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你哪来的资格生气,”无色人语气平淡,“大家帮你们帮得够多了,我们也有自己的事要做,没有义务一直迁就你们……说到底,你现在能在我面前叫板,全亏得到村里的收留照顾。”
韩琵“呵”了一声,神色嘲讽:“你嘴里的要事就是在竹林里泡澡玩闹?”
“你管不着。”
花发胖子一时词穷,只能咬紧牙关,对无色人恨恨而视。他胸膛大幅度起伏,双拳紧握,看上去似乎很想把对面这张小白脸一拳打凹陷进去。
最终,旁边一棵无辜的树挨了其愤怒一击。
“我朋友昨天受了惊吓,比较激动,我替他道歉。”一直沉默的褚知白这时开口。
“你说得对,今天我们三个自食其力,就不麻烦你了。”大叔也赶紧表态。
某人不服气,立马瞪圆了眼:“我才不……呜呜呜!”
中年男人心领神会地把男生的嘴捂得严严实实,完美实现脏话加密。
无色人学着韩琵的语气“呵”了声,显然还想说点什么,却突然愣在原地。
三人见证了神奇的一幕。
对方脖子上,耀眼的金银色缓缓浮现,像有只看不见的手正在他身上涂涂画画。
顾不上理睬幸存者,这名新鲜出炉的有色人沉默地飞速跑开。
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花发胖子恢复了正常呼吸节奏,无奈嘟哝:“白瞎了我卖力演这一场,嗓子都快吼劈叉了。”
褚知白拽着他赶紧走:“总之目的达到了,有话路上再说。”
见离村好一段距离了,男生兴冲冲地问同伴自己方才的表现如何。
大叔对其野兽派的演技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把一个不讲道理、空有蛮力的草包演绎得活龙活现。”
出了程序员那事,三人担心汇合后无色人会调整安排、不给他们单独行动的机会,才出此下策。如果这个无色人没有恰巧跑走,三人还会在路上无理取闹几次——直到把对方气到丢下他们为止。
“不过你们有没有觉得,他冒出来的那个配色有点眼熟?”但中年男人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
“被丢下车的时候,我看见有个妹子的衣服超级闪亮,跟个舞厅彩灯似的。”韩琵努力回忆。
而那女孩正是失踪人员之一。
情况大抵不是“又一次巧合”这么简单。
男生沉吟片刻:“所以那八人可能根本没失踪,而是被他们藏了起来。”
这事不能细想,越想越让人毛骨悚然。
白惨惨的草木林立,今日一路太平。
三人脚步放轻,走得小心,免得和狩猎队来场扫兴的邂逅。
明明参考着太阳方向往西,竟又来到了当初进村的那条路上,他们顿时傻了眼。
中年男人皱着眉用棍子在地上比划,整理记忆里走过的路线。
“我一直都注意用后脚尖紧贴前脚跟,方向不该偏这么大啊。”
“叔,有时候得少自我反思、多责怪别人,”褚知白站在边上端详着地图,心里了然,“这明显是他们当初绕路了……咱们不搞这两次小动作,还发现不了猫腻呢。”
至少根据大叔昨天的经历,直达路线分明是安全可行的,而无色人偏偏带着十人兜了那么一大圈,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既然方向大概率没问题,三人继续前进。
边上没外人,说话不用太顾忌。
韩琵想不通对方为何如此有病:“让大家多走路,他们难不成还有好处?”
褚知白冷笑:“那可多了去了。”
比如,看到外面危险,有了对比,才能发现村里好。
又比如,人没被遛到精疲力尽,对方的帮助就不够雪中送炭。
再比如,不绕路就拖不到天黑,大家看得清路,摔倒的几率将大大减少。
大叔点出关键:“你别看他们照顾伤员有模有样的……真关心我们,早就提前提醒了。那么多村民,总不能是集体失忆了。”
事后无论如何自责,都是假惺惺。
“收买人心,让我们相信他们、愿意留下来,”花发胖子恍然之余,仍旧不解,“弯弯绕绕的,有心思干嘛不直接动手?咱们就这么几个人。”
褚知白摊手:“坏人的脑回路,好人怎么想得明白呢。”
至于对方图的是什么,韩琵隐约猜到了。
这么代入一看,村民所有奇怪的行为顿时变得合理起来。
羽毛女暴怒,村民执着催促他俩洗澡换衣,学生妹头发眉毛一点不留……都是因为颜色。
晚宴掺了生毛草,或许根本不是意外。
虽然这个地方玄学元素含量超标,科学还是有一定用武之地的。既然嘉奖是假的,无色人自己长不出颜色,颜色又不会凭空产生……那说到底,只有薅大家羊毛这一个来源。
照目前的局面发展趋势来看,对方如此大费周章,要的远不止一点点。
想到这个,三人苦笑。
密林另一头。
留着络腮胡的高大男人将弓拉满,瞄准前方某个活跃身影。后者浑然不知,正到处翻看草堆。
一只手搭上他,试图压下男人那肌肉紧绷的手臂。
同伴背着箩筐,眼神虽然同样流连,受理智驱使,他还是低声制止:“这么久都熬过来了,不差这一天两天,你也不想因为擅自行动而被孤立吧?那滋味可不好受。”
络腮胡男人闻言眼珠转了转,显然动摇了,动作却还未撤回。
这时,双生子中的哥哥恰好回头望了一眼,见自己被利箭对准,当即怒喝:“喂,干什么你!”
