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花葳蕤（女尊） 第598章 试药人

二十九之后便是休沐日，这天明帝想着安澜久居深宫，除了陪她去过汤泉邑沐汤，其余的地方很少去，就连京城周边的几个新修的园子都有没逛过，日子实在是无趣到有些可怜，便在起床用过早膳后，传话给内侍省她要同着皇后去京郊的曲虹园游园赏春。

内侍省监沈名菡正在映天宫给顾琼修葺殿宇，得了旨意立即带着沈芳的表妹前去安排，只留了沈芳的爱徒那个名叫杜洛惜的姑娘督促工匠继续修葺映天宫。

到得巳时末，曲虹园中一切安排停当，沈名菡打发人禀报明帝，她自己则同着沈芳小表妹一同等候在曲虹园恭迎圣驾。

明帝得了消息，立刻便打发侍儿去麟趾殿请安澜。安澜来的倒快，虽说这阵子安澜都要负责抚养四公主，但安澜今日一早便起了，此刻正在麟趾殿中给四公主讲故事，听得天子相请略一收拾也就过来了。

只是安澜到了麟趾殿才知道明帝是要带他去曲虹园玩，他很是贤惠地同明帝讲，既是要去赏春，不好只有他们两个去，宫里几个君卿最好都带上。明帝之前没打算带其他人，眼下再逐一通知，有些来不及了，男儿们知道要出去玩，总要收拾一下，人多，动作有快有慢，等全部收拾好，那中午都未必能出得了宫。她笑着否决了安澜的提议：“朕今个儿带澜儿去，改天带悦儿几个去，悦儿他们不会有意见的。”

安澜听明帝这么说，越发觉得带上一两个过去才是妥当的，他听出明帝话里的意思，宫里这几个除了薛恺悦，都不是明帝真正放在心尖上疼的，薛恺悦还未到双满月，不适合出去游玩，那明帝就不想要带别人去。

这个事实虽然是宫里人人都知道的，但不能够一二再二三地明晃晃地这么做，这样做的次数多了，容易伤人心，尤其是男儿家的心思最是灵敏，伤透了，容易激出事来。

身为皇后，他没有大度到希望人人都拥有与他一样的恩宠，但他也不想有什么大的事端。于理，宫里的这些个男儿，哪个都对明帝痴心一片，为她生女育儿，为她的江山社稷出力出人出银子，他们应当得到更好的安抚和顺遂安泰的后半生。于情，这些男儿，对他也是各有各的情分，没哪个曾对他出言不逊，也没哪个想要算计他谋害他，在他遇到难处的时候，他们从不冷嘲热讽袖手旁观，他自觉享受了别人的尊重和恭敬，便有义务为他们主张应得的恩遇。

他笑着劝明帝道：“陛下好歹带上一两个，帝后同游，一个君卿也不带，显得臣侍太霸道了些。”

明帝嘟着唇道：“谁敢说澜儿霸道？嗯，那就是带上泉儿吧，他有阵子没出门了。”明帝的想法倒也简单，薛恺悦没有出双满月，不适宜游玩。顾琼也是不能带的，她本就对顾琼游玩鸣琴园招惹了年轻女儿心有余悸，更兼顾琼夜里累着了，不知道还要多大一会儿才能醒来。而陈语易是个不爱出去闲逛的，她便是让人传话说要带他去，陈语易多半也是拒绝的。沈知柔身子弱，在宫里尚且乘软轿，去趟外面的园子，给累到了就不好了。江澄自己是经常出去的，想要什么时候逛园子，就能什么时候逛，倒也不必她特意带着去。

安澜只要她带一两个出去，至于带谁去，却是安澜不太在意的，安澜并不反驳她，只是，他和冷清泉都去，那就没人照料奕辰和应辰了，奕辰还好，年龄大点了，可以自己留在宫里读书练武，应辰却是离不得人的，于是他又提议，让把四公主也给带过去，“她小孩子，没有功课要做，留在宫里，怕有什么事故，倒不如带着去。”

