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秒雨停 第107章 清露3

周四的语文是上午最后一节课，虽说大家都吃过早饭，但学了一上午后，早就把那些能量消耗光了。

“来，肖扬，左思衡，把拐棍糖给大家发下去。”宋瓷晃了晃手里的两个盒子。

“哇——”班级一片欢呼。

“老班儿，你也太好了吧？我都快饿迷糊了，这颗糖简直是雪中送炭啊。”于海铭语调甜软地说道。

“好恶心。”李乘歌脱口而出。

“你能正常点吗，于海铭？而且你是困迷糊的吧？”王子寒揭穿道。

“什么困迷糊的？我今天坐在班级就没闭过眼。”于海铭以手撑起眼皮，大吹大擂。

“丑死了！于海铭，你好像那个脑袋不大聪明的僵尸。”夏天哈哈大笑。

“好了好了，安静些。”宋瓷拍手，“这糖你们现在吃，边吃边听我说。今天是圣诞节，你们小范围玩乐，比如装扮宿舍、打扮自己，学校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不要在校内大规模庆祝，否则直接拿处分。”

“老师老师，这个‘大规模庆祝’是什么意思？”夏天问道。

宋瓷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的神情，缕述道：“我带过的第一届学生，两个宿舍的人一起，一个扮圣诞老人，两个扮麋鹿，还有一个扮烟囱，拉着纸壳做的雪橇在操场上跑了一个晚自习，当晚就发烧进医院了。次年，还是圣诞节，高三年级的一个男生，用无人机摆阵，向同班女生表白，名字还没亮全呢，就被教导主任逮住，罚写了一万字的检讨，不过这俩人感情一直不错，好像已经结婚了，倒也是一段不可多得的良缘佳话。再有就是前几年，一个女孩子，特别喜欢圣诞树，也不知从哪儿搬来个梯子，把食堂门口那两棵松树全挂上彩球和星星灯，说实话，漂亮是真漂亮，学校当时也没想拆，结果她非要坐在梯子上拍照，一下子摔个骨盆骨折，修养了大半年才康复。所以说啊，圣诞有风险，庆祝需谨慎。”

班级静默数秒，旋即炸开了锅。

“纸壳子做的雪橇？纸壳子怎么做雪橇？能拉人吗？”

“拉人了也滑不动，咱这儿根本不下雪。”

“我也想装扮圣诞树，我宿舍里还有好多灯串呢。”

“我听过那个无人机的故事，学长学姐郎才女貌，可般配了。”

“不行！我不当麋鹿，我也要当圣诞老人！”

“骨盆骨折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上回胳膊骨折都疼得哭爹喊娘呢。”

“那哥们早恋，凭啥就罚一万字的检讨？”

“高三嘛，总不能耽误学习呀。”

“扮烟囱也太搞笑了，他还不如扮个雪人。”

“扮圣诞老人背的包袱才对，哈哈哈。”

……

宋瓷两眼一眯，嗅到了不对劲的味道，猛猛拍了两下黑板，班级瞬间鸦雀无声。

“你们这帮小机灵鬼，我苦口婆心举例教育，你们居然旁若无人开起party？是不是都想写检讨啊？”

大家目视前方，腰板挺得笔直，谁也不敢说话。

但，英雄出现了。

肖扬举手道：“老班儿，我们错了，您别生气。”

左思衡紧跟着道：“宋老师，我们绝对不会惹事的。”

“老师，只要你能消气，就是让我写检讨我也认了！”于海铭刚刚说话的声音最大，现下也是豁出去了。

班级又吵闹起来，道歉的道歉，作保证的作保证，陈三愿举着写字板，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话。

宋瓷终是败下阵来，被这帮孩子哄得一点火也发不出来。

“安静安静！”宋瓷无奈笑了笑，“再说下去又要下课了，把书打开，我们继续讲课文。”

