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落针可闻。
后排三人,公子邈,陈三愿,李乘歌。
陈三愿的校服外套被丢在了副驾驶,而他本人正拿着消毒湿巾一遍又一遍擦自己的手腕。
公子邈的手机没电了,他稍微拢了下头发,皱眉道:“李乘歌你过分了。”
李乘歌不理会,又丢了包湿巾过去:“接着擦。”
陈三愿边哭边擦,虽说皮肤黑,可这两三包湿巾擦下去,手腕早就摩擦得红肿起来。
“李乘歌,他就算再皮糙肉厚也……”
“皮糙肉厚?”李乘歌瞪过去,“你怎知他皮糙肉厚?”
“呵……”公子邈见陈三愿难受,又把窗户开大了些,“行行行,我不知道,你知道行了吧?你什么都知道,你是天才,是祖宗,是不容反抗的皇上,是通晓一切的仙人。”
“公……子……邈!”李乘歌一掌按在陈三愿的脸上将其推开,“你是不是又想变成上回那个死猪模样?”
公子邈瞬间拉下了脸。
“上次是我大意,李乘歌,你若想同我在这里交手,我奉陪到底。”
陈三愿明显感觉到车子在抖动,巴储一个劲儿地用帕子擦汗,那帕子感觉都能拧出水了。
可他自身难保,是万万不敢出声啊。
“滴哩铃”~
“滴哩铃”~
“滴哩铃”~
李乘歌的手机连响三声。
“啧!”
李乘歌不耐烦地看了一眼,是肖扬发来的,问他和陈三愿什么时候回去,上周五的物理小测他有一题没听明白,想问问陈三愿。
问他?
上周考得什么来着?都给他气忘了,不过若是陈三愿都能做出来,他应该拿了满分吧?
有些自满了。
李乘歌微微蹙眉,简单回了四个字:十分钟吧。
“正好,李乘歌,能不能帮我跟奏奏说句话,就说我……”
“公子邈,你脑子被驴踢了吗?你在指挥我做事?”李乘歌乜视道。
“你太敏感了吧?我这是请求的语气好吗?”公子邈气得肩头紧绷,“从酒吧到车上,你一直在针对我,就那个消毒湿巾,陈三愿他擦了多少包了都?我不过碰他一下,还隔着校服,你至于吗?”
“至于啊,你也能看出来,我就是讨厌你。”李乘歌瞥了眼还在擦手腕的陈三愿,微微扭过头,“要是不想被针对,就少在我眼前晃悠,况且,这事还没完呢。”
公子邈轻哼一声:“什么没完?是我带他逃晚自习还是带他来听歌?”
李乘歌剑一样的视线立刻射了过去,紧接着那把刀子又插进巴储的后背。
“良人难遇,小人难防,蠢人更难防。”
“是是是,祖宗这是我的错……”巴储忙不迭道歉。
“当然是你的错!不然还是我的?都是男的你不能带着他去厕所?”李乘歌拍掉陈三愿手里的湿巾,又在他额头上狠狠点了两下,“趁虚而入说的就是你们两个,一个管不住自己的屁股,一个管不住自己的脚,听那贱人两句话就跟着跑了,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陈三愿!”
“啊……”陈三愿下半张脸抽抽着。
“哭?你还有脸哭?”
“啊……”陈三愿摇头。
[没脸,对不起,祖宗。]
“现在道歉有什么用?你……”
李乘歌被警卫室的光晃了一下,陈三愿迅速侧过身子抬手遮挡。
“起来。”李乘歌踢着陈三愿的脚,“你现在做什么都没用,回宿舍我就把你耳朵割了。”
“啊……”陈三愿目露惊恐。
李乘歌说什么他都信。
公子邈不禁笑出了声,下车时说道:“李乘歌,说别人是贱人的那个人才是贱人呢。”
“嘴皮子挺溜啊,抹了开塞露吧?”李乘歌胳膊架在车门上讥讽道。
“李乘歌,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公子邈攥紧拳头。
“喜欢象牙啊?我可以施舍给你一张去非洲的机票,你不光能看到象牙,还能被象群反复踩踏呢。”
“你……”
公子邈正欲还口,余光中突然亮起一个身影,他立马扑了过去。
“奏奏!”
