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
长佑眼前浮现出一个清瘦的高束马尾的女子,昼夜不停地在练武场挥剑。
“你以前修炼可刻苦了,是风雪诀练的最好的弟子,也因此成为师伯的弟子,得其亲自教导。”
长佑想起拜师那日,旁观的弟子都兴奋不已,她却一如既往地神情淡然,只在嘴角勾起轻微的弧度。
“我们是你拜师后才熟络起来的。拜师后你仍刻苦修炼,做任务时总冲在最前头。一个人时经常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和其他人在一起时,也能说笑几句,多了几分人气。”
长佑想着,不禁笑了一声,复又叹口气,“所以我总觉着你要在人堆里去,可现在,你又跟从前一样总是受伤,我又觉着一直待在宗门也挺好的。”
玉竹忽然喉间干涩,咽了咽唾沫,半晌,道:“师兄道法课学的都忘了?世间事物本就有两面,没有绝对的好与坏。”
长佑轻笑,“阿竹豁达,是师兄着相了。”
“时候不早,我先去忙了。你要等景煦吗?”
玉竹犹豫一瞬,“嗯……等等吧。”
长佑离开。
玉竹抬头望天,还是同样的平静的蔚蓝天空,不曾变过,那看它的人是不是也还是同一个人呢?
玉竹倚在柱子上,神思也同天边的浮云一道飘远。
“师姐?”
景煦不知何时出来了,神色是一贯的温和,但玉竹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不太对。
“这么久,宗主跟你说什么了?”
景煦没有反应,闷头往前走。
“景煦?”
玉竹扯扯他袖子,扯回景煦的思绪。
景煦侧头看她,“怎么了?师姐。”
“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宗主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家里又送了东西到宗里,宗主说此行若是顺利结束,我可归家一趟。”
“回家?那你怎么……好像不高兴。”玉竹声音渐弱。
“没有,我只是担心。”
玉竹大步往前走,“车到山前必有路,别担心了。”
“对了!”
玉竹笑着转头看向景煦,“之前为了离开遗迹,我把你的剑丢那里了,你用的那把也断了。我在落白居找到一块材料,铸剑的话应该会适合你现在用,我待会儿就去把它锻出来。”
景煦一愣,“师姐不必如此麻烦,我随便拿一把就是。”
玉竹摆摆手,“不麻烦,练剑初期是这样的。我当年……我当年也废了好几把剑,后面练得还行了才有的青霜。”
景煦唇线崩紧,片刻后笑道:“那多谢师姐了。”
“此事毕,师姐想去勘州看看吗?”
玉竹秀眉微挑,景煦继续道:“若是师姐想,不妨同我一起去一次勘州,勘州也是一个人杰地灵的地方。”
“我得想想,现在我该去铸剑堂了。”
景煦跟在玉竹身后来到铸剑堂。
铸剑要用灵力,明日他们就要去往万灯城,玉竹打消了自己铸剑的念头,将材料交给铸剑堂的弟子,仔细沟通后由他铸剑。
玉竹在旁盯着,在剑体淬火前,弹入几道青蓝灵光,这可以增强此剑的寒性,有益于风雪诀的发挥。
铸剑的弟子手艺极好,很快一把剑锋闪着微蓝光彩的剑就铸好了。
玉竹检查后,将剑递给景煦。
景煦接过,凝视良久,道:“师姐不给这剑取个名字?”
“取名就不必了,这剑你也用不了多久,只是过渡期用用。而且,我们一般都给最后能用一辈子的剑取名。”玉竹解释道。
“如此。”
第二日,长佑启程去往百里氏。
百里氏在水华仙岛。
水华仙岛名副其实的一座悬空之岛,能从东北海岸经东飘到南海岸,再飘回去。一百年前,百里氏族长因监守狴犴峡,将岛停在东北海岸,不再移动。
玉竹和景煦幻化成另外的模样下山,他们轮流御剑,午时到了万灯城。
应天宗其他弟子还没到齐。景煦依然在最好的客栈开了两间上房,休整一下,等待他们。
玉竹走上楼梯,忽然又听闻客栈掌柜谄媚道:“邵公子回来啦,我……”
玉竹眉心一跳,这话怎么好像听过,她下意识回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松松散散的头发,松松垮垮的衣服,还是那样放荡不羁。
邵载焕怎么在这里?
邵载焕若有所感,将要侧头看他们,玉竹连忙转头拉着身后的景煦上楼。
邵载焕眯着眼睛盯着楼梯上的两道身影消失在拐角。
玉竹拉着景煦进了房间,迫不及待道:“邵载焕竟然也在这里!”
先前在芳草洲时,邵载焕不知何时悄然离开了,本来打算问问他怎么会跑去调查芳草洲的也没找到机会。
景煦忧心忡忡道:“希望他不是去漫蝶谷。”
“应该不是吧。千嶂城离这不远,他可能只是回千嶂城,在这里歇脚吧。”玉竹干巴巴道。
“景煦你个乌鸦嘴。”
万灯城外,去漫蝶谷的路上,玉竹和景煦远远就瞧见一紫衣劲装的男子跃空而行,
不是邵载焕,又是谁?