走在前头的弟弟闻言当即转身,二话不说也将弓拉满对准男人。
这反转让背箩筐的无色人愣了一下。眼见矛盾一触即发,他赶紧用身体横在针锋相对的两个弓箭手之间。
“都是误会,都是误会!”箩筐男挥手大喊。
“你是说,那家伙摆出这副无礼的架势,是为了随时掩护我和哥哥不被藏起来的野兽突袭?”当弟弟的“嗤”了一声,以不屑掩饰尴尬。
“嘴是租来的吗?舍不得用,提醒一下哪会发生误会。”哥哥瞥了村民一眼,帮兄弟找补了一句。
闹了个乌龙,双生子板起脸,默不作声地继续前进。
他俩的背后,拉满的弓再一次被举起。
这会儿,褚知白三人已抵达目的地。他们坐在崖边的草堆里,东想西想。
厚厚的云海遮挡了视线,三人看不见下面是什么,只能从磅礴的水声推测这瀑布高度不低。
“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直接淹死了痛快。”
预感出逃无望,韩琵有点绝望。
衣物是素菜,大家是烤鸡,吃素当然不如吃鸡有营养……一想到褚知白这个比喻,他就后背发毛。
能好端端的活着,鸡当然不肯变熟被吃,所以无色人要处心积虑地欺骗大家。
“真要淹死了,你又不高兴,”褚知白调侃道,“别灰心,还没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呢。”
大叔一声叹气:“千金难买早知道……从坐上马车开始,咱们就身不由己了。”
花发胖子表情幽怨:“你俩是察觉不对劲但不得已跟着走,而我是一开始真没看出来。”
虽然大家的结果一样,但还是那句话,三个人里只有自己是货真价实的傻狗,真是格外丢人。
一旦切换思考角度,假设“换做自己会怎么做”,他发现无色人言行里的漏洞十个手指都数不过来。
至少,他不会在陌生人面前随随便便就把“自己长生不老”这么大的秘密捅出去。
当然,骗子嘴里没几句实话,这事也未必真。
甚至双方接触的开局就很有毛病:
真心想救人的,会用工具直接把他们运到村里,而不是非要等人醒了拉扯一番,再让大家自己走回去。
被趁虚而入,韩琵悔得肠子都清了。
他痛心疾首:“你们既然都看出来了,怎么不拦着我点。”
大叔无奈地笑笑:“小韩,你认为光靠我们几个当时的状态,能在这种地方靠自己活下来吗?”
“而且就算我们不肯依从,无色人很可能也会暗中监视我们、搞点动作,这岂不是更可怕。”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道理男生也懂,他只是觉得憋屈。
褚知白表示她的动机很简单:“他们对大家有企图,却又想博取大家的信任,那么一开始应该不会下狠手,所以我想着不如赌一把,跟回来看看……至少吃喝不愁,还有地方睡觉和修养。”
毕竟近距离观察更方便找破绽。
话说回来,如果对方不按套路出牌,博弈失败,那她也认栽了。
没有证据和线索,褚知白做不了太多,只能提示韩琵谨慎行事。
能结交到这么一个朋友,后者无比感激。他也万分庆幸,之前为了留下好印象,对方说的话自己都认真听取了。
凉风吹来,三人的背后,植被发出簌簌响声。
他们并没有一下子直接发现瀑布,而是先去往了某个很西的角落,然后沿着边界慢慢摸索才找到了这儿来。
那个角落巨木森森,树与树之间挨得尤其紧密。当人走近、试图从空隙里钻进那片林子时,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力将他们缓缓推回。
从那到瀑布的一路上,都有这样的“边界”。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三人觉得,有必要提前互相交代遗言了。
韩琵:你们的心眼子分我一点。QAQ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