“啊……你看到我了啊,我还想着别打扰你们说话呢。”秦奏无奈笑了笑,“快下来,好沉的。”
“哪有那么沉?”公子邈不满道。
“没有没有,好了……公子邈,会让人误会的。”
“哼,你就那么在乎别人的想法吗?”公子邈的脸上闪过一丝伤感,向旁边迈了一大步。
“你看你。”秦奏将那步弥补回来,“我去买了烧仙草,你不是说要吃吗?”
公子邈仍旧怅然若失,侧过脸道:“随口说的,现在不想吃了。”
“你呀,骄傲大小姐的人设还真是屹立不倒。”秦奏拿勺子搅拌了一下,将烧仙草递到公子邈面前,语气中没有丝毫烦厌,“不吃葡萄干,多加红豆,我都记着。我不爱吃烧仙草,现在已经买了,你不吃可就没人吃了。”
公子邈盯着秦奏的手愣了几秒,张开口又闭上,接过烧仙草吃了起来。
李乘歌心里骂了一句“死男.同”,回头冲巴储喊道:“你回去吧,明天我去找你。”
巴储身子一抖,连连应道:“好好好,我一天都在!一天都在!”
陈三愿把校服搭在胳膊上,静静跟着李乘歌回了寝室。
“去3116找肖扬,他说有题问你。”李乘歌边换衣服边道。
“啊……”陈三愿站着不动。
[想先让祖宗消气。]
李乘歌把衣服丢进脏衣篓,看着陈三愿,面色平淡道:“你当我那句话说说而已?”
“啊……”陈三愿下意识抓了下耳朵,又松开。
祖宗要的话,他一定给。
但还是很怕啊……
陈三愿吓得筛糠发抖,扶着梯子瘫坐在地上。
李乘歌无语地叹了口气,陈三愿跟个小孩儿似的,说啥信啥,他自然不会真的割了他的耳朵,只不过是生气……
李乘歌微微一愣,迟缓地将最后一颗扣子扣好。
他好像也没那么生气了,他生气的点是什么呢?是公子邈?是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是因为公子邈抓了他的狗的手?还是气陈三愿来听他唱歌?
都不是。
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陈三愿的态度。
李乘歌晃了晃脑袋,伸手拿水,却怎么都没摸到杯子。
陈三愿见了,猛地双手撑地站起,快步跑过去,可他刚到李乘歌面前,李乘歌就已拿起杯子。
“哟,还没被吓得动不了啊?”李乘歌道。
“啊……”
[还可以动,还可以伺候祖宗。]
“不需要你伺候。”李乘歌移开视线,“先去找肖扬,然后去洗澡,按照我的命令去做,就不会割你的耳朵。”
太好了,耳朵保住了。
“嗯!”
陈三愿夺门而出,夺门而回,不到五分钟。
李乘歌刚收拾好洗澡的东西,就在门口撞见了撒欢儿回来的狗一样的陈三愿。
“啊……啊……”
[我也去洗!祖宗你先去,我会追上你的!]
“疯死了,等你一分钟。”李乘歌靠在门上。
[不用一分钟,绝对马上回来!]
“已经浪费五秒了。”李乘歌不由得发笑。
“啊……”
陈三愿把嘴闭死了,好像只要不说话时间就不会流逝一样。
至于为什么要等他,李乘歌不愿去思考,兴许是不用自己拿盆吧?
去浴池的路上两人一句话都没说,回来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
“什么题讲这么快?”
