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贺闵病逝的消息登上晨报头条时,牧天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第四维工作室”的转账记录皱眉。
三笔标注为“贺闵艺术基金拍摄付款”的千万级汇款,在那则死讯发布的三分钟内陆续到账,流水明细旁标注着刘的首字母缩写。
牧天的指尖划过鼠标,想起了画展结束后,刘在车上随口说的那句“活着不行,但是……死了可以。”——那分明是一种暗示,又或者说,是一种无意的真心倾吐。
窗外雷声轰鸣,雨点砸在玻璃上的声音像某种催促。牧天盯着屏幕,思绪却飘回画展那日——贺闵坐在轮椅上咳嗽的模样,苍白如纸的脸,还有刘凝视那幅《春涧》时深不可测的眼神,过往那些凶杀案嫌疑卷宗……一切都太巧合了。他猛地合上电脑,金属外壳撞击桌面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既然刘的别墅中没有线索,不妨换个方向查。”牧天对自己说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小药瓶,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呼应窗外的暴雨。
所幸贺闵的信息并不难查,与10111简短通话后,牧天便查到了他画展前频繁出入的地方——一栋作为画师使用的城郊别墅。
午夜,牧天起身套上了防雨外套,衣物上的一颗金属纽扣底托正挨着他左肩的旧疤。那是之前为刘挡枪留下的,此刻因潮湿而发痒,倒像某种不祥的预兆。他拉开抽屉,取出一把匕首别在腰间,又检查了麻醉枪的弹夹——刘给他的枪,用来查找刘的罪证,再合适不过了。
很快,牧天从刘的住宅中潜出,雨幕中牧天的身影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悄无声息地穿过城市的边缘。
贺闵的画室藏在城郊松林深处,铁艺大门上缠着两道老式铁索,下面放着上百束被暴雨浇败的白菊花,却并没有什么人看守。
他翻墙而入,湿滑的砖墙让他的动作略显迟缓,但矫健的身手又让他对每一寸肌肉的控制都精准无比,以至于连院落中松软的泥土都没留下过深的脚印,雨水一泡,一切痕迹都无影无踪了。
画室的主建筑是一栋仿古的二层小楼,黑漆漆的窗口像一双双空洞的眼睛。他贴着墙根移动,耳朵捕捉着雨声中的异响——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除了雨声,什么都没有。
“太安静了。”牧天心里升起一丝警觉,但好奇心驱使他继续向前。主建筑的门虚掩着,仿佛在等待他的到来。他推开门,木质铰链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黑暗中,一股淡淡的松木香混合着颜料的气息扑面而来。
“人走茶凉……”牧天在心中想。
可就在他踏入室内的瞬间,数十道红外射线突然从隐秘处迸发,在黑暗中织成致命的蛛网。牧天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本能地向后仰去,一道红光将将擦过他的鼻尖。他迅速翻滚到一旁的画架后,心脏仍不免砰砰作响。
“果然有问题!”他低声盘算,目光快速扫视四周。
红外射线的分布毫无规律,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轻微的机械声,显然是某种高级安保系统。牧天屏住呼吸,计算着射线的间隔,试图找到规律。
他身手矫健,一连躲过了十几轮攻击,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人的体力总是会被消耗殆尽的。可他朝四周望了望,并没有发现楼梯或者别的通道。若想自保,只能原路无功撤退。
汗水混着雨水从额头滑落,他的呼吸逐渐粗重,左臂的旧伤也开始隐隐作痛。又一次侧身过线时,他的左臂因枪伤未复往下垂了半公分,红外射线眼看就要触及他的身体……突然,一只温热的手掌抵住了他的后腰。
“射线间隔1.7秒。”刘的声音混着雨珠滴在耳廓,带着一股他特有的木制香,“你的伤还没好,跟着我。”
牧天猛地回头,瞥见了刘那双狭长的眼睛。他穿着深色风衣,肩线落着未抖落的雨珠,显然早已等候在此。可是……自己进来时这里明明没有任何人的。
牧天的喉咙发紧,质问的话还未出口,一道红外射线再次袭来。刘的手臂搭上他的肩,准确无误的躲过的攻击。这绝非能纯靠身手做到的事,他来过这儿,不止一两次。
可此时……两人紧贴着穿过射线,衣料摩擦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牧天能感受到刘胸膛的起伏,以及对方指尖正隔着衬衫摸索他的皮带扣。
“你——”牧天的话被刘的手掌捂住。刘的唇贴在他耳边,气息灼热:“别说话,跟着我的节奏。”
牧天的背脊僵直,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刘的每一个动作都流畅无比,仿佛早已练习过千百遍的舞蹈。在一道致命的红射线穿过时,刘突然弯腰紧拽他的皮带将牧天横抱而起。
“你干什么!”牧天惊呼出声,膝盖被强行顶开。旋转躲避时,他的喉结擦过刘的唇瓣。那瞬间的触感柔软温热,让他脑中轰然一响。
落地时,两人滚在波斯地毯上,画架被撞得哐当作响。牧天的手腕被刘匆忙按在画架下,红外光在他们交缠的身体上切割出暧昧的光斑,将刘撕裂的袖口和自己微敞的领口都镀上危险的红。
“你跟了我多久?”牧天喘着气,鼻尖蹭到刘颈间的木制香。
刘低头看他,雨水从发梢滴落:“久到知道你会闯祸。”
牧天的呼吸一滞。刘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像一头盯上猎物的狼。他想挣脱,却发现自己左肩的伤口正因大动作后轻微撕裂而隐隐作疼。
“贺闵的死和你有关。”牧天咬牙道,这不是疑问句。
刘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手指抚过牧天的脸颊:“你总是这么直接。”
“回答我!”
刘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俯身靠近,唇几乎贴上牧天的耳垂:“如果我说是,你会怎么办?”
红色射线仍在他们头顶扫射,这儿似乎是一个安全死角。
牧天的瞳孔收缩,匕首的冷意贴着他的大腿,但他没有动。刘的气息包围着他,木制香的醇厚和雨水的清冷交织在一起,让他无法思考。
“你查我的转账记录,孤身闯进这里……”刘的声音低沉,带着蛊惑,“你很希望是我吗?”
牧天的拳头攥紧,指甲陷入掌心。他应该拔出匕首,结束这一切,但刘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让他动弹不得。
“这是我的任务。”他最终问道,声音沙哑。
刘的目光落在牧天左肩的伤疤上,手指轻轻抚过:“嗯?”
牧天愣住。刘的指尖沿着他的伤疤游走,仿佛在描绘一幅地图。
“贺闵没有死,也与我无关。”刘低声道,“我保证。”
“我凭什么信你?”牧天震惊地睁大眼睛。
“凭我没必要为了新进账的那三瓜俩枣来这里送命。”刘的唇贴上牧天的耳廓,“但为了你,勉强可以忍受。”
雨声渐大,敲打着画室的屋顶。牧天望着刘近在咫尺的脸,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真正看透这个男人。他的冷漠,他的算计,他乍然出现的惭愧与诱惑……就像是几个毫不相关者的组合体。
“为我?”牧天轻声问,“你愿意为我做到什么地步?”
刘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他低头,唇几乎贴上了牧天,道:“这要看你愿意给我什么报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