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依旧冰冷地拍打着树叶,发出永无止境的沙沙响。
陆茗如同一道紧贴地面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移动到天文台外围围墙附近。她没有选择直接从大门或任何明显的入口接近,而是来回地扫视着围墙旁的树木,最终锁定了一棵枝杈粗壮、角度刁钻的高大杉树。
一路潜行到目标,她的动作轻盈得不可思议,湿滑的树干并未造成太多阻碍。她迅速攀爬而上,选择了一个既能隐蔽身形又能获得良好视野的分叉处稳住。冰冷的雨水在枝叶上汇聚成滴,复又落下,顺着她的发梢和脸颊滑落,她却如浑然不觉,径直从延文绮的书包里取出那具高倍望远镜,调整焦距,将镜筒对准围墙内那座死寂的建筑。
镜头缓慢移动,扫过主楼、矮楼、平台……忽然,她的动作定格了。
镜头里,几个模糊的身影正在主楼二层的走廊上移动。动作姿态……不是丧尸那种僵硬迟滞的徘徊,而是带着明确目的性和协调性的、属于活人的步伐。更关键的是,这些人的轮廓和行走的步态,完全不属于她们那二十一人幸存者团体中的任何一个。陆茗毫不怀疑自己的观察力和记忆力。
这意味着,有外敌闯进来了。
陆茗的眉头慢慢皱紧。她又仔细观察着:对方大约有四人,两人一组,交替巡逻,动作间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警惕,目光不断扫视着下方庭院和远处的围墙。他们的装备看起来参差不齐,但都持有长枪,身上似乎还穿着某种统一的制服。
能在她们离开的这一个多小时里,悄无声息地搞定延文绮精心安排的所有明哨暗哨,没有引发大规模枪战或明显的搏斗痕迹……这绝非零散的幸存者或乌合之众能做到的。这是一伙有组织、有纪律、而且人数很可能不少的团体。棘手,非常棘手。
直接强攻是下下策,仅凭两个人完全不可能。必须先摸清里面的具体情况:对方到底有多少人?奥威尔和其他的人在哪里?状态如何?
陆茗放下望远镜,眼中寒光闪烁,迅速做出了决定:先潜入,获取更多信息,再和延文绮会合。
她滑下树干,在泥泞中迅速捡起一些大小适中的石子,又重新爬回观察点。她深吸一口气,计算着风向和距离,手腕猛地发力——
“啪!”
第一块石子划破雨幕,精准地命中庭院角落一个半倒扣着的金属废料桶,发出一声在雨声中略显突兀的脆响。
望远镜中,楼上的身影瞬间停顿,齐齐转向声响发出的方向,警惕地举起武器观察了半晌。但下方庭院空无一人,只有雨水和浓雾。他们似乎将其归咎于风吹或者老鼠,紧张的气氛稍稍缓解,但没有派人下来查看。
陆茗耐心等待着。几分钟后,第二块石子以不同的角度再次飞出,又一次命中那个金属桶,发出了几乎同样的声响。
“搞什么鬼?!”楼上传来一声压抑的低骂。这一次,对方果然不再认为是意外。其中一人对着对讲机说了几句,然后挥手示意,终于有一人骂骂咧咧地转身,快步从楼梯口的方向下去查看了。
调虎离山,初步成功。
陆茗没有停下。望远镜迅速移动,锁定另一个在三层露台边缘巡视的身影。第三块石子脱手而出,划过一道高高的弧线,“咚”的一声,砸在那人附近的一个水泥护栏上。
那身影猛地一惊,立刻举枪朝向石子撞击的大致方向,警惕地搜索了片刻。他似乎无法确定来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朝着那个方向走去,打算查看一下楼外侧的情况。
机会来了。
陆茗如同灵猫般滑下树干,落地无声。她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向着与之前观察点相反的方向——建筑侧面一个堆放废弃建材和杂物的角落急速潜行。她的脚步落在湿滑的泥地和水洼中,竟然几乎听不到脚步声,仿佛脚底生着厚厚的肉垫,对重心和速度的控制已臻化境。
她对这片区域的地形熟悉得令人惊讶,总能提前避开松动的碎石和容易发出声响的枯枝。很快,她抵达预定的攀爬点——这里墙外堆着不少废弃的沙袋和破损的木板,上方二楼有一扇窗户的锁扣似乎是坏的,之前她就留意过。
