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君 第64章 留宿

槐说完，眼睛又滴溜溜了一圈，自言自语：“只是我也几日没吃饭了，这许多军爷的饭食......”

燕客漠然开口：“我等伙食不必劳心，你招呼好少妃便罢。”

槐两手一摊，嬉皮笑脸的说：“家里还剩半升黍，少妃随我喝粥，旁人我可不管......“

这下连献芹都听不下去了，她对槐道：“你领着少妃去歇着，饭食一概不用操心，我们自有主张......“

槐欢天喜地的“嗳”了一声，上前搀扶雨姚，“我的儿，随我进来，咱娘俩好久不见，睡里梦里我想你，想的眼睛里流泪.....“

雨姚笑着随她往里走，献芹抱歉的对着燕客说：“我们少妃这个养娘啊，年纪大了，糊涂了，您莫要计较.......“

燕客道：“我只管护卫，不管其他。”

献芹见他这公事公办的语气，有些发怵，遮掩道：“我去给诸位买饭菜。”燕客让开了路，献芹心事重重的走了。

此时，雨姚等人已是进了院落，前院很小，她的侍女就把院落站了一大半，再加上侍卫，简直没法落脚。

正是局促的时候，雨姚对燕客道：“母家狭小，诸位用了饭食便可去玄女宫借宿无妨。。”

有几个侍卫面露喜色，燕客开了口：“我等在门外护卫，少妃安心。”说罢，又带着人走了出去。

雨姚一挑眉，没说什么，槐见侍卫走了出去，越发的神气，对雨姚说：“我与你同住吧，其余的小蹄子，撵去门房灶下。”

玉帐笑道：“少妃如今怀着身子，晚上要喝三道茶，还要更衣，你既这般殷勤，就让你服侍吧。”

槐听了，忙摆手：“我年纪大了，可熬不得，我还是不与你住了。”说罢，昂着脸走前头，

雨姚等人跟着她，从侧面绕到后院进屋。

进屋前，她特地看了看后院，见草木葳蕤，一条黄泥路延伸到水边，水面波光粼粼，颇有些诗情画意。

雨姚心知草里藏着竹蒿，水里藏着船，越发的安稳了，与献芹交换了一个眼色，踱步走进屋子。

槐浑然不觉，进屋点了盏灯，寻了个椅子坐下，翘着脚，盯着雨姚的肚子，道：“如今你可是排场了，咳，我有福气咯......“

雨姚笑而不语，霜池不客气，打断她：“你光知道说话咧，少妃来了半日，水都没喝你一口，别的没有，水也只有半升么？”

槐跳起来，指着霜池问雨姚：“这小贱婢排场我，你就干看着不成？”

雨姚对霜池道：“你去烧水吧，莫要争吵了。”

霜池一扭身，问槐要灯，槐手一摊，“啊呀，我这儿的灯油也是要钱买的呀！”

雨姚扔了一个小钗给她，槐眉开眼笑，打开柜子又取了一盏灯点了。

霜池劈手夺了，往灶下去了，她上次随雨姚来过，熟门熟路。

到了灶下，她烧了一壶水，然后四处翻，“这老东西心眼不好，敲了少妃这般多的东西，还这般怠慢！哼！她必定把好吃的都藏起来了！待我翻出来！看你老脸往哪儿放！”

霜池翻了半日，果然只发现半升黍米，登时也没话说了，暗道：“这老东西出来的时候，少妃给了十个金饼，还有君上赏的，这才多少日子？她多大的嘴能吃这般多？”

她心里疑惑，只好坐着等水开。

屋子里，槐喋喋不休的唠叨：“你孝敬我那几个金饼，哪够呢？加上君上所赐也不够，柴米油盐，哪儿不是要钱买的？我前几日还去宫里寻你，守门的哥哥儿好大的脾气，不肯通传便罢，还差点打我一顿......”

雨姚觉着槐花钱厉害，随口问了几句物价，槐就变了脸：“怎的，疑惑我骗你的钱是怎的？你在公宫里头享福，想着法儿撵了我出来，我守着孤灯求你一举得男，你倒好，问帐问到我脸上啦......”

雨姚不愿与她争吵，随口道：“既如此，每个月再加十个金饼如何？”

槐顿时笑开了花，道：“嗳，我就知道，你哪里会亏待我呢？要是没有我，你岂有今日的风光......”

说话间，献芹已是回来了，此时天已是全黑了，不过月亮穿破了云层，将月光洒在地上。

门口的众侍卫看见她后头跟着两个杂役，拖着两架车，车上堆满了菜肉等食物，都咽口水。

献芹含笑走上前，“哥哥们请用些。”

几个侍卫立刻欢欢喜喜的上前，燕客沉声制止：“请少妃先用，我等如何僭越？”

献芹没法子，只好命杂役送进去。

槐听见动静，走出来一瞧，登时眼睛都绿了，扑上去，抓起一块烤肉，边啃边回屋去了。

玉帐默默的上前，取了一些回来，先给雨姚，然后又分给其余的侍女，给霜池献芹和自己也拿了一份。

献芹又带着那两个杂役，拖着剩下的菜肉走到外头，“少妃已是用了，剩下的诸位享用吧。”

