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红颜 第414章 第106章 旧忆·亦我所愿

玄气，虽由人而发，但归根结底还是属于自然，日光，月光，星光，草木精气，风雨雷电，世间各处，无所不在。

此外，玄气自己还有着属性区分，俗语有道是“玄气属性混沌九分，水火土风四基本，冰雷自然三衍生，光暗双璧难见珍”，除了这九种，亦有着无属性玄气第存在。玄气属性并无相生相克之说，只是会附带少许属性特质罢了，无属性的玄气则天生要强横少许。

而二丫的冰蓝色液态玄气漩涡，则代表着她有着至高天赋的冰属性玄气。

换言之，这是个修炼玄气的顶尖天才。

洛魂不屑欺骗于她，遂如实相告，顺便给她阐明了她的天赋所代表的意义——别的不谈，光拿自己对比就已经是远超了。而二丫得知这般消息，倒没有尤其兴奋，哪怕有着洛魂的解释，她本身其实还是不太清楚这样凤毛麟角的天赋到底代表着什么。但她能得到结论，自己能够修炼，那就已经足够了。

于是，小姑娘又扑闪着饱含一汪秋水的眼睛看向洛魂，几乎要声泪俱下地表达想要修行的愿望。

洛魂原本是不想教的，这般孩子，何必踏入修者的纷争呢？

可二丫说的也没错，她被那恶鬼所缠，已经很难离得开超凡这条路了。保有一力，好歹能在将来与那恶鬼抗争一番，而不是只能充当待宰的羔羊。况且，这般恐怖的究极天赋，若是踏入修行之路，必然是此道上辉煌灿烂的明珠，阻止她修行的话，未免太过暴殄天物。

但，教人修行，似乎不是他所应该做的。

于是，洛魂故技重施：“待到通天渊寻得老剑神，他来教罢。”

可这一次，二丫有些不太愿意接受这个说辞，她道：“先前哥哥说你的剑不适合我，的确，每个人的剑道不同、使剑习惯不同，的确难以随意修习。但修炼之路本是相通的，皆为玄气，为何不能哥哥来教呢？”

洛魂突然有些头疼，看吧，把一种事物向一个聪明人掰扯明白了，那么就很难在这方面再次用言语说服她。这时候她已经通过消化与理解，以及适当的合理外推，对该事物的了解指不定比你原本都要丰富。

就像这小丫头，昨日对剑、对修者还是处于一窍不通的地步。而经过今日一整日的闲谈与交流，她对此的了解已经颇有建树，好歹能针对洛魂话中的漏洞进行合理的反驳。

但，洛魂还是不愿，不为什么，只为心中那一份微不足道、却又真实存在的不忍。于是，他挑了个明明真实、但也最伤人的理由回复：“你我本萍水相逢，我何必花心思传授你修行要领，于我又能有什么裨益？”

“你需要一个对手。”

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眸光波光潋滟，却又纯净澄澈，见不到半分除了希冀之外的心绪。他这试图伤人家心的话，倒是没对小姑娘造成多大伤害。

“愿闻其详。”

洛魂有些意外于她的回答，但还不至于在神色上表现出来，便顺着她问了下去。

“哥哥方才说，我的天赋奇高，假以时日，我也一定会追上哥哥的脚步，然后，向你挑战。”二丫说这话时，语气异常坚定而坚决，似乎已经把这句话当作了自己的人生目标，“哥哥需要一个能不断磨砺自己、能让自己变强大的一个对手，但太多人没有这份殊荣，不如就让我来当哥哥的对手！”

洛魂微怔，半晌不言。似乎是二丫那灼灼的目光灼烫了他，这才有了动作，抬起手，似乎想摸摸二丫的头——可这动作终究是中止在了抬起手的阶段。

可二丫大约是猜出了他的想法，踮起脚尖，于是那翘起的发顶便在洛魂的手中蹭了蹭，是对他的应许，亦是对他的回应。

为什么不把整个脑袋都置于洛魂手中？

大约是……因为她不够高？踮起脚尖也不够。摇摇晃晃，几近摔倒。

而洛魂像是触电般地缩回了手，转而扶住了她，看不出什么情绪的漆黑眸子与她对视：“为何这么说？”

“因为……”二丫偏了偏头，旋即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因为我觉得，哥哥是希望自己变强的，但变强也需要有人相互扶持，二丫想成为和哥哥相互扶持的那个人！”