快速前进的邵载焕突然停了下来,回首直直看向了他们——然后,看到了好大一堆人,似乎被惊到了,往下跌一段。
玉竹闭上眼,看看人家,孤身闯漫蝶谷,而她,身后足足有二十几人。
为了最大限度地保证安全,万灯城附近执行任务的应天宗弟子都赶来了,他们在城外汇合,走了不到二十里,就发现邵载焕在前面。
等他们到邵载焕面前,玉竹无视邵载焕面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带领队伍径直跃过他。
邵载焕笑容消失,又闪到玉竹身旁,与她并排。
“我特意在此处等仙子,仙子居然不理我,真是让人伤心。”邵载焕装腔作怪道。
玉竹:“……”
邵载焕扫了一眼后面的人,“仙子也是要去漫蝶谷?好心提醒仙子一句,这么多人可不一定都能进去呢。”
玉竹跟景煦对视一眼。
“多谢公子提醒。”玉竹只是硬邦邦地道谢。
邵载焕幽怨地叹了一口气,“仙子不相信我就算了。那我就先行一步,离开这个伤心地了。”
说完,他足尖点地,跃出老远,一下消失在玉竹视线中。
因为跟着一大帮人,玉竹她们的脚程要慢一些。
到达漫蝶谷入口,不见邵载焕。
玉竹他们做好准备,踏入谷内。
一进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花海,整个山谷腹地像铺了一块鲜花织成的五彩斑斓的毯子。鼻间充斥着甜蜜的花香,似乎要教人醉了,众人情不自禁往前走。
突然,空气中传来震颤的声音。
“那是……蝗虫吗?”
远处,一片黑压压的东西飞过来。
“蝴蝶,是蝴蝶!”
这蝴蝶也太多了吧,密密麻麻,像一堵墙,也像一张网,朝众人罩过来。
众人召出武器抵挡,可武器一接触蝴蝶就穿透了它们的身子,并没有留下伤害。
反而蝴蝶飞过,翅膀扇动,洒落下五光十色的磷粉。
蝴蝶像一阵风刮过,干扰了众人视线,等在睁眼时,他们惊讶地发现,玉竹跟景煦不见了。
玉竹跟景煦睁眼时,倒是发现他们还在原地,只是花海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芜。
“神魂有疾者,入内诊治。”景煦低声道。
玉竹循着景煦目光看去,原来不远处有一块石头,用墨笔草草写着这句话,在望远一些,有几间草庐立在远处。
玉竹:“那我们走吧。”
二人握紧了剑,提防着周围往前走。
草庐门紧闭,景煦敲了敲门,随即听见脚步声。
吱一声,老旧的木门被人拉开,邵载焕一脸不耐站在门内。
见到他们,恍然大悟一般,“怪不得我觉得熟悉,是你们啊!”
玉竹一愣,反应过来,他们进了这方遗迹,身上的幻术就失效了。
邵载焕睨着他们,哼笑一声,“你俩神魂都有问题?一病还病一对儿啊。”
玉竹沉下眉眼,猛推他一把,跨步进门,景煦紧随其后,肩膀狠狠撞了邵载焕一下,只听得他一声闷哼。
堂前,一个鹤发童颜的男子坐在堂前一张桌子后。
“这是灵光圣人?”玉竹轻声问景煦
景煦摇头,皱眉盯着他,灵光圣人是灵族,早已飞升,不该还在此处。
“二位可要看诊?”男子声音空灵悦耳。
玉竹答:“是,有劳……圣人。”
“那就请这位先来吧。”灵光笑着伸手邀请景煦。
景煦抬脚,玉竹伸手拦住他,对灵光道:“还是我先来吧。”
“师姐,不用,我——”
“啧,你们在这儿推推让让有什么用,不按他说的做,他就一直阴森森地冲你笑。”邵载焕咬牙切齿道,他坐在一旁,拿起药杵,撞出重重的捣击声。
玉竹看向灵光,他果然维持着先前的表情看着景煦。
“师姐,我去了,邵公子想必已经试过了,无事。”
景煦坐到灵光面前,灵光张了张嘴,景煦将手伸出,他便做出把脉的姿态,嘴唇张张合合,玉竹没听到声音。
玉竹想要走近,却发现面前有层无形的屏障挡住了她。
玉竹皱眉看向邵载焕,“这是怎么回事?”
邵载焕翻了个白眼,“还真把我当探路的?我来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我怎么知道会这样?这就是你先前不搭理我的报应,呵。”
玉竹捏紧剑柄,他等着。
半晌,景煦出来,玉竹忙问:“怎么样?他说了什么?”
景煦虚握住玉竹肩膀,轻声道:“师姐不用担心,他确实诊出了我的情况,让我去把左边的房间收拾出来,之后再为我治疗。”
“什么?左边的房间?凭什么你就能住最好的房间?”邵载焕突然大叫,“我堂堂……竟憋屈至此。”
玉竹嫌弃地丢去一眼,再对景煦低声说:“那我去给他看看。看诊时外面的人能看见里面,却听不见声音。我猜是为了保护患者的**。”
“好。”
景煦看着玉竹坐下,灵光伸手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