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君 第129章 兄弟

此言一出，女眷们一片哗然，檗离直接晕了过去，其他的少妃们纷纷惊慌失措，有几个顾不得自己的“远房亲眷”了，大步流星的往外头跑。

开玩笑，若是破城，豪族女能活，少妃可就不好说了！

岚衣还算镇静，她见众人乱成了一锅粥，却是拿定了主意：“听家里说，君上也是带了兵马回来的，况且围城的兵马还不知数儿呢，未必没有胜算，眼下若是跑了，君上瞧在眼里，岂不记恨？或是他败了势，我家又岂会看着我没下场？”想到这里，她有了底气，正想拉着绕柳依旧往曲宫去，谁知过了一会子，又有侍卫跑过来嚷嚷：“不妨事，是公子沸带兵回来救驾！！”

这话一出，檗离立刻睁开眼睛醒了过来，众人越发的闹腾了，不过脸上的神情都从慌慌张张化作了欢天喜地，几个年轻的少妃脸上已是刮过来一丝红晕。

不知谁叫了一句：“咱们去君上那儿瞧瞧消息呗！”

于是大家一齐往曲宫跑，甚至比方才更有劲儿！可惜大家都扑了个空，只见到了白鹭，白鹭说：“公子沸得了妘司徒的书信，带了兵马来救驾，君上出城相迎去了！”

有那嘴快的忙说：“多少兵马？”

白鹭正色道：“兹事体大，我一个内臣，不敢妄言！”

少妃们嚷嚷一阵子，就散了，岚衣磨磨蹭蹭的最后一个走，白鹭一看就知道这是个财神，上前卖嘴：“少妃惦记君上，咱们看在眼里，等君上回来，必定为少妃美言！”

岚衣摸出一块玉石塞给他，直截了当的问：“公子沸到底带了多少人马？”

白鹭皮笑肉不笑：“咱们这位公子倒是深藏不露，这才几个月的功夫，他鸦雀不闻的弄出三万多人来了。”

岚衣忙道：“凭他有多少人，还敢乱动不成？”

白鹭哼道：“这是自然，君上一句话，那大军退出十里去了，只许他带两个侍卫进城！”

岚衣笑道：“很该如此，只是方才侍卫赶着关内宫的门，唬了众人一跳，我还以为出大事了，好在没事儿！”

白鹭人精一般，哪里听不出意思，顺势问：“啊呀，听说少妃们当时都唬着了。”

岚衣说：“她们吓的又想跑回家里去呢！”

白鹭笑道：“还是您有胆色！”岚衣笑着说：“我们妘家的人，可从来不是胆小如鼠之辈啊！”

白鹭点头道：“这偌大的内宫，唯有您待君上是一片真心啊！”

岚衣莞尔一笑，侧过身子，露出绕柳，说：“哪里是一片真心呢？分明是两片。”

她推绕柳：“这是内宫的小尹，日后你可要他多多关照了！”说罢，又满面春风的看向白鹭：“这是我远房的侄女儿，名叫绕柳，来内宫见见世面。”

绕柳抬起头，与白鹭四目相对，白鹭横看她，觉着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竖看她，觉着是个倾国倾城的尤物，顿时满心欢喜，说：“内宫的世面都在曲宫里头，你可是来对地方了。”

绕柳粉面含羞，上前递给白鹭一个荷包，“有劳小尹关照。”

白鹭顿时心魂荡漾，竟是荷包都忘了接，嘴里只管说：“自然！自然！”

岚衣抿嘴笑，替她把荷包塞给白鹭，里头圆滚滚一堆米珠。白鹭回过神，笑说：“君上晚上必有宴，舞乐衙门还差一个吹埙的，不知贵亲.......”

岚衣说：“啊呀，我这侄女儿自幼蒙名师指点，最擅长吹埙，可是正好了！”

白鹭颔首：“既如此，且去舞乐衙门过明路吧，就说是我的话儿。”

岚衣笑嘻嘻的谢了白鹭，带着绕柳走了，绕柳跟在岚衣身后，走了几步，蓦然回首，恰好又与白鹭对上眼，那眸子如泣如诉，目光如胶如漆，白鹭看的如痴如醉，暗道：“若是能睡上这样的美人，死也甘心.....”他游魂一般的荡回曲宫里去了。

岚衣浑然不知这一番眉来眼去，心里想着的都是公子沸。

公子沸浑然不知老哥的妾在惦记自己，心里满满的都是晦气。

他也接到了妘司徒的信，顿时振奋了精神，心想这两家已是两败俱伤，正好轮到本公子捡便宜，待到大功告成，再迎回君上，自己这忠心护驾的美名还不得天下传扬，到时候向天子讨上卿的封，也有说法。

于是他顾不得继续招兵买马，带着手里的三万人连夜行军往都城跑，奈何人算不如天算，他哪里知道这妘司徒到处写信求援？而他的封地曲池虽不如铸城远，但却道路泥泞而多弯道，故而他虽然几乎与宰同时收到信，也一路紧赶慢赶，竟是比宰还要晚到。

