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转瞬即逝的笑意,如同抛向深潭激起涟漪的石子,而涟漪尚未散尽,石子便已沉入冰冷的潭底。重新进入战斗姿态的陆茗长刀斜指,身形微弓,沾着污血的刀刃与她眼中凝练专注交相辉映。
三具丧尸形成的囚牢中,那被去了一眼一臂、膝盖受创的女丧尸无疑是最薄弱的一环。陆茗脚下轻点,动若脱兔,鬼魅般绕开詹姆斯与约翰的夹击,长刀划出一道冷冽弧光,并非直取要害,而是精准地撩向女丧尸仅存的右臂。经此一击,原本完好的右臂应声而落,其步伐立刻怪异起来。
失去双臂的女丧尸还在试图找回平衡,陆茗却如影随形欺近,手中的狭长直刃刀没有丝毫犹豫,如同毒蛇吐信,精准无比地从后方枕骨大孔刺进颅脑。
“噗嗤!”
刀刃贯入的闷响令人头皮发麻。
陆茗手腕猛地一拧,刀身在颅内凶狠地搅动一圈,彻底破坏了那可能残存着驱动本能的神经中枢。女丧尸的嘶吼戛然而止,身体剧烈地抽搐几下,彻底瘫软俯身倒地。但陆茗并未立刻拔刀,而是就着刺入的姿势,手臂发力向下猛压!锋利的刀刃顺着颈椎骨的缝隙切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完成了对颈椎的高位切断。这样即使这怪物之后还有一丝诡异的活性,也休想再驱动这具残躯了。
延文绮此时则目不转睛盯着陆茗的举动,若有所思。
后者适时回望,延文绮当即握紧手枪准备支援。经过之前的配合,两人竟形成了无声的默契。
已缺失一环的围猎显然不能再对陆茗形成高压,宽松的罗网给了她更多闪转腾挪的机会。两具丧尸再次发动进攻,陆茗不退反进,迎着咆哮的詹姆斯正面冲去。
与地面近乎平行的刀锋离詹姆斯的面门越来越近,致使瞳孔飞速缩小,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劈中。
这一刀最终被鼻梁骨卡住,没能深入头颅,不少人为之感到惋惜。
看似一击未中的陆茗并未恋战,侧跳脱离原地,然而没能完全避开约翰的扑击,指甲刮在冲锋衣上的怪响令延文绮心惊胆战。
其实理智上她知道这只是轻微的刮蹭,而即使冲锋衣硬接这一抓也不会破损,但她就是忍不住担心。
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延文绮深吸一口气,瞄准那落单的詹姆斯。
一直在旁边待命的三个持枪乘客见她如此,也下意识举起手枪,等待再次集火的命令。
“你们别开枪,节省子弹。”延文绮说完,便不再言语,全神贯注瞄准目标。
谁也不能确定之后还会有多少丧尸,不节省子弹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听闻此言,三人枪口放低,只安静看着延文绮动作。
先前陆茗那横劈一刀看来是故意为之,并非尝试破坏头颅而不得,此时詹姆斯竟茫然立在原地,四处张望,显然是眼睛受损。
然而失去了视力并不代表没有威胁,茫然数秒后,詹姆斯便开始朝着约翰嘶吼的来源转向。
延文绮没有给詹姆斯这个机会,连开四枪,半数命中其空门大露的背脊。
詹姆斯的上半身猛地一僵,随即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歪斜塌陷下去,仿佛被抽掉了支撑的木偶。它喉咙里发出漏风般的嗬嗬声,即将发动的攻势瞬间瓦解。
攻击彻底激怒了这具行尸走肉。它那颗带着伤痕的头颅猛地转向延文绮,浑浊双眼只剩下疯狂的仇恨和吞噬的**,它拖着半瘫痪的上身,嘶吼着,用还能活动的下肢,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朝延文绮精准猛扑过来。
延文绮心中一惊,这失去视力的丧尸竟然这么快就学会了用听觉精准定位?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然而,一道身影比它的恨意更快。
陆茗在詹姆斯转身扑向延文绮,将整个后脑和颈椎完全暴露的瞬间,动了。她几步便突破约翰,欺近詹姆斯身后,长刀如臂指使,没有丝毫花哨,带着冲刺的力道,从詹姆斯后颈狠狠一斩——
那带着怨毒恨意的头颅便干脆利落地与身体分家,在地上滚了两圈,最后停在望向天空的角度。延文绮看了一眼倒地的身躯,创面平整得吓人。
其实斩击头颅极其费力,还要躲开后续喷溅的脏血,陆茗本应和先前一样从后颅突破,安全且高效。
显然这丧尸不知为何引起了陆茗的怒火,以致这般报复。
最后只剩下约翰了。在失去所有“同伴”后,它显得更加笨拙而孤立。陆茗甚至没有给它再次嘶吼的机会,一个侧闪躲过攻击,当它本能地转身,仰天张开血盆大口,试图发出召唤或威慑的咆哮时——
寒光乍现。
陆茗早已蓄势待发的长刀,自下而上,直取下颌与颈间的凹处。
刀尖穿透柔软的口腔上颚,毫无阻碍地刺入颅腔深处。约翰的咆哮被彻底堵死在喉咙里,变成一串意义不明的咕噜声。陆茗手腕一拧,迅速抽刀。血液混合着脑组织碎块,从下颌的破洞涌出。约翰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如同被伐倒的朽木,重重砸在泥泞的地面上。
长刀垂下,刀尖粘稠的黑血缓缓滴落,在寂静中砸出微不可闻的轻响。陆茗站在原地,微微喘息,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初,扫视着战场。
至此,她一人执一刀,亲手了结了三具行尸走肉。
奇怪的是,刚才还充斥着枪声、嘶吼的盘山公路,此刻陷入了一种近乎诡异的死寂——浓雾似乎凝滞了,连一丝风也没有,众人恍如梦中。只有浓烈的血腥味和内脏的腥臭顽固地弥漫在空气中,提醒着人们这不是噩梦初醒,而是灾难间隙。地上横陈的三具形态各异的丧尸躯体,以及那手执长刀、气息凛冽的少女身影,都无比清晰地表明,此即人间。
