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神最近有点烦 第8章 第 8 章

对于严绥的担忧，华骄倒是不以为然。

她从前隶属于机甲战队，专职与各种受到精神污染的异种生物战斗。野外生存环境残酷，不得已的时候，他们也吃过怪兽肉。

只是，那味道可说不上好吃。

“这些怪兽都是从普通动物变异而来的，除了被污染的大脑部分，其余的部位相比起普通动物，营养价值更为丰富。只是，它的获取难度较大，且肉质粗硬，极为腥臊，很难做得好吃。目前国内的异种生命形态研究中心正在尝试驯化一些低级怪兽，如果能够批量养殖的话，对于保护现有生态环境也是极富战略意义的呢。你知道小龙虾么？很久之前属于入侵物种，但在人类开发它的食用途径后，就成了餐桌上不可缺少的美食，甚至需要人工繁殖才够吃呢。”

是么？

严绥还有几分不信，但眼见言喻率先挑起一块薄如蝉翼的肉塞进口中，华骄也不甘示弱地紧随其后，只剩他自己没有动作了。

在全场期待的目光中，严绥硬着头皮，举着餐具的手颤颤巍巍地伸向那盘“心碎烤肉”。

嗯？

出乎意料！出乎意料！

第一口咬下，齿尖先触到外层焦脆的硬壳，发出细微的脆响，随即陷入内里软嫩丰腴的肌理。肉汁被高温紧紧锁在内部，此时骤然涌出，饱满而滚烫，带着心尖肉特有的醇厚滋味，如一道灼热的暖流滑过喉间。

华骄细细地咀嚼着口中脆嫩的烤肉——

粗盐的咸鲜与野葱的清香在舌间爆裂开来，花椒孜然等香辛料激得味蕾全然苏醒。而最奇妙之处在于，夔兽原本挥之不去的、源自心脏深处的野性血腥，竟在这般猛火催逼之下，奇迹般地转化为一种浓烈而略带甘甜的余韵。

陌生又熟悉的口感令华骄回忆起从前与战友并肩作战的日子，她抹了抹略带湿润的眼角，郑重地给出五分。

严绥努力克制住想要再吃一口的冲动，偷偷擦净嘴角的泪水，重新拾回评委的职责。

“能说说你为什么想到选取夔兽作为食材吗？作为污染区的怪兽，普通人很难识别它的哪些部分可以食用。”

为了担起食神的重任，唐心曾经跟随神农氏尝过百草，摸索出一门名为“识本味”的神通——

只要看上一眼，她就能知道这些食材生长于何方水土，体内蕴藏着怎样的能量，知道何时、何地、用何种方式获取的食材才是最佳状态。

但这是作为神的本领，不足以对外人道。

唐心微微歪头，露出一点点困惑又乖巧的表情，试图萌混过关。

“这是赛场上唯一留存下来的食材，我是严格按照节目组的要求取用的食材，难道不可以吗？”

关于节目组对楚葵“违规行为”的视而不见，严绥感到很遗憾。

但职业厨师的操守让他不得不狠下心来。

“很抱歉孩子，你做的‘心碎烤肉’很好吃，但我只能给你四分。一名厨师必须清楚地了解食材的特性和食用方法，这样才是对食客负责的态度。”

唐心发自心底地认同严绥的观点，只是她无法在摄像头前坦白自己是神的事实——说不定下一秒就会被拉去异种生命形态研究中心解剖。

她平静地接受了这个四分。

现场只剩下言喻没有评分。

他不耐烦地摘下耳机，无视了导演组喋喋不休的各种建议，给出了一个平淡至极的分数。

“四分。”

这让导演组的期待落空。

他们极力邀请唐心参赛，一方面是因为鲜有人尝试的华夏菜系，另一方面则是希望借助她与言喻之间的矛盾给节目制造一些有争议性的话题。

如若言喻给到低分，他们可以剪辑成针锋相对，趁机吸一波热度；

如若言喻给到满分，他们可以剪辑成冰释前嫌，趁机吸一波热度。

剧本都写好了，奈何言喻偏偏不往这条路上走。

四分，一个平平无奇看似合理的分数，让节目的看点变得索然无味。

“请问可以给我一个扣分的理由吗？”

唐心并不认为眼前闻起来香香的猎物是在蓄意报复，他迷人的蓝眼睛明亮而深邃，闪烁着认真的光芒，她突然有些在意他是如何看待自己做的菜。

主厨的眉头无意识蹙起，如小狗一般纯净的眼睛中不带任何批判，只有不加掩饰的困惑。

“就味道而言，这是一道完美的拿手菜。但是从整个烹饪的过程来说，我看不到丝毫对美食的热爱。你对待手下的食材，比殡葬师处理陌生人的遗体还要冷漠。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对自己做出来的菜毫无食欲。上天赋予你过人的天赋，却不足以成就一位优秀的主厨。告诉我，烹饪能让你快乐吗？”

仿佛内心隐秘的角落突然照进来一束刺眼的光线，言喻的话一针见血地戳中了她最大的秘密——

失去信仰之力的神明，同时也失去了味觉和食欲。

对于食神来说，这比失去力量更为残酷。

空气中熟悉的食物香气曾经是她的全世界，如今却只让她感到腻烦。烹饪不再是创造的过程，只是机械的重复，她知道放多少盐能让咸淡正好，什么时候出锅是最佳火候，但她唯独感受不到“好吃”的喜悦。

食神喂饱她的信徒，却饿死了热爱烹饪的自己。

唐心的最终得分是十三分。

“《美味修罗场》首轮挑战赛的获胜选手是十五分的易米以及十四分的伽紫，请二位选手出列。”