[物理题。]
“……”
窗帘一拉,氧气似乎瞬间不够用了。
陈三愿唯唯诺诺地走向李乘歌,正欲下跪,就听他道:“跪什么跪?你又没有做错。”
陈三愿抖了个激灵,跪立不安。
[祖宗说什么我都接受,但不管是正话还是反话,我翘晚自习和公子邈出去都是不对的,我心甘情愿领罚。]
“我这里可没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说法。”李乘歌摸了摸眉毛,“你先给我讲一讲,那个臭虫给了你什么好处?”
陈三愿眨了下眼,祖宗对于公子邈的称呼又多了一个。
[没给好处,他就问我想不想听祖宗唱歌。]
“没给好处?!”
这败家玩意儿!
“哼,就你这脑子,等哪天我把你给卖了,你还得替我数钱呢。”李乘歌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挲。
“啊!”陈三愿双手掐住大腿,瞬间哭成泪人。
李乘歌真是被陈三愿打败了,某些玩笑对他来说,一开就当真,还死命当真。
哄一哄吧,谁让是自己的狗呢。
“好了好了,不卖你。”李乘歌看着陈三愿把眼泪憋回去,又问道,“什么时候来的?”
陈三愿想了想,去自己桌上拿来手机,在与“祖宗(王冠)”的对话框中打字道:
[这里没有别人,牵着我的手,我带你走。听到这句歌词的时候就找到祖宗了。]
李乘歌眉毛一挑:“记得挺清楚啊。”
“嗯嗯!”
[祖宗唱得真好听,是我听过最好听的曲子。]
李乘歌笑了笑,道:“还最好听……你总共听过几首曲子?”
[不管听过几首,都是祖宗唱的最好听。]
陈三愿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脸。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祖宗的声音很熟悉,听着好安心。]
李乘歌垂眸,又侧过头,呼了一口气:“骂你骂的多了,听着就熟悉了吧。”
陈三愿笑着摇了摇头。
[那不算骂,都是我做错了事,祖宗对我的训导。]
李乘歌看着陈三愿的眼睛,脑海里跳出一个字母,但他不能说出来,不然他就会变成另一个字母。
“这么说,今天……你听得很开心啊?”李乘歌声音含混不清。
但陈三愿却听得清清楚楚。
“啊!啊啊!”
[特别开心!超级无敌开心!]
陈三愿把自己的耳朵向两边扯,又用双手捂了起来。
[我把祖宗的歌声都关在耳朵里了,无论如何也忘不掉啦。]
“……”
李乘歌真是百思不得其解,陈三愿究竟是怎么脸不红心不跳地把这些羞耻之话说出口的?
再配上他那张人畜无害的温顺脸,简直……简直是……
“行了,审问结束,这次先放过你,下次不经我允许再偷偷跑出来,就把你耳朵割了给鬼魂烧过去下酒。”
“嗯嗯!”
无罪释放,全须全尾,陈三愿喜不自胜。
不过,他还似有话想说的样子。
“讲。”李乘歌道。
“嘿嘿。”
陈三愿踮了两下脚,把手机递给李乘歌。
[祖宗,公子邈说他录了你唱歌的视频,只要我通过他的好友申请,就可以微信发给我,但我时刻牢记你的命令,所以抵制住了诱惑,没加。]
抵、制、住、了、诱、惑?
“哈哈……”
李乘歌低头笑了起来。
“看来你还不是毫无底线啊?”
“嗯!”
[我说过,我只做祖宗的狗,狗的主人,就是他的底线和原则。]
李乘歌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连带着手机也微微发颤。
他无意间摁了电源键,手机屏幕恰好映出他极力隐藏却慌乱如霞的脸。
真不争气啊。
同样的话,若是换作他为主语说出来,不过是命令这般简单的事情,可从陈三愿的口中说出,怎么就……
他必须去洗个脸冷静一下。
他必须,重新研究一下人类的情感问题。
那个那个 咱老李骂的那句“死男.同”是单纯针对公子邈的哈 不针对其他任何人(书中及现实)[求你了] 臭嘴小猫 求溺爱(反正这回旋镖会打在自己身上)[星星眼][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8章 听雨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