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红颜 第432章 第124章 旧忆·你死我亡

用上“第一次”这种描述，通常后面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所以，第一次的广路相逢，洛魂赢了。

说是赢，但对面也没输。

余安亮的纸面实力，是要比洛魂稍强一些，而那两名侍卫更是通天阶后期的水平。这样的实力层次，都“死”在了洛魂手中。所以，来寻仇的自然不会比这配置更差。

与他相逢的，是两名已经接近入圣者的护卫。双方大战了不足一刻钟，便草草结束了此次战斗，且未有人员伤亡。

原因不难理解，洛魂的打法，真的是搏命的打法。他不管有没有剑刺在自己身上，他只在乎剑有没有捅在你身上，甚至他还有如此搏命的本钱，既有无与伦比的出剑速度，还能保持极高的凌厉攻势。如此以伤换伤的打法，哪怕纸面实力比他高也会忌惮几分。

说到底，双方并没有刻骨的仇恨，死的是余家少主，和他们这些与他不相熟的护卫何干？而死掉的那两名护卫，也是余安亮的亲卫，和他们并无太多交集。拿钱办事，尽力而为，若涉及性命存亡，这钱不挣也罢。

所以，当洛魂真的和他们换了几次伤，两名护卫便有了退却的心思。眼见洛魂愈发激进，搏命之势愈发凶猛，如那海潮绵延不绝，此战也便算是走到了终点。

那两人喊着什么青山啊绿水啊，就自顾自地跑掉了，而浑身皆伤的洛魂也无力赶尽杀绝，在星夜中独自舔舐伤口。

但，花还没开，所以还不能走。

第二次的战斗，是洛魂准备入城买些调味料时与人撞见的。由于这一次是偶遇，与先前有所谋划的追踪，形势又存在不同，洛魂当然未做准备，而那人也没想过，会在下一棵树的转角遇见。

那人是真正的余家人，似乎是与余安亮关系尚可，故主动请缨来寻仇。本来吧，这般名门大家的公子哥出门在外，应有护卫相随。但眼下也不知何种原因，许是扩大搜索范围而分兵，抑或与护卫置气而偷跑，反正不论何般缘由，他都是独自一人行动的。

洛魂并不认识此人，第一眼也不会有提剑便砍的兴致。但那余家人知悉洛魂模样以及所行恶事，当即混合着正义感以及复仇之心的他，便扬言要杀了洛魂偿命云云。

只可惜，这般公子哥大约是惯常仗着有实力高强的护卫作为后盾，却完全忽略了自己的真实斤两。莫说是道灵的层次，就算是通天，也很难能轻易从洛魂手中讨得什么便宜。

所以，他死了。

生命这种小事，也就这样被他轻易挥洒了出去。

但，花还没开全，所以还不能走。

第三次的战斗，便是这一次了。

在又死了一名余家子弟之后，余家愈发重视此事，对于洛魂的搜寻力度也便愈发地大了起来。没过多久，一名真正的入圣者，便随洛魂潜行到卡萨布兰卡城外，到了合适的地点以后，与之开展惊天动地的对决。

彼时的洛魂，还在怔怔地看着这已经开遍山野的白色花朵，即便冷淡如他，在面对这漫山遍野恰似天边云絮舒卷的花，也不禁愣神许久。嗅着清淡的露水与花香混合的清冽味道，眼见清风将这一片玉琼吹得摇曳生姿，他的心，似乎也开始随风而轻轻摇动。

如今，已经到了初夏时节，天气的进一步回暖，让这般娇气的花像是一夜之间便开满了整座圣城。而城外的山野，也似乎只消片刻，便以白代绿，将草野从原本的青翠化作了乳白色，于是这种白色的百合花，终于开始看见世间人的光景。

只是，这些花首先见到的并非鸟语花香、鸾凤和鸣的安和，亦非火树银花、锣鼓喧天的喧闹，而是刀剑铮鸣、血溅五步的杀意凛然。

的确，洛魂还未多瞧这些花两眼，先一步到来的，是那入圣者的长枪。

若放在前些日子，他面对入圣者，过不了几招便要落败。但今日不同往日，老剑神所遗的手札对他有启发之效，而圣城之中的切磋亦使他裨益良多。

的确，圣城之内禁斗，禁的是私斗。倘若让城卫做个见证，双方在擂台上比上一场不得分生死的切磋较量，不论是比斗双方、看热闹的路人抑或本就闲来无事的城卫，对此皆是乐得一见。