节目组通过广播宣读了第一轮挑战赛的赢家名单。

不同的两张面孔上闪过相同的惊喜表情，易米和伽紫喜不自胜地扬起嘴角，眼尾绽放出喜悦的细纹。

主厨拿起身边的蓝色丝带递给易米，红色丝带递给伽紫。

“作为第一轮挑战赛的优胜者，你们幸运地成为第二轮团队赛的队长。队长有权依次邀请心仪的队员组成队伍，共同进退。需要注意的是，被选中的选手有权拒绝入队，队长被拒绝后会丧失当前的选人机会。所以，请慎重做出你们的选择。根据第一轮挑战赛的评分，易米可以率先发出邀请。易米，你的选择是？”

年轻的厨师环视四周，目光快速地掠过一张张或期待或忐忑的脸庞，稳稳地落在选手队伍的右侧方向。

“白崧，来吧。”

白崧没有一丝犹豫，干脆利落地走向蓝队队长，二人擦肩而过之际，心照不宣地击了个掌，仿佛有着多年默契的老友。

主厨转向羞怯的女孩。

“伽紫，请做出选择。”

伽紫不是一个擅长社交的人，在进入节目后也没有交到熟悉的朋友。

她努力地回想着众人在挑战赛时的表现，低头叫出了令她印象深刻的女孩的名字。

“祝荪。”

祝荪微笑，积极地回应了红队队长的召唤。

主厨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易米，轮到你了。”

……

几轮你来我往的抢人比赛之后，红蓝两队已初具雏形——

伽紫选择了祝荪、涂逗和楚葵。

易米选择了白崧、邱魁和廉鸥。

目前选手队伍中还剩下金珍谷和唐心。

“易米，请做出最后的选择。”

蓝队队长眉头紧锁，视线不确定地在两名选手中来回游移：诚然，唐心的厨艺对于蓝队来说，绝对是锦上添花的好事。但是她的观众喜爱度排名垫底，在不确定淘汰赛规则的情况下，选择唐心是一项风险高于收益的投资。而且她那么凶，还会踢人屁股，万一队内意见不统一……

易米的臀部不自觉地绷紧了，再三权衡之后，他向一旁等待得有些焦急的女人伸出了橄榄枝。

“我，我想邀请金珍谷加入蓝队。”

女人兴奋地“耶”了一声，快步跑向蓝队。

呼吸微微一滞，随即恢复平稳。

言喻伸手指向红队，以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和口吻，对场上唯一剩下的选手说道：“去吧，你的战场在红队。”

待所有的选手站定后，主厨接过节目组工作人员递上来的卡片，宣读了第一轮团队赛的规则。

“蓝红两队的选手需要在三十分钟之内，制定出一份正式晚宴的菜单，菜单内要包含两道前菜，两道主菜以及一道餐后甜品。今晚，《美味修罗场》节目组将宴请在场的一百名观众，你们的任务就是尽其所能地完成客人的订单。完成订单更多的那一队，将成为团队赛的获胜队伍，全队顺利晋级。而第一位淘汰者将从输掉的队伍中决出。听明白了吗？”

“好的，主厨。”红蓝两队的选手斗志昂扬，高声回应着主厨。

唐心迅速捕捉到了规则的细节——“完成订单”更多的队伍获得胜利，而非“获得订单”更多的队伍获得胜利。

这意味着红队不仅要在三十分钟内制定出一份吸引人的菜单，更要确保她们有能力在对应的时间内完成订单。

而目前，红队只剩下不到六小时的磨合时间，要学习新菜完全来不及。

只能这样做了。

“各位，我有一个想法。”

唐心向红队的几位队友招手致意。

“主厨只给了我们三十分钟制定菜单，而此刻距离晚宴正式开始只有不到六小时，时间太过仓促。因此，我建议以第一轮挑战赛的拿手菜组成主菜的备选项，大家再根据三位评委的意见对菜品细节进行调整。你们意下如何？”

祝荪思考片刻，确认这个方案是可行的，迅速地给出了回应。

“我没意见。只是，选择哪两道主菜比较好呢？”

在场的选手都心知肚明，主菜才是整场晚宴的主角。

想要尽可能地展示能力，赢得评委和大众喜爱，主菜台是各位选手的必争之地。

“我要去主菜台。”

楚葵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

“凭什么？我的女神牛排和伽紫的香煎海鲈鱼更适合作为晚餐服务的选项。而且我们的得分更高，如果要按照完全公正的方式来决定，也是我们两个更有资格站在主菜台上。”

祝荪早就对楚葵专横霸道的态度不满了，这是团队比赛，个人意志决不能凌驾于团队利益之上。

楚葵当然知道自己的得分更低，但她绝不想放弃每一次展示能力的机会。

“晚宴服务可不是你们想象得那么简单，我在高级餐厅当了十年副厨，比你们懂得得更多。”

祝荪看着她紧抿的嘴唇和那双写着“照做就行”的眼睛，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了起来。

“十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副厨，是因为不想当主厨吗？也对，你这样自私，厨艺又只是一般，大概没有人愿意听你趾高气昂地发号施令吧？”

祝荪说完，对唐心眨了眨眼，似乎意有所指。

楚葵被戳中了心事，愤怒地红了脸：“你……”

伽紫求助地看向涂逗，希望他能帮忙劝劝架，却撞上一双盛满期待的眼睛，里面赫然写着：我也想去主菜台！

她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伽紫只能亲身上阵，拉拉这个，又劝劝那个：“你们不要吵了，不要吵了……”

两双怒气冲冲的眼睛一齐瞪向她。

“那你说，谁应该去主菜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