话大抵是有些歧义的，但她本身自然没有那层意思，洛魂这般性子的人更不会往男男女女那方面去想。所以，他只是怔了怔，旋即放开她，径自在篝火旁盘膝坐下。

小姑娘拿捏不准他的态度，跑去他的侧面探个脑袋过来看，但洛魂的表情管理实在是难以让人窥探出他的任何意图——哪怕是日后的魔域圣女奏，也是在经年累月的相处之后才逐渐摸清他的情绪，更遑论还有洛魂自己有所转变的缘故。

所以，她自然是猜不透洛魂究竟在想些什么，便只好小声地唤了一句：“哥哥？”

“哪怕仅仅是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希望有人会重蹈覆辙。”洛魂拨弄着火堆，但他的动作并未让火烧的更旺，大概只是无心而随意的举动，他轻声道，“往后见到老剑神，你只要对剑表现出兴趣，机灵些叩首，以你举世难觅的天分，他会收你为徒的。”

“可我为什么要拜老剑神为师？我只是想知道老剑神能不能帮我祛除恶鬼。”小姑娘不解。

“他凭什么帮你？”洛魂淡淡道，“老剑神善，但并非滥善。倘若你是他的弟子，那又不一样了，他定然会想着护你救你，这是他为人师的秉性。”

“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明面上是要拜老剑神为师，真正想的却是让他祛邪……”

“你拜师，真实目的也是向他求学。不论是修行法门，抑或入道之路，皆为你所愿。祛邪，不过是顺带的罢了。”

“可是……”

“这也是我希望你做的。”

此话一出，二丫顿时没声了。

小姑娘睁着明晃晃的眼睛，半面映着明亮的篝火，半面印着洛魂平淡而毫无波澜的面容。她的拳攥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攥紧，似乎过了许久，才释然般地松垮了下来。

“我会做到的。”

小姑娘低声说着，语气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显然，经过了这段时间激烈的思想斗争，她还是顺从了洛魂的提议，并由此坚定了信心。

洛魂微微颔首，依然神色不改。

好像把一个差点走上歪路的小姑娘给救了回来，也好。

——把自己所走的路认作是歪路，但又近乎偏执地沿着这条路往前走，不停留，不回头，只是一味地前进，哪怕身心碰壁，哪怕头破血流。

疯子？

的确是无可救药的疯子。

但这疯子，却又有着引人正途的心思。其间关窍之奇，不知何人能懂。

……

又是一天过去了。

此后的路上，二人也相互沉默了许多，二丫不再刨根究底般地追问修行的问题，也不再执着于向他求学剑道之路。而洛魂似乎也乐得安静，少言寡语，一味引路而已。

当然，二丫也没忘了洛魂“教”她的笛子。引号之因显而易见，洛魂这么个不懂音律的家伙，很难说是他教的。但也的确是他当场做了把规制尚可的竹笛予以二丫，也言明了几句烂大街的要领，用处或许不大，但也真真切切是将二丫带到这条路上了。后面她所走出的成就，大抵也与洛魂脱不了干系。

不过，二丫自然无法做到像故事里的那样，一边飞来飞去一边潇洒吹笛。她既没有飞檐走壁的本事，也没有那么悠久绵长的气息，所以只能在停歇的空闲时，稍微练上一练。而这练习的过程，也代表着她对于笛乐愈发纯熟的掌控——她真的天赋异禀。

大抵，这就是上苍对她的补偿吧。

她遭逢了太多厄难，自打黑锦降临在她体内，便是亲人离心、亲族厌恶，乃至世人所弃、不为人间所容。尽管那恶鬼抱着未可知的心态，也尽可能在护她，但她所遭遇的那些苦痛，却还是痛彻心扉，令人扼腕。

直到柳暗花明，遇见了洛魂，许多事便出现了转机。恶鬼有他所慑，风雨有他所遮，难事有他所除，幸事有他携来。同时，自己方方面面的天赋，也因他或有意或无心的举动所显。

于是，二丫更想为哥哥做些什么，哪怕只是吹些欢快的笛乐，以此来驱散路途的劳顿。

然而，小姑娘不会想到，路上劳顿的只有她自己。洛魂为照顾她，赶路速度比他独自一人时缓了许多，即便如此，她那已被黑锦强化到略超同龄人的身体素质，在赶路上还是有些难以望其项背。所幸，吹吹笛子，既是悦人，亦是悦己。

哥哥，他大概会喜欢的吧。

如果他不喜欢笛子，也不会教自己入门才是。

二丫躺在篝火边上，盖着洛魂的被褥，手中还攥着那支竹笛，透过火苗去看洛魂忽明忽暗的脸。

而她的心事想着想着，便沉沉睡去，只余下洛魂一人独坐静修。

浮光霭霭，静夜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