翻开书是《纪念刘和珍君》，合上书是“数学选择性必修二”。

眼操过后，左思衡和齐阳一块去上厕所，夏天抻着懒腰走到外面透气，吕悦翻出两张卷子朝办公室跑去，于海铭招呼着王子寒玩萝卜刀，陈三愿笔耕不辍，抓紧时间抄写例题，李乘歌借来顾声的耳机以及肖扬的靠枕，回座位往桌上一趴，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以宁，这道题我不会，你给我讲讲吧。”叶悬铃道。

“行，正好我上午去问了老师。”乔以宁将嘴里那条芒果干咬断，“不过我思路还是有点乱，哪里不明白你直接问就好。”

“嗯嗯。”

“铃铛，吃芒果干。”余笙递过去一袋。

“谢谢。”叶悬铃高兴地接过。

“你坐我这儿吧，我去找梓涵玩。”

“嗯。”叶悬铃坐下，又回头道，“要是王子寒回来了，你就先去我那里。”

余笙比了个“OK”。

王梓涵从早上就开始画圣诞树，现在终于快完成了。

“天啊梓涵，旷世巨作啊，这可是钢笔。”余笙看傻了眼。

“嘿嘿，还有最后一笔……画龙点睛。”王梓涵在圣诞树顶端画上五角星，“完成啦！”

“好——漂——亮！梓涵，你完全可以接稿赚钱啊。”

“寒暑假的时候会接一些啦，不过我板绘不如手绘好看，所以接的很少。”王梓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哪里不好看？你也太谦虚了。”余笙举起画纸，“要我说，这幅画就该用真金裱起来，送到蒙娜宫去展览。”

“余笙，你快把我夸成达·芬奇了。”

“自信一点，你就是当代达·芬奇。”余笙放下画，拉着王梓涵的手摇起来，“梓涵梓涵，从实招来，你接稿到现在赚了几个w了？”

“哈哈哈，无痛成为百万富翁。”

二人的谈话一字不落地传到陈三愿耳朵里，且一点都没影响他抄写的速度，这让他产生一种错觉——自己拥有一心二用的能力。

宋瓷曾说过，如果一个人可以一心二用，那说明其中一件事对他来说得心应手。

陈三愿天真地认为自己应对数列已是游刃有余，现实却给他当头一棒。

宿舍。

李乘歌盯着陈三愿的作业，面色愀然。

“陈三愿，你上课是不是根本就没听？”

“啊……”陈三愿吓得立正。

“第一，错位相减和裂项相消不是一个东西。第二，卷面太乱，看着很难受。第三，最后一道题，你都知道用构造数列法求通项了，怎么还不分类讨论？而且你写这么一大堆，写到后面连数都抄错了，怎么可能算出正确答案？”李乘歌重重把练习册摔在桌子上，眼神寒冽，“你搜题了？”

“啊……啊！啊！”陈三愿使劲摇头。

“给我说清楚！”

李乘歌翘起的二郎腿“啪”一声放下，身子前压的同时，陈三愿跪地，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祖宗，对不起，我作业做得不好，但我没有搜题，真的没有搜题。]

“那你说，你怎么算出这个答案的？”李乘歌眼中没有半点感情。

陈三愿嘴巴不受控制地抽动，他抹了把泪，哭得更狠了。

[我在草纸上算的，抄的时候抄错了，我……我没发现。]

李乘歌愣住。

他冤枉陈三愿了。

他怎么就发这么大的火呢？今天还是圣诞节，肯定把这家伙吓坏了。

“啊……”

李乘歌眼中的陈三愿渐渐清晰，他抱着自己的腿，歪着脑袋，一副狗样。

“冤……冤枉你了。”李乘歌向后一躺，别扭地晃了下肩膀。

陈三愿摇头，松了手。

[祖宗，我要向你承认错误，我做题的时候不认真，我一心二用，我……我在画圣诞树，你要看看吗？]

“画圣诞树？”李乘歌很明白过来，“要送给我？”