她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如同融入阴影的石像,静静蛰伏在杂物堆之后,锐利的目光扫视着上方的窗户和附近的平台,确认没有视线投向这边。
而后,她从延文绮的背包里抽出一个紧凑的金属抓钩,后面连着坚韧的绳子。
潜入的窗口一分一秒流逝,但陆茗沉静如水,明白此时仍需等待。
“轰隆——!”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夜空,紧随其后的滚雷如同巨兽咆哮,震得大地微微颤抖。
就在雷声炸响的同一瞬间,陆茗动了。她手臂猛地一扬,抓钩带着轻微的破空声,精准地向上飞去——
“咔哒。”
一声微不可闻的金属咬合声,完全被轰鸣的雷声完美掩盖。抓钩牢牢地固定在了三楼一个坚固的金属支架上。
陆茗用力拉拽两下,确认稳固无比。下一刻,她的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借着绳索的牵引,双脚交替蹬踩着粗糙的墙面,轻灵而迅捷地向上攀升,动作流畅得如同经过千百次演练。
爬到二楼高度时,她的目光扫过一扇窗户。窗户里面似乎是一个储藏室,借着远处闪电残留的余光,她看到了令她血液几乎冻结的一幕——几个熟悉的身影被反绑着手脚,蜷缩在角落,嘴里塞着布团。是应该在此处守夜的人!其中一人的手臂以一个极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明显是被粗暴地折断了的,脸上满是痛苦和恐惧。
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间冲上陆茗的头顶,灼烧着她的理智。既然对方先如此不客气,那么她也没必要再有任何顾忌。
窗户内,一个被绑着的幸存者也看到了窗外如同猿猱般攀附着的陆茗,眼睛瞬间瞪大,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讶,随后一喜,下意识地就想挣扎发声。
但他旁边另一个伤势较轻的人反应极快,立刻用被绑住的肩膀狠狠撞了他一下,用眼神死死制止了他。那惊喜的眼神立刻转化为极度的紧张和担忧,于是赶紧转过了头,生怕陆茗被发现。
几乎就在同时,房间外负责看守的一个敌人似乎听到了些许动静,警惕地转过头,走向窗户。
而此时的陆茗,早已借力一荡,身体如同壁虎般紧贴着墙壁,隐没在窗户周围的阴影里,同时继续向上攀爬,几步到顶,边爬边收回绳子。
敌人疑惑地打开窗户,探出头左右张望。陆茗绳子的尾端刚好高过窗户上方,此时外面只有瓢泼大雨和呼啸的狂风,以及远远近近不时亮起的闪电。他悻悻地缩回头,骂了一句什么,应该是让被绑住的人老实点,诉后关上了窗户。
陆茗深吸一口气,压抑住沸腾的杀意,最后几下发力,轻盈地翻上了三楼的露天平台边缘。她迅速收起抓钩绳索放回包内,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站在暴雨倾盆的屋顶,她反手抽出了那短刀。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刀身,映不出丝毫光亮,只有无尽的杀意弥漫开来。
杀戮,即将开始。
根据之前的观察和调虎离山,这一层原本的两个哨兵,一个被引下去查看金属桶,另一个被引去了露台另一端查看。但现在,被引去露台另一端的那一个已经回到了原本的位置,正有些焦躁地时不时对着对讲机说着什么,显然在抱怨同伴为何迟迟不归。
陆茗如同幽灵般在平台的各种阴影和设备后移动,悄然接近。此时她得以近距离观察——对方的确穿着某种类似作战服的制服,配备着步枪,腰间还有手枪,甚至穿着防弹衣。装备精良,是硬茬子。但仔细看,制服缺乏统一的臂章、编号等标识,两人之间的装备型号和新旧程度也有明显差异,远超正规军警部队的制式化标准。更像是……有资金的私人武装?
