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原来你也是Beta？！ 第9章 病房

那是福利院老师赠予他的书，作为他第一次物理满分的奖励。

那时候他还没有分化，他还是个被用崇拜的眼神包围着的少年，他想去首都最好的医学院读书。

于是他在扉页写下这句话，期盼两年后的自己可以如愿。

可惜他的梦，连同他的心，和那几颗苹果籽一样，死了。

铁皮糖盒里种不出苹果树。

— — —

消毒水的气味刺入鼻腔时，苏词意识到自己又回到了噩梦开始的地方。

惨白的日光灯在视网膜上烙下光斑，他仿佛又看见手术台上方刺眼的无影灯，机械臂刺入脊椎的嗡鸣在耳膜深处回响。

苏词数着输液管滴落的葡萄糖，数到325滴时，突然扯碎了右手手背上的生物愈合贴。

他的腺体冒着火辣辣的疼，芯片该腐烂在颈椎里了。

苏词心想：我也在腐烂，我正在腐烂。

后颈的纱布像块烙铁，将手术台记忆烫进神经末梢——六年前被苏梨按在实验舱里改造时，也是这种被活剖的剧痛。

他抬手想扯掉输液管，却摸到金属镣铐，玫瑰金的色泽，套在他右手的手腕上，冰冷的触感让他想起苏家实验室的束缚带。

“啪！”

白炽灯突然全亮，苏梨的细高跟碾着满地碎玻璃走来，告示着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歇斯底里。

她今天涂了玫瑰色指甲油，手腕的鸢尾花金表闪着冷光。

“为什么要伤害自己？”苏梨的声音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剜开他未愈的伤口。她那翡翠色的瞳孔在无影灯下裂成蛛网，戴上白手套的手指抚过他后颈渗血的纱布，“小枵，你知道养好你的腺体有多难吗？”

苏词偏过头，避开她的手，“那就扔掉我这个破损的，再找一个更完美的。”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反正对您来说，我只是个盛装着您对儿子愧疚与念想的培养皿。”

“你！”苏梨的瞳孔因愤怒而收缩，像极了手术台上方冰冷的镜头，“没有我，你早就烂在福利院的泥潭里了！”

“那真是谢谢您，”苏词扯出一个讥讽的笑，“让我能换个地方腐烂。”

“小枵，我的小枵，你不要说气话……”苏梨突然红了眼眶，声音变得温柔起来。

她的手套上沾着血，精准避开那些价值连城的神经接驳线，“妈妈花了好久才给你调出最完美的柑橘香，你……怎么这样伤害自己呢？你要是出意外了，你让妈妈怎么办……”

“那就再养条狗啊......”苏词望着天花板，忍着剧痛笑出声，话说得断断续续的，“对你来说不是很简单的事吗？给狗套上项圈......打信息素......多听话的容器......”

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鸣叫，苏梨那张美丽的脸浮现出裂纹般的怒意：“苏梓枵，别惹妈妈生气，你一定不想再回到实验室的。”

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南景煜一路疾走进来。他手里提着保温盒，玫瑰的香气混着粥的温热驱散了消毒水的刺鼻。

南景煜将保温盒放在桌上，语气温和地对苏词说，“夫人，该换绷带了，怎么又渗血了，疼不疼？”看见苏词幅度极小地摇摇头，南景煜才放下心来，将注意力扩散到别处。

像是才留意到还有个人，他惊讶地说：“小姨？”

苏梨的怒火在转身时化作春风：“景煜不是要去国际峰会演讲吗？”她抚平苏词鬓角乱发的手指在颤抖，“这孩子总让我操心......”

“临时改为全息演讲了。”南景煜拿巾帕给苏词擦了擦脸上的汗，“毕竟我的Omega正需要顶级医疗舱——”他抬眼看向苏梨，紫罗兰眼眸里带着冰冷的寒意，“以及，陪伴。”

“小姨，你去忙吧，我在这里陪着小词就好。”

苏梨轻轻一笑，她最后为苏词掖被角的动作温柔得可怕：“小词要乖乖听景煜哥哥的话哦。”

高跟鞋声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病房里只剩仪器滴答声，南景煜解开镣铐的动作温柔得像在拆礼物。解开后，他随手一抛，将那锁链扔进垃圾桶。

“哐啷——”锁链砸出响声。

他顺手将那刺眼的灯光关掉，把床调到合适的角度让苏词坐起来，舀起一勺百合粥，温声哄道：“加了双倍玫瑰糖霜。”

苏词乖巧地张嘴喝下。

“甜度还可以吗？”

“嗯。”

