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君 第2章 没人来迎娶

这一批学子中，萧鹤最为看重李靖川，姻亲关系成了又如何，来日亦可休妻，萧鹤为人谨慎，他不想因此和李靖川生怨。

赵兰茹眼看事情逐渐失去控制，她朝两个婆子使了眼色，两个婆子蛮横地扭住萧以棠的胳膊，拿着手帕捂住她的嘴。

萧以棠挣扎中被按在地上，头上的金簪掉落在地，黑色长丝铺在地上，柔弱的身躯奋力挣扎，如同他曾经养过的蓝山雀，明明身处笼中，偏偏不肯认命。

蓝山雀祈求地看向他，睫毛根根湿颤，眼睛泛红。

李靖川瞧着，倒瞧出几分趣味。

他看着蓝山雀的头颅慢慢低下去，白腻的脖颈也无力垂落，才站起来。

李靖川身体挺拔，对萧鹤作揖道：“晚辈，愿求娶萧二小姐。”

他语气平淡，仿佛这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萧以棠垂落的脑袋猛地抬起来，她看向李靖川，委屈得像是稚子，泪水一滴滴滚落。

“哈哈哈。”萧鹤仰天长笑：“能得贤侄青睐是小女的福分，我知贤侄无父无母，娶了棠娘，我便待你如亲子。”

萧鹤十分器重地拍了拍李靖川作揖的手，厌恶从李靖川眼底一闪而过。

他转头怒斥捆绑萧以棠的婆子：“恶奴，还不放开二小姐。”

被骂的婆子急忙缩回自己的手，跪倒在地磕头认错。

萧鹤摆出一副慈父的样子：“棠娘过来谢谢你未来的夫婿。”

萧以棠手忙脚乱地整理自己的衣裳，她小步走到李靖川面前，吸吸鼻子，半仰脑袋，眼睛鼻头发红，几缕发丝粘在脸颊上，楚楚可怜：“棠娘日后必定全心全意侍奉李公子。”

说罢低头，刹那间可怜的眼神变得冰冷，萧以棠深知自己的优势是什么，一张绝美的脸。她向来不耻用自己的美貌去诓骗男人们心软，利用男人，但这种手段总是出奇的好用。

一场闹剧悄然散场，萧鹤喜笑颜开地拉着李靖川往外走，他对这个女婿异常满意。

李靖川出了萧府，守在门口的小厮赵广连忙迎上来：“主子您终于出来了，奴才在外面提心吊胆一整晚，要不是您昨夜发信号了，奴才早就带着禁卫军冲进去。”

他脊背微弯，伸出手扶着男人上了马车。

马车表面看着普通，实则大有乾坤，内里装置全由千年金丝楠木制作，天山雪狐毛制成的绒毯严丝合缝地铺在马车里。

李靖川坐在马车上闭眼假寐，听着赵广喋喋不休的声音：“聒噪。”

赵广噎了一下，又忍不住道：“主子，萧府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是吃了蛇蝎豹子胆敢算计您？”

李靖川抬眼睨了赵广一眼，眼底涌动着戾气：“萧家给我下了□□。”

赵广担忧道：“他们成功了？”

别人可能不知道，他从小跟着李靖川长大，知道这位主子的洁癖十分严重。

送女人？哼，他能一脚踹出去三米远。

要不这么多年怎么只有他一个人在这位主子身边侍奉。

颠鸾倒凤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李靖川脑海闪现，红痕，齿印，女子若有若无的啜泣声……

男人声音低沉冰冷：“如此大费周章送女人给我，萧家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只是萧鹤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布局深远，处心积虑，是我哪位仁善的皇叔？”李靖川嘴角笑得讽刺。

李琰字靖川，是当今圣上最为疼爱的九皇孙，其父肃王，十年前北击匈奴，守护大晋山河，不幸战死，其母殉情，李琰也在同年染上头疾，每每发作痛不欲生。

无人知道，双亲去世后，李琰心中便关押着一头猛兽，猛兽在他心中日夜叫嚣，欲冲破囚牢，去撕咬，去毁坏，去饮人血肉。

在他实在控制不住心中猛兽时，李琰便会化作西市的穷酸书生李靖川，假装自己忘记前尘往事，只是一心向学，为生民立命的学子。

李琰眼神冰冷阴沉：“赵广你速去安排，以李靖川的身份向萧家下聘，三日后李靖川迎娶萧以棠。”

赵广惊讶地睁大眼睛：“主子不是都被算计了吗？为什么还要按照那个人的计划走？”

男人修长的手指一下下敲击着面前的广寒木四方桌，声音带着杀伐决断的寒意：“引蛇出洞而已，我倒要看看萧家背后的妖魔鬼怪。”

赵兰茹带着十个婆子得意洋洋回自己的春晓院。

一穿着鹅黄百花裙的女子站在院门口张望，看见她迫不及待地迎上去：“母亲，怎样？”