总人数应该不会太多,否则哨位不会安排得如此稀疏,她也无法相对轻松地一个人突破进来。
就在这时,对方脖颈侧后下方,一个用细绳挂在防弹衣织带上的、约拇指大小的深灰色圆柱形小装置,吸引了陆茗的注意。那是什么?不像通讯设备……看上去,它原本应固定在其头盔一侧的底座上,但或许是为了防止在行动中脱落,使用者又用一根细绳将其做了二次保险,挂在防弹衣织带上。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的陆茗没有纠结,她必须趁另一个人回来前,先解决掉他。
借助风声、雨声和偶尔滚过的闷雷,陆茗时快时慢地接近,她的脚步如同猫科动物捕猎般精准,踩在湿滑的地面上悄无声息。距离在一点点拉近……七步……五步……三步……
就在她即将进入雷霆一击的最佳距离时,那哨兵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毫无预兆地猛然转身——
四目相对!
哨兵的眼睛瞬间瞪圆,惊恐之下,肌肉记忆让他第一时间就去抬枪口!
七步以外枪快,七步以内——也是枪快。
但陆茗不需要比子弹快,她只需要比对方扣扳机的手指快。
电光石火间,她一直反握在左手的短刀如同毒蛇出洞,脱手激射而出。
“噗嗤!”
一声轻微的利刃切过骨肉的闷响。
短刀精准无比地削过了对方扣在扳机上的食指,随后扎进上臂肌肉。鲜血瞬间涌出,剧烈的疼痛和突如其来的打击让那人扣扳机的动作瞬间变形、停滞,子弹终究没有出膛。
而就在飞刀脱手的同一刹那,陆茗的身体已经如同绷紧的弓弦般猛扑而上,以封住对方下一刻即将爆发的惨叫。右拳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全身的力量和冲势,狠狠地砸在了对方毫无防护的喉结上。
“咯啦!”
一声轻微但令人牙酸的软骨碎裂声。
那哨兵的眼睛瞬间凸出,充满了血丝和极致的痛苦。所有的声音都被这一拳砸回了气管里,他双手无力地捂住喉咙,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跪倒在地,随即瘫软,抽搐了几下,便彻底没了声息。
陆茗冷漠地拔出插进上臂的短刀,快速在对方衣物上擦净血迹。她的目光落在那人脖颈旁那个小装置上,利落地将其扯下,揣进口袋。
就在这时,楼梯口方向传来了脚步声和骂骂咧咧的抱怨声——另一个被引开的哨兵回来了。
陆茗看了一眼地上迅速蔓延开的血泊,无奈地叹了口气,来不及清理了。
那么……
回来的哨兵拍打着身上的雨水,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这见鬼的天气和傻逼的队友。直到浓重的、无法忽视的血腥味冲入鼻腔,他才慢慢停下脚步。
“喂……?搞什么?”他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下意识地举起了步枪,猛地打开了安装在枪管下方的战术手电筒。
刺眼的光柱划破黑暗,瞬间照亮了前方——同伴瘫倒在血泊中的尸体,那扭曲的表情和喉部的可怕伤口还清晰可见。
“呃啊!”他被这恐怖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惊叫一声,下意识地就要后退,同时伸手去掏腰间的对讲机,“我日——”
但他的话语和动作,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刻。
陆茗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带着一团布料的左手闪电般捂住了他的口鼻,右手则依旧反握着短刀,精准无比地从他耳垂后方与下颌骨之间的凹陷处利落刺入。
刀刃先是毫无阻碍地直刺突进了一段,随即陆茗手腕猛地一拧,刀尖陡然向上翘起,以一种残酷而高效的角度,彻底贯穿。
颈动脉、迷走神经、乃至延髓……在这一刺之下被彻底破坏,擦过颈椎的震动代替了心脏的跳动。
哨兵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后一软,所有的声音和力量瞬间被抽空。他的眼睛难以置信地圆睁着,瞳孔迅速扩散,只剩下无尽的空洞。呼吸骤然停止,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瘫软下去。
陆茗支撑着这具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缓缓地、轻轻地将其放倒在湿冷的地面上,没有发出丝毫多余的声响。
解决完两人,陆茗这才显得稍微“悠闲”了一些。她拿起对方掉落在地的步枪,用手半掩住战术手电的光源,仔细打量着这两个敌人。果然如她所料,制服虽有统一感却缺乏官方标识,装备混杂,绝非正规军警。更像是雇佣兵或者私人安保,但作风更加狠戾。