晚到也就罢了，他派了一小队人马探路，这人马都是新兵坯子，经验不足，在都城外探头探脑没一会儿，就被守城的侍卫发现，活捉了回去，还没上刑呢，就全招了。

宰得了消息，满脸铁青，命座下将军棣萼带一队人马去先礼后兵。

公子沸还在做黄粱美梦呢，冷不防棣萼从天而降，“君上遥闻公子回城护驾，不胜欢欣，请公子入城，叙手足之情，公子随从，人多势众，不可以围城，且退十里之地。”

公子沸仿佛被冰水浇一般，一时间张口结舌，竟不知该说什么。

棣萼见状，冷笑：“君上带回来三万大军，已满内城卫营房，不能相容，还请公子退兵！”

公子沸一个激灵，回过神，连忙道：“本该如此！恕我方才未曾听清。”

棣萼生硬的颔首，又让公子沸“卸去铠甲，再入宫廷。”

公子沸顺势让棣萼稍等片刻，自己借着更衣的名儿避入帅营，召集手下将军商议，这些人都是他的亲卫，听了这一番话，心里虽有一肚子的话儿，可是都不敢说。

云舒也在其中，见众人不吭声，她走到前头，高声说：“公子此去，好比飞鸟投入罗网，一去不返也！不如折返封地，山高路远，君上鞭长莫及！”

这话把众将的心里话都说了出来，人人点头。

公子沸却是犹豫了一会儿，说：“君为臣纲，我若抗命，这乱臣贼子的名头可就坐实了。”

众将劝他，公子沸还是坚持己见，将领们商议了一番，依旧由云舒打头，说：“十里外有地名河州，临官道，通曲池，安营扎寨则粮草无忧，我等训练兵马，除非公子亲临，纵然君命，亦不受！”

公子沸红了眼眶，拱手拜别众将，草草更衣，只带了两个手下，一个叫悬泉，一个叫杖藜，随棣萼去了。

棣萼见这二人皆人高马大，孔武有力，心知至少也是个裨将，就有了盘算，快到城池的时候，他客客气气的对公子沸说：“公子身边这二位勇士好气派，君上身边也挑不出比得上的。”

公子沸低头不语，棣萼皱眉，看了一眼手下，手下会意，把二人推搡出队伍。公子沸一惊，看向棣萼，棣萼索性把话挑明：“这二人若随公子面君，我十分忧虑。”

公子沸想开口分辨，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于是又把头低下去。

棣萼见状，心想：“倒是能忍，必定是个祸患！”于是越发的忌惮了。走了一阵，一行人就到了城外，宰早已等候多时，兄弟相见，彼此都落了点泪。

宰拍着公子沸的肩膀，连声说：“好小子！有出息了！”

公子沸做腼腆状：“拉了一帮乌合之众，想着与触藩老儿拼了，也算是忠荩之心！”

宰笑着说：“几万人，也算乌合之众么？”

公子沸忙说：“都是庄稼汉，也有贩夫走卒。”

宰说：“触藩那狗贼手下也有一多半是这样的，倒把妘司徒打的好苦。”

公子沸愤愤的说：“触藩那狗东西！合该五马分尸才是！”

宰说：“啊呀，他虽谋逆，却是上卿，还要禀告天子再发落呢！”

公子沸做了然状：“也是，纵然不是上卿，到底也是宗室，天子不发话，还真不好发落。”

宰听出意思，笑了笑，拉着公子沸的手进城，“你我兄弟久别重逢，合该大宴一场，不醉不归！”

公子沸明知道宴无好宴，却也只好咬着牙谢恩，宰又请他进内宫叙话，公子沸只好同意，进了曲宫，两人坐定，宰对他维持兵马的钱粮来源十分感兴趣，没聊几句风花雪月，就问了起来，“这兵马粮草可要一笔好钱啊！”

公子沸说是他妈存在舅家的遗产，宰明知道公子沸的生母只是个小商贾之女，只是死无对证，竟是找不到破绽，只好夸奖公子沸他妈真是死得其所，死了还给儿子留下一笔横财。

兄弟俩虚情假意，磨蹭时间，那厢，白鹭简直要忙疯了，宰既然要大宴宾客，少不得准备美酒佳肴，歌舞丝竹，后者好办，舞乐衙门里都是现成的，只是这美酒佳肴果真不好找，宰今日才到，厨下去哪儿弄大鱼大肉？公宫里的存货都快吃没了。

白鹭命几十个采买出去，半天只买到几筐子素菜，半缸腊酒，连个鸡蛋都没有，"外头集镇散了许多日，有钱也买不着！"

白鹭急的打磨磨转，已是联想起宰暴跳如雷的模样，简直要急火攻心，正是这时，岚衣过来雪中送炭，拉来了满满五车的好东西，有一阙词单表这好意：

王孙归旧府，落叶何簌簌，眼看坐吃山空，魍魉心头驻，欢喜芳卿下顾，素手烹肉羹无？鲜鱼去鳞骨，且在砧上卧，玉体真如酥。

豚在笼，羊在釜，劝庖厨，人间至味休负，忆当年勺舞，转眼美酒沸炉，才见热浪如瀑，鱼羊酬嘉宾，豚牛献先祖，此宴一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