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没有黑色的象 第9章 第 9 章

诸今尽回到现场后，发现除了上午到那个小骚动，一切井然有序，只不过，小配角不在了。

他心里暗暗一哼：想必是畏罪潜逃！

世上只听说过领导给下属穿小鞋的，哪见过员工给领导戴绿帽子，真是倒反天罡。一阵凉风刮过，诸今尽又悻悻地把帽子戴了回去。

他拨了方宇去几次电话，都无人接听。明明死皮赖脸要跟他来工地，现在又无故旷工。?他气得咬牙，对着手机嘀咕：“我等下忙完，再好好跟你算账！”

七个小时后，他后悔说了这句话。

因为可怜的诸经理，为了那块劳什子变色玻璃，连开两场会，又硬是多加了三个小时的班。皓澜办公室的灯一盏一盏熄灭，最后，就他这个项目经理的办公室敞亮着。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衬得他面目狰狞。

门被轻轻推开。他抬头瞥了一眼，是方宇钦。

“你还有脸回来？”

“下午在楼上。”

诸今尽已经加班加得忘情了，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休息休息吧，明天再做。”方宇钦拎着一个塑料袋走进来，“脚怎么样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经理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是伤员呢！妈的，为了这个破工作，真是牺牲了太多。“这总裁就得让给我来当！”

“嗯，行。”方宇钦随意应付着，已经蹲下来，顺手掀开他的裤脚。

“我自己来……”“别动。”方宇钦低声打断，按下喷头，药雾“嘶”地一声，凉意散开。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药草香。诸今尽怔怔地看着那人俯下的侧脸，灯光打在他睫毛上，勾勒出一个温柔的弧度。他微微皱眉，这张脸，这个姿势，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正要开口，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噜”一声。

方宇钦手一顿，抬起头来。

“咕噜噜噜噜噜噜！”

“……你在放屁么？”

“我去你的！谁家好人放屁是这个声音？”

“是啊，谁家好人的身体能发出这种声音？”

“方宇钦你别给脸不要脸啊。”

方宇钦伸手去拿放在桌上的塑料袋，把打包盒依次展开，推到诸今尽面前：“刚热好的，食堂的盒饭，趁热吃吧。”

蒸汽升起，混着菜香在空气里弥散，诸今尽笑咪咪地拿起筷子，一看，脸黑了：

“我加班到十年，你给我吃西兰花？”

“不能更胖了，领导。”

“我……”

也是，马上就要和小朱谈恋爱了，到时候要是衣服一脱，露出一整块三文鱼鱼腩，油脂丰富，确实有损颜面。想到这，诸今尽微微一笑，点点头：“还是小配角贴心啊。”他抱着必死的决心，尝了一口。

“嗯！”

“怎么样？”

“好吃欸！”

方宇钦嘴角弯了弯。

“你吃了没有？跟我一起吃吧？”

“我吃过了。”

方宇钦坐在他的沙发上，看着诸今尽今天赶出来的材料，房间里就只剩下诸今尽猪突猛进的进食声。他咬着筷子，边吃边抬眼看他：“哎，你……其实，不是保洁吧？”

“原来还有脑子。”

“方宇钦，你谨言慎行啊！”“方宇钦，我劝你谨言慎行！”

两个人几乎同时说出了同样的话。空气顿了两秒。诸今尽怔住，不可思议地盯着他。对面人瞥了他一眼，又把头低下：

“我对你已经很了解了。”

“那你到底做什么工作的？”

方宇钦不响。

切，装什么逼。诸今尽嘀咕了一句，重新低头吃饭。几秒后，他又抬起头，说：“不过，你不想告诉我也没关系，谁还没点秘密呢。”

方宇钦沉默片刻，低声道：“你就是这样，随随便便就信别人，觉得所有人都是好人，也不多问两句。”

“你不想说我问了有啥用？”他顿了顿，“你应该是好人吧？”

方宇钦没出声，只在一旁淡淡看着他。

“我那天真的喝高了，对不起啊，希望这个工作比你原来的要好些。”

好太多了，简直梦寐以求。方宇钦只是这么在心里想着，没有出声。他贪婪地看着诸今尽吃自己做的饭菜，捣鼓手机，拍照，估计又是在那个发小群里聊天。

心里有个念头一直往外撞。他想问他，下午和朱翔做了什么？有没有提复合？有没有说肉麻的话？有没有……接吻？方宇钦只觉得自己要疯了，酸胀的情绪却在胸口，一寸寸爬，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然而眼前的这个罪魁祸首，却一脸无辜，没事就露出可爱的表情来。“这个鸡肉也好好吃欸！”诸今尽抬头，眼里亮亮的，“方宇钦，这是你自己做的吧？”

这一瞬，他又什么怨恨之情都没有了。

我该拿你怎么办？

方宇钦皱着眉，若无其事地捏着材料，指节微微发白。算了，至少在这个办公室里，他诸今尽身边只有我一个男人。

“你好。”一个男人推门而入，“晶晶？”

方宇钦脸黑了。

他妈的哪里来的男人？

“哎，谢谢啊！”诸今尽连忙迎上去，笑得满脸谄媚，赶紧接过袋子。“我正好跟着楼下保安一起上来的。”快递小哥憨笑着解释。

“辛苦了，我这就给五星好评！”

诸今尽关上门，神神秘秘地，拿起袋子对着方宇钦摇了摇：“喝不喝？就我们俩？”

……

“你怎么还想着喝酒？”

诸今尽大喊冤枉，谁让他们刚刚聊起那场酒醉呢？他到现在都没搞懂，那天明杰到底给他灌了什么假酒，明明上一秒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意识不清了？