她关掉枪灯,将两具尸体拖到平台角落一堆废弃的帆布下藏好。直到这时,陆茗才开始拔出短刀:先是用布料压住伤口,随后慢慢在颈椎的摩擦中把刀刃退出,离开的一瞬间,伤口就开始大量涌出血液。
不过此地隐蔽,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被发现。她将缴获的步枪、手枪和几个满弹匣以及其他有用的零碎物品,藏匿在一个更加隐蔽的通风管道后面,避免被敌人回收利用。
唯一要清理的还是案发现场,毕竟后面发现联系不到哨兵的敌人可能会上来查看情况,得快些。
做完这一切,她才从口袋里掏出那个从第一个哨兵身上缴获的热成像仪。它的一端是复杂的物镜结构,还带着一个可以调节的旋钮,另一端则是用于贴合眼眶的软橡胶眼罩。她犹豫了一下,将其举到右眼前,对准刚才自己潜入的方向,调节旋钮。
原本被浓密雨幕和黑暗笼罩的世界,瞬间在她眼前变成了另一幅景象——灰黑色的背景上,一个清晰的、散发着橙红色光芒的人形轮廓,正借助着植被的掩护,极其缓慢而谨慎地向着围墙方向移动!虽然偶尔会被岩石或茂密的灌木暂时遮挡,但那代表生命热量的鲜明轮廓,以及熟悉的动作姿态,让她瞬间就确定了——是延文绮。
陆茗的心猛地一跳,立刻将“镜筒”转向之前自己藏身观察的那棵大树。在热视野中,茂密的树叶呈现出大片冰冷的深蓝色,有效地掩盖了之前她残留的微弱热量信号。好险好险……如果不是那棵树足够枝繁叶茂,自己恐怕早就暴露了。
陆茗把镜头转回,看着那熟悉的身影,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立刻下去,与她汇合,告诉她里面的情况,一起面对。
但就在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另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想法,如同冰冷的泉水,浇熄了这股冲动。
延文绮需要成长。
一如前面很多次轮回中,对方以心力、鲜血……甚至生命,来帮助自己完成的……成长。
有些人,天生就拥有非凡的力量和韧性,如同璀璨的宝石,只是被日复一日的平凡生活和刻意压抑的规则深深掩埋了。但只需要一点恰到好处的压力,一点微妙的“化学反应”,这些被隐藏的光彩就能破土而出,闪耀出足以照亮黑暗的光芒。
而她,愿意成为这种“化学反应”的催化剂,哪怕这意味着暂时的分离和额外的风险。但在末世,人心的可怕并不逊色于丧尸。总有一天,延文绮会遇到不得不开枪射击活人、甚至夺取对方性命的情况。如果直到那一刻才被迫开始做心理建设,那就太晚了,代价也可能是毁灭性的。不如……不如就趁现在,在这个环境相对可控,而敌人已经展现出足够恶意的时候,让延文绮先去经历这一切。
独自面对,独自判断,独自……扣动扳机。
这个决定让陆茗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传来细密的疼痛,她不得不深呼吸以求略微缓解。
但她最终没有动,只是默默地、更加隐蔽地缩回了阴影最深处。她透过热成像仪,眼睛一眨不眨地追踪着那个在灰黑色背景上缓慢移动的橙红色人影。
“对不起……”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声音轻得几乎被风雨声彻底吞没。
我才说过要你别一个人行动,可转头又不得不让你一个人承担压力和恐惧。
“但你会理解我的……总有一天,你会原谅我的……对不起……”
一如曾经无知的我,在你多次的保护和牺牲中理解了一切。
陆茗喃喃自语,像是在对远处的延文绮道歉,又像是在说服自己那颗正因为预见对方即将面临的困境而微微抽痛的心。
她选择了隐藏与观察,忍住立刻下去与她并肩作战的**,只为了延文绮能够更快地、更坚实地……成长。
唯有如此,我们才有可能活下去。
而那个橙红色的身影,还在谨慎地移动,对即将到来的考验和屋顶上那双复杂而愧疚的眼睛,一无所知。
小锯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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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茗穿越到延文绮三岁并偷偷给对方买了小车车,然后躲在角落看延宝宝学车,知道对方可能摔倒甚至摔伤,但是为了延宝宝的成长,强迫自己不能去扶着小车车[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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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潜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