以洛魂的性子，他自然不会主动与人邀战。但若是有洞察力敏锐之人，想与他比试剑招，他亦不会拒绝。等着也是等着，喝喝酒练练剑，得过且过，不外如是。

但，这里是永昼圣城卡萨布兰卡，哪怕是途中所见的路人，亦有顶尖高手的可能。洛魂仅是与人切磋了四五场，又旁观了十数场，那支离破碎的无情剑道，竟也焕发出几分新的生机。他所见的比试，不仅是剑，从刀枪斧钺锤等十八般武艺中，总能学到点什么，触类旁通、举一反三。这其中，他的天赋悟性固然重要，但也离不开各路高手技法本身所具有的优越性，这便体现了开放交流的必要性。

总而言之，在圣城的这些日子，他也同样学到了许多，这才能在与眼前入圣者的对战中，哪怕是被动应战亦能抢夺一分先机。

所幸，这余家也只是寻常大家，入圣者基本已是他们所能拿出来最高级别的战力了。再高些，寻常的家族便很难留得住人了，人往高处走，更广阔无垠的无尽海域或者资源丰沛的大宗门大家族，才是更好的去处。但凡此人在圣元阶中再浸淫些时日，恐怕胜负还难以言说。

起初过的几招，形势对洛魂是极为不利的，既差在修为，也亏在武器。

若故事的发生地是兰因斯而非诺德尔撒，有魔法术阵这些东西，武器的差异便会因此被抹平，不论拿剑拿刀拿枪还是拿法杖，反正都是用魔法操控对轰，武器本身的特性几乎无法展现。而在诺德尔撒，武器脱手以后是极难被玄气操控的，能做些细微的调整便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了，这也表现了拥有能辅助器主作战的器灵会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大多数情况下，武器还是由其主人手握作战，不同武器的特性差异便能在不同境况中发挥不同的作用。

若在狭窄的山道或枝繁叶茂的林间，刀剑这种轻便的中短兵器优势会极为明显；而在开阔地带，则是枪矛这等长兵器的天下；若想行隐蔽刺杀之事，也便唯有小巧的匕首短刀之类的武器能够胜任；而在唯有烛影摇红的暗室，袖箭之威，堪破阴阳。

而这里，是卡萨布兰卡城外，是一片有着漫山遍野的卡萨布兰卡花的平野，用枪的入圣者，可比用剑的洛魂强势太多了。洛魂掌中断情剑，不过三尺青锋，怎敌那丈二寒铁摧山势？莫说格挡招架，便是擦着半寸锋芒，少不得骨断筋折。哪怕他只是随意出手，都需要洛魂慎之又慎地应对，稍有差池，便是被那无往不利的长□□一个对穿的下场。

可洛魂，偏偏就一点儿也不慎重，又或者说，他向来便是如此的打法，似雪中饿狼，以伤换伤，以命搏命，谁更在乎自己的伤，谁便输了一半。而他，便像是没有痛觉一般，一味地进攻，进攻！

所以，他以肩膀被枪尖挑破为代价，在敌手腰间留下血痕；

尔后，再以自身肋下三寸见骨为契，反手削落敌手半截枪缨；

霎时，髀骨被洞穿，身形歪斜，剑却行走龙蛇，剜出三寸血槽；

须臾，又是膻中之侧犁出血肉，换敌肩侧血涌如注，寒光煞喉，不过寸许之隔；

终末，他更是不顾生命安危，以额间顶枪尖，剑灵身作臂膀延伸，如蛟龙出渊，携着势不可挡的玉石俱焚般的煞气，对其眉心逼迫而去，将他震退三步。双方僵持，皆定由原地互不能动，而唯一不受束缚的剑灵，便是终结这场险之又险的战斗的最后手段。

看吧，不敢搏命，便是殒命。

敌手的尸身落在满地血色的卡萨布兰卡花中，既血腥又诡谲。那尸身属实已经寻不见几处好皮肉，浑身都是剑伤、翻卷的血肉与露出的森森白骨，几处关节处不太正常的歪斜，足见其骨节都有错位。

怎一个惨字了得？

可洛魂，他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他唯一比敌手强的地方，是他还活着，但也是进气多出气少了。他还没来得及与懵懵懂懂的剑灵道一声谢，眼前便已经模糊得看不清了，好似有一个一个黑白相间的小方格不停地生成，转眼间便布满了他的整个视野。

不知多少处的骨裂与骨折，血肉都几乎要与身体分离，如今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只有那颗搏动得越发微弱的心。

似乎，自己是该感谢老剑神的，若非他的手札，怎么可能以通天之能完成反杀入圣者的壮举？这等成就，说出去怕是都不会有人信。

但，不管有没有信，也就到此为止了。

是时候，该去见她了。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