“就是这玩意儿。”诸今尽拿起一罐，研究起上面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我今天倒是要测试一下，要是等下没醉，明杰那坏女人就是给我下药了。”

“你测吧，等下我开车送你回去。”

“嘿嘿，就是这个意思，我们住得那么近。”

诸今尽拉开，气泡“嘶”地一声冲了出来，他低头喝了一口，又放在一旁，转身继续对着电脑，一手拖着鼠标，另一只手支在桌上撑着下巴。

“我命真好，真是个享福的八字。”

“已经开始发酒疯了？”

“没有。哎你怎么老是顶撞我？”

因为，明明我们也是青梅竹马，你竟然没有认出我。想到这，方宇钦更加没有好脸色，冷脸帮他收拾桌子。

“小朱的这个液晶玻璃真是及时雨，我甚至都不用发愁，他就自动上门了，你说我是不是幸运？”

“嗯。”方宇钦的动作慢了下来，语气似乎不经意，“你们俩……顺利么？”

“顺利啊。”

“你还喜欢他么？”

“当然喜欢了，毕竟是初恋。你知道十多年后重新见到初恋，发现他不仅没有长残，反而更加有魅力的心情么？”

“我知道。”

“你这都知道？我真是小看你了啊，小配角。”

“谢谢领导夸奖。”

“你怎么不顶撞我了？”诸今尽一下子还有点不习惯了。方宇钦收拾完桌子，抽出纸巾，一根根擦着手指，看着他：“你想我现在就顶撞么？嗯？”

诸今尽对上他的眼，喉咙微紧，不知为何，竟咽了口口水。

小配角是不是在发骚啊？干嘛说这种意义不明的话。

方宇钦的手忽然伸过来，停在他唇边，按下，擦了擦嘴角的酱油。诸今尽回过神来，想要自己舔了，不当心舔上了方宇钦的手指。

一下子，他的脸又“腾”一下烧了起来。方宇钦也怔了怔，指尖停在那，半晌，才慢慢收回手。

诸今尽开始没话找话，缓解尴尬：“你怎么老是动手动脚的，跟我妈似的。”

“你也差不多。”

“啊？我是这种人？”诸今尽想了想，是的。自己以前很喜欢骚扰别人，当时幼儿园差不多一半的小朋友都被他亲过抱过，甚至上了小区头条新闻。

那时，班级里的几个女孩子家长联合起来，投诉到老师那里，说诸今尽行为不检点，最后他妈妈登门道歉，反省自己没有教育好小孩。

不过，他好像就是这样，死缠烂打，拿下小朱的。

“哎，小配角，我问你个问题。”诸今尽的表情忽然变得扭捏，声音也低了几分。方宇钦眼皮一跳，斜靠在他的办公桌沿，双手抱臂：

“请讲。”

“那个……要是你喜欢的人，他结过婚，你心里会不舒服么？”

“朱翔结婚了？”

“哎你这人怎么……”诸今尽讪讪，挤了个笑，“嗯。”

“你们分开那么多年，他爱上别人，结婚生子，也挺正常吧。”

“这倒是。”诸今尽点了点头。他也没什么资格说别人，毕竟在国外那几年，他的感情生活也不算单纯。只是每一段恋爱都浅浅的，浮在水面上，从未再有人能潜进他心底。因为最深处的那个位置，早就留给了朱翔。更何况，他也没跟谁结过婚啊。

“你心里不舒服？”

“有点难受。”

“那可能是因为，你没有真地爱过他。”

诸今尽抬起头。

“你的喜欢夹杂了太多的占有欲。”

“嗯……”

“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你一开始，会因为他爱上别人而嫉妒，但是，等真的见到他的那一刻，所有的嫉妒、怨恨，都会消失不见。”方宇钦柔情似水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眼里就只剩下他，内心感恩，还能见到他，真好。感谢上苍，他还在我的身边。”

方宇钦的眼神，近乎虔诚。

“这时，你不会在意他的过去，也不在意他究竟爱谁。你会珍惜自己的每一次呼吸，只想活得更久一些，可以好好地爱他，让他快乐。”

诸今尽对着那双眼，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半晌，他问：“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好的爱情么？”

“有的。”

“那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爱过。”

“没关系，你命好，被人这样爱着。”

诸今尽苦笑一声：“应该不会了吧，我不是什么好人，配不上的。”

方宇钦看着他，眼神一点点暗下。那一刻，他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脏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在胸腔里：“你配得上。”

“你今天嘴真甜，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诸今尽撅起嘴，露出他小时候会有的表情，有些娇憨，眉眼间漂漂亮亮的。

“轮到我问你个问题。”方宇钦突然开口。

“嗯？”诸今尽含糊地应了一声。

“你和朱翔……”方宇钦停了片刻，声音低下去，“有没有更进一步？有没有在工作时间，做出格的事情？”

“什么算出格啊？”诸今尽他拖着鼻音，嗓音甜腻。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搂方宇钦的腰，整个人靠过去，“你僭越了啊，我可是八百年都没开张了，再这样下去，膜都要重新长回来了。”

方宇钦闻到了酒味，淡淡的、很甜腻，和那晚一摸一样。诸今尽的眼睛半睁着，瞳孔里映着灯光的倒影，神情恍惚。

方宇钦停在那儿，喉结微动，迟疑地看了他几秒。“晶晶？”他轻声唤。

“这个办公室好热啊！”诸今尽皱着眉，大吼一声，又把自己的衣服撕掉了。

今晚，拿铁外卖，准时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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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