乘客们从巴士车窗或藏身处探出头,望向陆茗的目光复杂得如同打翻的调色盘:劫后余生的狂喜尚未褪去,对那神乎其技刀法的敬畏便油然而生。但更深处,却不可避免地混杂着一种对如此利落高效、近乎冷酷的杀戮手段的深深敬畏。她杀死的……毕竟曾为人类。
换句话说,只要她愿意,就能用同样的手段杀人,可能还更轻松些。
延文绮长吐一口气,靠在冰冷的巴士上急促喘息着,长时间持枪的右手无力垂在身侧。她的目光同样落在陆茗身上,落在她手中那柄饮血的长刀上。世界上用刀的人很多,杀人的人也不少,可能将刀用得如此精准致命、效率惊人,仿佛庖丁解牛般洞悉“终结”之道的,真可谓凤毛麟角。这绝非一朝一夕之功,更非寻常人所能企及。
一个念头便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钻进她的脑海:那么,之前车上那因怕血而窘迫的眼神,那因恐惧而落下的泪,那关切的递药,那靠在肩头时传递的温暖,甚至……
如果都是假的,她究竟,所欲为何?
延文绮所思如同乱麻,尚未理出丝毫头绪——
“你……你杀了他们!你杀了詹姆斯!你杀了约翰!”一声撕心裂肺、饱含崩溃的尖叫猛地撕裂了这短暂的喘息。
马修目睹两位同僚接连被“处决”,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彻底崩断。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动起来,脸上肌肉因极致的恐惧和某种扭曲的思想而不断抽搐。他颤抖着举起那支掉落在地的警用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带着决绝的疯狂,死死对准了刚刚收刀站定、气息尚未平复的陆茗。
“你在杀人!”马修嘶吼着说。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空气仿佛凝固成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颤抖的枪口和那平静得可怕的少女身上。
陆茗转头看了约翰一眼,便再没有动作,也没有言语,只定定立在那望延文绮,脸上不见悲喜,只有平静。
延文绮的心脏几乎要撞破胸腔跳出来,强烈的眩晕感再次如潮水般汹涌而至。但她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思考,身体的本能已经驱动她再次抬起了沉重的手臂,轻风P9R冰冷的枪口稳稳指向了马修手中握着的枪,左手抬起数秒,示意旁边的人别开口或者上前。
“放下枪,警官!”她已没有力气大喊,但仍尽力把话说得清楚,每一个字都像砸在冰面上的石头,“他们死的时候就已经不是人类了,是怪物!如果她不杀掉他们,我们所有人——包括你——现在都已经是地上躺着的尸体了!”
延文绮的食指紧贴着扳机护圈,指关节因用力而绷得发白,毫无血色,汗水沿着鬓角滑落。
延文绮在心中默数:三——
如果数完三个数,那只颤抖的手还不放下,她只能赌上一切,冒险射击他的武器,即使误伤或误杀的风险高得可怕。
“他……他们……”马修脸上的肌肉疯狂地跳动,枪口剧烈地摇晃着,眼神在崩溃的边缘疯狂挣扎。延文绮的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认知崩塌的废墟上。他目光扫过地上——詹姆斯被啃噬得血肉模糊的脖颈,女丧尸被斩断的手臂,约翰那个滚落在地的脑袋……这些画面交织着他们生前最后的面容。一股冰冷刺骨的绝望和认知彻底粉碎的痛苦淹没了他。
二——
“对……他们……他们不是人类了……不是了……”马修眼中的疯狂如同燃尽的余烬,迅速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洞的死灰。他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得如同呓语。举枪的手臂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颓然垂下。那支象征着他最后抵抗的手枪,“啪嗒”一声,无力地掉落在泥泞中。
延文绮此时才敢体会惊恐的滋味。如果他直接开枪,不给劝阻的机会……
那么不远处执刀而立的少女……
好在,好在没有发生。
丢下枪的约翰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摇摇晃晃地转到延文绮的方向,嘴唇翕动着,似乎想为自己辩解,或是寻求一丝渺茫的理解。
就在他嘴唇张开,第一个音节即将吐出的刹那——
那靠近山谷缓坡的浓密灌木丛传来异动,一个巨大黑影如同失控战车般轰然冲出。
那黑影速度极快,目标明确,在所有人——包括近在咫尺的马修——都未能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带着千钧之势,狠狠撞在了背对灌木丛的马修身上。
没想到吧,第一个BOSS战来得如此之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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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执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