赵兰茹看了一眼周围，用眼神示意萧以月：“咱们进屋说。”

房屋的门刚刚关上，赵兰茹嘴角的笑意就压抑不住：“月娘事情成了，我带着人直接将他们捉奸在床，萧以棠名声尽毁，能嫁去御史大夫府的只能是你。”

“真是可惜，没能趁此除掉她，不然真可谓大快人心。”

“不过一妾室之女竟然妄想骑在我女儿头上，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真是可笑。”

萧以月惊喜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真的吗？母亲，萧以棠此人心机深沉，这件事情顺利得我都不敢相信。”

赵兰茹微微抬头：“不过一小丫头片子，她见识过什么，小胳膊怎么能拧过大腿。”

她整理自己身上的牡丹锦衫：“不过也出了一个不足一提的纰漏。”

“什么？”萧以月连忙追问道。

“不知为何原本安排好的马奴成了李靖川。”

萧以月一听急得跺脚：“李靖川生得那样好样貌，真是便宜萧以棠。”

“日后李靖川考取功名怎么办？萧以棠那个小贱人不就成为官夫人，她岂不是又嫁得比我好。”

“我的乖女，嫁给御史大夫尽管为妾，也比嫁李靖川强百倍，他一个穷书生几辈子才能走到御史大夫的位置？你出了御史大夫府，谁都得敬你是个主子。要是再生一个孩子，你后半生的荣华富贵都有保障”

“而且……”赵兰茹附在萧以月耳旁说道：“等你嫁去御史大夫府，难道不会使些手段让李靖川一辈子都考不上吗？”

“李靖川一次次考不上，你父亲肯定不愿意再资助他，贫贱夫妻百事哀，等到那时等待萧以棠的只有休弃。”

赵兰茹的话很大程度上安慰了萧以月，母女二人相视一笑，算是彻底放下心来，只等着瞧萧以棠日后穷酸破落的日子。

三日后。

因是庶女嫁人，所嫁之人也非权贵，萧家并未大办，只有拂柳院贴上喜字，挂上红绸花。

“哪有人成亲不过来迎娶新娘的，李靖川那个穷书生欺人太甚。”

“小宝，咱们不嫁了，这亲事一结，我的小宝彻底成为笑话。”

“他以为他是谁，不过一穷书生，连功名都没有，就这样对你。”

“我可怜的小宝，你怎么这么惨。”

萧以棠穿着一身红色嫁衣端坐在拔步床上，绣着喜字的盖头遮住她大部分视线，触目所及，是一种带着熹光的红。

听到自家母亲的哭声，她伸手直接扯下来红盖头，随着她的动作，露出一张绝代风华的脸。

她本就生得明媚，凤冠霞帔将她的美展现到极致，萧以棠穿着红色的衣裳，一点都不艳俗，反而有一种澎拜的生命力。

林云烟惊呼道：“小宝，你怎么把盖头扯下来，太不吉利。”

萧以棠冲林云烟笑了笑，她拉过自家母亲的手：“母亲，您别哭啦，您这几日哭得眼睛都肿啦。”

“您也别埋怨李靖川，他本来不用娶我这商户之女的，他是被算计的。”

知道李靖川没有来迎娶，萧以棠心中并没有多大的怨气，说到底，他们也不过是见过两三面的陌生人，他们的婚事本就是一场交易，对于李靖川她亦没有什么期许。

没有期许，便不会有失望、怨恨。

甚至，对于这场婚事萧以棠做了最坏的打算。她喜欢写一些民间话本，萧府有一狗洞连接着后院和外面，她经常女扮男装从狗洞爬出去售卖自己的话本。婚后，她还想从事自己的老本行，多攒点银子，万一李靖川日后休掉她，她最起码可以自己养活自己。

如今这个世道，被休弃的女人如同犯死罪一样招人唾骂。

等到那一天来临，她就离开华京，去各地看看风俗民情，别人问起，就说是死了丈夫在守寡。

思及此，女人的眼睛如湖水般澄澈：“母亲，事事如意很难做到，我嫁给李靖川虽因嫁娶之事闹笑话，但最起码保住自己的性命。”

林云烟闻言强忍住眼中的泪滴：“我的小宝，你总是这样懂事，在这场亲事中，你难道不委屈吗？”

同样的说辞，萧以棠已经翻来覆去从林云烟口中听了整整三天，林云烟心疼她，却没有办法帮助她。

萧以棠无所谓地笑笑：“委屈是有一丢丢的，少女怀春时，谁没幻想过嫁给一如意郎君，被他宠爱无忧无虑一生，可是母亲，良人难求，真心易变，这世上大多数的婚姻都是需要谋划算计的。”

“嫁给李靖川已经成为定局，抱怨委屈都没有用，女儿现在能做得就是化干戈为玉帛，尽力与李靖川和平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