予过花璇郡主。

而其中，有典籍记载，北境寒川有千年灵髓，可助淬炼灵兵，甚至助长诞生器灵。此事真假苏璃并不清楚，毕竟没有得到此物的相关记忆，曾在北境也未曾听闻。而瑾白因多年苦修于通天渊，对此也不甚了解。

但，真假本就没太所谓，这只是一个理由。以此为由前往北境，再加上瑾白作陪，足以让苏霖弦安心于此修剑而不至于生出疑虑。而她由冰冥与断情铸融而成的十世剑，亦可唤出新锋作为此行的成果。

此外，在取得记忆珠之前，老剑神也说，暂时没什么新东西可教予她，让苏璃暂且沉淀沉淀，将所学所修融会贯通。届时待生困惑，再行探讨便可。而这也为苏璃的离开提供了另一层缘故，她需要的是历练感悟而非一味苦修，剑的精进，也的确需要提上日程。

逻辑完美闭环，计划通！

“计划何时前去？”

在二人并肩走出洞府、见得外方的天光时，瑾白偏过头问她。

“我不太能等，所以明日吧。”

苏璃也看向瑾白，目光却带着些问询的意味。苏璃的确没有真的麻烦瑾白伴她的意味，但也的确需要瑾白配合打打掩护，所以也得确认她是否有空。

“身为一介闲散之人，我哪一日皆可，只不过我还以为你会说是今日。”瑾白却是笑得如同现时气候的正午阳光，暖意融融之余，也含着几许调侃之意。

“总要做些告别的，直接一走了之不是我的风格。”

苏璃以笑容回应瑾白，却又在心中补足了未说的下半句——“但是是洛魂的”。

瑾白似乎听懂了这弦外之音，或者说，她原本也是此意，眼中便有阵阵涟漪随风而起。垂下眼睑，只是须臾，再抬起时，便重归了如旧的平静如秋水深潭。

“那阿璃先与苏公子见上一见吧，下次再见，便不知何时了。”瑾白轻声道，“我先与师父知会一声，此后再来与作为阿璃的佐证，与苏公子等人告别。”

“既然仙子如此说了，那便暂且一别。”

桃花林中，苏璃向瑾白行礼，便转身而去，独留瑾白于林中伫立。

春日的桃花，粉白相间，好似天边晨昏时分的云霞，与瑾白相互映衬，壮观之余，也多了几分人比花娇的脆弱。

落花轻盈，恰似美人执笔素手，在这春风荡漾时挥洒笔墨，作出饱述春意的诗篇。而静立其间之人，比这篇章更像山水诗画，和风奏响的春之韵律，也引人回到那久远之前。

倏然，瑾白轻轻一笑，竟是想到了曾经在蓝晶聚香楼之时，怎会昏了头说要与那面纱女子做朋友呢？

也好，往后，也该是做朋友的好。

……

苏璃回到那片竹屋小筑时，苏霖弦与张法林等三人正在试剑切磋，见苏璃前来倒也没有停下的意思，反倒是愈发卖力了起来。一时之间，剑的碰撞铮鸣之声不绝于耳，诸人的招式也变化繁多，相互之间竟都杀了个难解难分。

此时，场中也只有这四人在此，联系到先前瑾白说她先行去寻师父，不难得出结论——老剑神并不在此，至少今日此时不在，因此四人便自发地相互切磋，以此精进技艺。

虽说苏璃脑中有着洛魂的过往记忆，也通晓他的剑法与各式各样的技法，甚至出剑能快到有他几分神韵。但苏璃要走的路，依然很长远，学无止境，哪怕是如他们般实力层次的剑法，依然有值得吸纳学习之处，主打一个触类旁通、举一反三。

直到四人各自气喘吁吁地停止，苏璃才走上前去，微微笑道；“好久不见，各位。”

一时之间，笑容足以比肩天穹之上的暖阳。

对她而言，在过往的记忆中遨游了差不多两年的时光，也的确算得上是好久不见了。只是，对苏霖弦等人来说，苏璃这“闭关”不过一日有余的光景。这一声好久不见，在莫名其妙之余，却也添了几份少女的娇憨可爱。

苏霖弦见到自家小妹走上前来，也露出了温暖的笑，问了一声，在瑾白仙子指导下的修行如何？

——他不知什么记忆珠什么前世的故事，他只知道，小妹是与瑾白仙子在一起的，那也足以令他放下心来。

苏璃了然，笑着应答，那自然有了长足的进步。如今若与你斗上一场，恐怕你也难以在我手中撑多久。

苏霖弦并非那种争强好胜不服输的性子，他更随和些，对于阿璃这含了几分锋芒的话并不觉得有多冒犯。他只会想长江后浪推前浪，而不顾前浪会否死在沙滩上。

那重要吗？

重要的是，阿璃开心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