明帝对此是同意的，让人给冷清泉和四公主的乳父传话，让他们快速收拾了出来。

明帝携着安冷两个出宫的时候，顾琼还在她的紫宸殿睡得正香，明帝临走前嘱咐侍儿不要打扰顾琼，顾琼爱睡到几时就睡到几时，等顾琼自己醒来，再用软轿把他送回去。

有了天子的嘱咐，自然没人敢打扰顾琼，等明帝和安澜、冷清泉在曲虹园畅畅快快地玩了一个时辰，又一起在曲虹园最精美的建筑斯人楼中用了午膳，顾琼方才悠悠地醒来。

“陛下，唔，臣侍的嗓子哑得好厉害”，头天夜里被折腾狠了，顾琼醒来之后，想要见到的第一个人，仍旧是明帝。恩宠虽重，可他也得到了极度的快乐，明帝又把握得极有分寸，不会做任何真正伤害他的事，这让他对天子的依恋，比以往更深更浓。

只是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站在殿外廊下的侍儿自然也就听不见。

“陛下，陛下”，顾琼又喊了两声。整个殿里空荡荡的，连个回音都没有，顾琼这才懵懵懂懂地意识到明帝应该不在殿中。

他努力用胳膊肘支撑着柔软的芙蓉重纹的锦被，想要坐起来，可是腰肢酸软无力，胳膊使了好大的劲儿，也只让身体抬高了半尺，刚深深地呼吸了下，想要再接再厉地坐起来，便又因为腰部过于酸软，重新躺了下去。

“唔，陛下。”顾琼心里头多少有些不高兴了，把他宠幸成这样，罪魁祸首的天子不知道去哪里了不说，就连侍儿也不知道给他安排一个，他家陛下可是越来越不体贴了。

闭上眼睛又休息了两三刻钟，他觉得力气稍微好了一些，这才再次努力坐起来，这次他成功了，虽然成功的代价是腰肢比前更酸了些。这样子的情形要自己更衣很是辛苦，他抬手拉了床帐帐钩处的铃铛。

没多大一会儿专司在殿外候着的小侍儿康儿就进来了，“怡卿主子有什么吩咐？”

“你去把本宫的衣裳拿过来，服侍本宫更衣。”顾琼抬起嫩白的手指指指床榻一侧的衣架，他记得很清楚昨个儿他那这件梨雪宫装一进了内殿就被天子去掉了，胡乱地丢在地上，像一地揉碎的月光，此刻却都好端端地在衣架上搭着，看样子是明帝起床后，自己捡起来整理的。难得让堂堂天子，这么纡尊降贵地做些小事，顾琼唇角浮起一抹笑意，这笑意冲淡了他之前的怨念。

那康儿将他的衣裳抱了过来，轻手轻脚地服侍他穿上，自然不可避免地瞧见了那一身软白雪肤上的恩宠痕迹，小脸立刻就火烧一般红了起来。

与露儿、琴儿、镜儿、鹇儿几个原本都在君卿殿里当过差的侍儿不同，康儿是一进宫就在皇仪宫做事的，而且之前他只有十四五岁，基本上只做粗活，紫宸殿内的细活很少轮到他，因而他这几乎是第一次见到君卿承宠后的情形。

他眼下虽然仍旧懵懵懂懂的，但已经有了中意的女儿，对这些事情就格外留心些，瞧见顾琼这情形，脑子中翻山倒海一般，自己想了许多画面，越想小脸红得越厉害，到最后给顾琼蹲着整理腰带的时候，已经连耳根后颈都是红的了。

顾琼一开始没注意，及至瞧见了一个红红的脖子后颈，便笑着问这康儿道：“你脸红成这样，可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没有。”康儿吓了一跳，立刻直起身子紧张地摇头，可是那不稳的呼吸簇动的睫毛已经出卖了他。

顾琼越发疑惑了，“那你是怎么了？”

“圣上好喜欢怡卿主子啊。”康儿不敢抬眼看他了，半低着头，很是真心地称赞他。

顾琼唇角弯弯，对这个话题不置可否，只问这小侍儿道：“陛下这会儿在哪呢？”

“圣上同着皇后主子、淑君主子去曲虹园啦。”看他岔开话题了，康儿没那么窘迫了，立刻抬起头来，回答得很简洁。

“知道了。”顾琼的情绪像是沸汤中浇了一点凉水，说不上有多么失落，但不再是之前那般滚烫。

康儿却没听出来他这微妙的情绪变化，小男儿只顾想自己的心事，趁着殿中无人，便大着胆子问顾琼道：“怡卿主子，奴才，奴才能问您一件事吗？”