众侍卫本就饿了，听了这话，哪里按捺的住，一拥而上的抓肉吃。

燕客也吃了，然后命众侍卫围着院落护卫，几个侍卫面露不满。

献芹趁机笑道：“少妃说此处风露大，若是半夜下雨，岂不伤身？诸位去玄女宫歇着也可。”

当场就有侍卫要走，燕客皱眉道：“休走，我等轮流在外头护卫，须商量安排。”

众人听他发话，也就罢了。

一个壮实的侍卫名叫伐柯，颇不忿，说：“燕客，你原先不过和我们一般，因你武艺好才拔擢了头领，这会子倒来为难我们，我们不听少妃的，听你的不成？”

说罢，偏走了，过了一会，也有不少人有心歇着，跟着走了。

燕客脸色就有些不好看，献芹笑着看向燕客：“军爷莫恼了，此处靠着玄女宫，自有神明庇佑，您也去歇着吧。”

燕客看了她一眼，转身与剩下的人商议值夜排班之事，献芹见状，不敢再多说了，急匆匆的打发了杂役，进屋去了。

进了屋子，玉帐递了一包吃的给她，雨姚问：“外头的如何了？”

献芹道：“一多半去了玄女宫，那叫燕客的带着一些人守着。”

雨姚若有所思，与献芹对视了一眼，没说什么，让她也去吃东西了。

这时，霜池也烧好了水，端了出来奉给雨姚，嘴里嘲讽槐：“厨下果真只有半升黍，少妃一个月给你十个金饼，便是牛羊也能买个三五头了，你怎就花了个精光！”

槐骂道：“小贱人，你懂个屁！老娘一个外来户，哪里不要人情往来，十个金饼够什么？”

雨姚见她们又要吵，两下劝开，看了看天色，然后咳嗽了一声。

献芹便说“少妃要歇着了。”

槐慢吞吞的起身，命献芹等人“照料好少妃！”“晚上都醒着点”，说罢，自己去挺尸去了。

献芹且喜她走了省事，自己走到外头，安顿侍女们在门房柴房灶下歇着，正安排着，燕客在外头叫她。

她又走了出去，只见燕客递给她一个包袱，

“报信的人回来了，这是少妃方才要的东西，君上传旨，说明儿早些回来，不可耽搁太久。”

献芹有些惊讶，笑着道：“喔唷，好快的脚程，这般快就回来了？”

燕客道：“在宫里取了马赶来的。”

献芹道：“路上可难走？”

燕客道：“颇泥泞。”

献芹客套：“只盼着明日路能干透，也好回宫。”

燕客颔首，吩咐侍卫站好，献芹看了一会，把门关上，走回雨姚身边，一边递包袱，一边悄悄的说了。

雨姚低声道：“他在外头，我们在里头，不妨事。”

她把包袱解开，里头是她要的一些换洗的衣物，霜池烧了水，众侍女洗漱了，各自回了房。

雨姚看了献芹一眼，献芹会意，出去叫了霜池玉帐进屋，“你们且与我睡地上。”

雨姚见床铺宽大，便道：“一起睡吧。”

霜池嘻嘻一笑，一溜烟的上了床，献芹骂了几句，也就罢了，玉帐就去箱笼里翻被褥，只见里头只有几床粗布的。

她觉得奇怪，把被褥翻出来，给雨姚看，说道：“这是怎的，当时少妃赏了槐多少被褥？也有葛布的也有缎子的，如今就剩下这些粗陋货色。莫非她把好的藏了起来不给咱们用么？”

霜池疑问：“那老婆子能掐会算么？她怎的知道咱们今日会来？”

雨姚见果然都是些粗糙的布料，也懒得深究，“无妨，将就一宿。”

玉帐没法子，铺了床榻，众人一齐睡下。

雨姚一直没有入睡，她的位置靠着窗，睁开眼睛，可以看见明亮的月。

这月色真好，她默默地想，夜里行船，也方便许多了。

待到月影西沉，她心知差不多了，悄悄的起了身，然后听见献芹那边有一点动静。

原来，她也醒着。

雨姚轻轻的坐了起来，献芹已是下了床，点燃了一盏油灯。

灯光亮起的时候，玉帐也坐了起来，雨姚和献芹都有些惊诧，玉帐偏着脸，伤痕隐入暗处，一侧完好的脸在这样的光影下格外的楚楚动人。

她低声说：“少妃去哪我去哪。”

献芹张口结舌，压着嗓子低声说：“你，你这丫头，你怎的......“

玉帐转过脸，一边脸完美无瑕，一边脸狰狞如罗刹，她直勾勾的看着雨姚：“我就是想活，跟着你，能活！”

雨姚笑了，说：“本来也要叫醒你。”

她看向身边睡的打呼噜的霜池，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她。

霜池翻了个身，吧唧了一下嘴，接着睡。

献芹可没雨姚那般温柔，伸手捏霜池的耳朵。

霜池睁开眼，刚想叫痛，玉帐已是捂住她的嘴，一只手示意她噤声。

霜池瞪大了眼睛。

雨姚让玉帐和献芹松手，低声道：“霜池，我今晚要走，你跟不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