“嗯嗯。”陈三愿咧嘴一笑。

“胡闹。”

“啊……”陈三愿立马束肩敛息。

“圣诞树重要还是学习重要？要不是我提前给你检查一遍，明天你就得在后面站着上课。”李乘歌转身拿起练习册，怼到陈三愿胸前，“重新做。”

“啊……”陈三愿目露忧愁。

圣诞树……

“给你四十分钟，正确率百分之八十以上我才会看你的圣诞树。”李乘歌看了眼手机，“两分钟后开始计时。”

陈三愿迅速撑地起身，裤子都来不及拍一下。

他从书包里翻出一本便利贴，贴满了两页练习册，随后拿起笔，像扛了一杆枪一样，静静等待李乘歌的命令。

突然，陈三愿回过头来。

[祖宗，要是我全写对了，可以问你要个奖励吗？]

李乘歌自然知道陈三愿想要什么，拖着他没回答。

“开始。”

陈三愿做过一遍，纵是分心，思路也还在脑子里，而且省去读题的过程，写起来倒是不慢，最后，卡在时间结束前一分钟“交卷”。

这次不仅字迹工整，准确率也达百分之百，李乘歌倒是想鸡蛋里挑个骨头，可这鸡蛋太纯了，除了蛋清就是蛋黄，实在令他无从下手。

“下回还敢不敢三心二意了？”李乘歌把练习册还给陈三愿。

[不敢了，祖宗，我一定端正态度。]

李乘歌笑了笑，站起道：“好了，睡觉。”

“啊……啊？”陈三愿懵了。

“看什么？快十二点了，你不困啊？”李乘歌双眼蒙眬地扯了扯裤子。

“啊……”陈三愿嘴巴一抿，缓缓点头。

[祖宗晚安。]

“小受气包。”李乘歌抬手，在陈三愿脑袋上轻轻一敲，“手机拿来，我看看你用一半心画出来的圣诞树长什么样子。”

“啊……嗯嗯！”陈三愿笑得灿烂，好似“嗒”“嗒”绽开的球兰花。

他拿起手机，点开图片的刹那，却自卑地把手机叩了过去。

“怎么了？”李乘歌问道，同时伸出手。

陈三愿半推半就，手机脱手后立马比划起来。

[祖宗，我画得不好看，和他们画的差远了。]

李乘歌柔柔一笑，如冬之日，如夏之云。

“和他们比做什么？评价画的不是我吗？”

陈三愿登时面红耳赤，捂着脸蹲了下去。

不过经他这么一说，李乘歌心里还真有些没底儿，要是陈三愿真画得丑出天际，他该怎么睁眼说瞎话好呢？

但他委实多虑了，因为陈三愿画得还真不错，树像树、星像星的，就是配色简单了些，像五六岁小孩喜欢的颜色。

“这不是挺好看吗？”李乘歌如实说道。

“啊……啊……”陈三愿激动得拍起手来。

李乘歌被逗笑，又夸了一句：“算是个像样的礼物。”

“唔……”陈三愿幸福哭了。

“你这家伙，哭我就不说了。”李乘歌挑眉。

“啊……”

[不……不哭！不哭！]

“好了，你想要我给你画棵圣诞树，是吧？”李乘歌点开便签。

“嗯嗯！”陈三愿盯着屏幕顶部的“23：59”，紧张地憋住一口气。

李乘歌三笔画出一棵简笔圣诞树，一个响指，床头灯蓦地熄灭，阳台银河垂地，星星落满树梢。

“圣诞快乐，傻子。”

陈三愿呆呆转过身。

彩球缤纷，铃铛甜响，金黄的五角星旋转着撒出细闪，灯串荧荧如松花，姜饼小人和大白兔奶糖扎着可爱的蝴蝶结，簇拥在层层松针之中，捧出一树星光编织的梦。

从这个冬天开始，风不再冷，夜不再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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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清露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