“你问。”顾琼正准备往殿外走，听见了，便住了步。

“怡卿主子，圣上，您身上，您疼吗？男儿家，嫁人以后，都是这样吗？”康儿把话说得磕磕巴巴，但意思算是表达清楚了，问完之后，他就盯着顾琼的眼睛看，紧张地呼吸都暂停了。

顾琼初始听他询问，还有些恼他探人**的意思，不大想回答他，等听到最后，便隐约猜出了原因，忍不住笑弯了青烟般的双眉，逗这康儿道：“疼得很，本宫都疼哭了，你听听本宫这嗓子，就是哭的。你说得没错，男儿家嫁人以后都是这样，你怕不怕？”

顾琼细长的双眸带着狡黠的笑，他才不要告诉这傻乎乎的小侍儿，他夜里确实哭了，却不是因为疼。

康儿是个娇气的小男儿，听了这句话信以为真，立刻就扁了扁嘴唇，犯了怯，“奴才怕，奴才怕得很呢。奴才还是不要嫁人了。”

顾琼见这孩子如此好骗，随口问道：“你才多大就想着嫁人，可是有喜欢的女儿家了？”

这康儿其实十六岁了，不算很小了，但因从小被母父娇惯，人很是单纯，单纯就显得比实际年龄小一些，顾琼误以为这康儿只有十四五岁。

“唔，奴才，怡卿主子，奴才不知道算不算喜欢，奴才就是看见她就欢喜，看不见她就难受。”康儿脸红得能煮熟一锅虾，眼睛却亮得很，那样子分明就是小男儿陷入了最初始的爱恋。

顾琼瞧得有趣，倒忍不住想要知道是哪个女子让这小娃看上了，“这个她是谁啊？”

“奴才，奴才不能告诉怡卿主子，不是，不是奴才不愿意讲哦，是，奴才还没有告诉过她呢。”康儿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眼睛向着殿外看，比之前更紧张了些。

“不管是瞧上了谁吧，最好是做个正室，侧室的话，有女儿还好，没有女儿，日子就不好过了。”顾琼同着康儿不熟，自然也不会刨根问底，只拣市坊间的百姓们常讲的话，讲给这康儿听。只是这话正应了今日的景，他说出来便有些感慨深长的意思。

康儿是个很善良的男儿，把他的话放在心里头琢磨了一下，石破天惊地发问道：“怡卿主子，您既然说有女儿才好过些，那您何不再给圣上生个公主呢？您怕疼吗？”

顾琼扯起一个苦涩的笑，“公主岂是想得就得的？你呀，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他不能同眼前还没有嫁人的小男儿详细地解释，安澜之前怎么说的，尚然兮又怎么说的，他只讲这件事情的难易，一点不牵扯与这事有关的人情世故。

康儿毕竟只有十六岁，把一切都想得很容易，以为只要解决了想得而得不到的问题，就一切大吉了，因而他很是热情地鼓励顾琼道：“怡卿主子，您别灰心啊，您还这么年轻，一定能再生养个公主的，奴才邻家哥哥都三十了，今年还生了个女儿呢。”

小男儿的天真心思啊，总是认为山挡路可以劈山，水挡路可以灭水，这世上所有的难题都是努力就可以解决的，顾琼心头嘲笑了一下这不谙世事艰辛的小男儿，却也不得不承认，他是受到了这小男儿的鼓舞的。他面上不曾显露分毫，只对这小康儿道：“你一个没出阁的小男儿，懂什么，快别说了，你还是去给本宫传软轿吧。”

虽然身体酸软得厉害，这日下午，顾琼还是出了宫，他没去天心楼，而是直奔尚然兮的体仁堂，见了尚然兮他也不同尚然兮客气，单刀直入地道：“你上次说，你最近在研制由男儿服用的得女药，正在寻找试药人，你药研制得怎么样了？试药人找够了没有？”

上一次尚然兮去宫里给他诊平安脉，已经同他讲得很清楚了，明帝的身体禁不得再次服助孕药，如果想再得一个小娃，那就只能由他服药。他当时还有些犹豫，觉得是药三分毒，不可乱用，此时却觉得他如果没个公主，始终是矮人一头，不如冒险服药，搏上一博。富贵险中求，若是成功了，他膝下有了公主，日子会美好许多。若是不成功，听尚然兮的意思，也就是将养个两三年，还不至于丢了性命。

要不要再得个凤胎，诞育个公主，这件事他从九月里就在思量，犹豫了整整半年了，至今日，终于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