舀起第二勺粥时，苏词忽然咬住瓷勺：“首相的谎言真是张口就来......你现在赶去峰会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南景煜调出手环的光屏，议会大厅的实时画面铺满整面墙——他的全息影像正在演讲台上谈及《Omega监护法》的不合理之处。而真实的南景煜在他身旁说：“所以此刻在大厦演讲的，是我昨夜录好的全息影像。”

苏词怔怔望着投影里南景煜滔滔不绝的讲述，又把目光转移到眼前这个真实的南景煜身上，他的眼里满是温柔与心疼。

他这是在心疼我？

苏词有些不敢相信，会有人为了第二天能陪伴他，而在半夜录好影像，没有亲自出席重要的峰会。

半晌，他开口问：“这对您的声誉，不会造成不好的影响吗？”

南景煜轻声说：“不会，会议结果早就已经讨论出来了，现在只是在明面上走个过场而已。”

苏词点点头，随即闭上眼睛，因为疼痛而颦蹙着眉。

在灯下，少年苍白的皮肤几乎透明，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在肌肤下蜿蜒。输液管在他的手背蜿蜒，青紫的针眼像是被碾碎的玫瑰刺，在苍白的肌肤上格外刺目。

纤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蝶翼般的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像极了玫瑰在夜风中摇曳的花瓣。

冷汗浸湿了他的额发，唇色淡得近乎苍白，却因疼痛被咬出一抹嫣红。

“很疼吗？”南景煜放下碗，掌心覆住他的心口，“要不要叫护士来看看？”

苏词摇摇头：“缓缓就好。”

“好。”南景煜重新拿起碗，“还要再喝点吗？”

苏词点点头。

南景煜边喂边陪他聊别的话题，聊「蜜糖陷阱」甜品店又出了新品，下次可以去尝尝；聊小猪发现两个主人都不在家，心情很低落，录了语音来慰问小主人；聊科学家又发现了一个星系……

苏词吃得非常慢，每一口都需要咽很久，南景煜只能舀少一些。一碗粥就喂了半小时。

喂好之后，南景煜拿湿巾给他擦了擦嘴，说道：“弗里敦大学医学部，上周刚突破腺体重塑技术。等你养好伤，我们可以......”

“然后呢？”苏词抓住他手腕按在自己残破的腺体上，“首相大人，您为什么从来不问我腺体的事？”

之前他一直用抑制环挡着，昨夜是他发狂撕开了腺体贴，露出自己残缺的腺体。

南景煜难道不好奇吗？他连自己高中的平时成绩都一清二楚，苏词真怀疑，那他有没有把自己的亲生父母给查出来？

说不定还真查了。连苏词自己都不知道他的亲生父母是谁。

这样一个人，不可能对他残缺的腺体不起疑心。

南景煜反抓起他的手，平放回床上，“小词，疼就别碰了，好吗？我大概猜得出你的腺体经历了什么折磨，方才我听到苏梨歇斯底里地喊着要把你带回‘实验室’，你的腺体，就是被她弄破损的吧。”

苏词怔怔看着他，缓缓点头。

南景煜心下了然，这就能解释为什么苏词明明是个A级Omega，却认为自己“劣质”了——因为他的腺体不再完整。

知道南景煜想岔了，苏词闭上眼睛，心里松了口气：看来南景煜没对他的Omega身份起疑，那就好。

“小词，别害怕。伤害你的人会得到报应的。当年那个顶替你上医学院的Alpha，去年自杀了。”南景煜轻声说道，“偷来的光终究会烧穿那人的手掌。”

南景煜打开他的手掌，将一朵量子玫瑰放进他掌心。花瓣在接触皮肤的瞬间浮现出荧光公式，是苏词十六岁在福利院墙上涂抹的杨-米尔斯方程。

“这是我送给小词的礼物，”南景煜轻轻握着他的手，“送给十六岁的小词。”

泪水从眼眶里溢出，滚落进枕头，苏词声音颤抖，“那二十二岁的小词……没有礼物吗？”

从来没有人给他送过礼物，苏词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强烈的自尊心让他感到难堪，为了抑制心里酸涩的感觉，他任性地“质问”南景煜，企图占据上风。

南景煜拿巾帕轻轻拭去少年脸上的泪，轻声哄道：“当然有啦，但是我没有带来，需要小词跟我回家才能看见。小词早点好起来，就能早点得到礼物，好不好？”

苏词摇摇头：“你骗我。福利院的老师也是这样骗我们的，他们说好好表现就能得到奖励，最后什么也没有。”

“我没有骗小词。”南景煜揉了揉他的头发，点开手环的管家系统，让小猪打开摄影模式，“你看，那儿，桌子上的礼盒，就是我买给小词的礼物。”

苏词怔怔看着他：“你……怎么”首相这么忙，怎么会有时间给他买礼物？

南景煜温柔地看着他，紫罗兰眼眸里带着笑意，“所以请小词快点好起来，拜托拜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