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灵均是真正的稀客。
宋元晟在王府住了这么些日子,和钱灵均说的话十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就这种浅薄的关系,能让钱灵均突然来西院找人?
怪奇怪的。
厉奉冷淡地瞧着钱灵均,显然也把人划到了情敌一列,“放肆。”
钱灵均回过神,腿一软直接跪到地上,“王爷恕罪。”
厉奉不言,似是没有让钱灵均起身的意思。
宋元晟瞧着厉奉面色不虞,清楚是钱灵均运气不好触了厉奉的霉头。但人毕竟是来找他的,总不能一直让人跪着。
“王爷,要不……”
萧褚抱着手臂说:“王爷,没必要对自己后院里的人这么苛刻吧?都把人吓得成什么样儿了?人是来找阿怨的,他又不知道阿怨这这么多人,有小将军,有王爷,又有太子的,是吧?”
说罢萧褚给宋元晟递了个眼神,示意他放心。示意完了他愣了愣,他为何要让阿怨放心?
阿怨其实并不是什么喜欢多管闲事的人,更不会随随便便的发什么善心,尤其是对于这种没有规矩的人,更是不会轻易去开口帮人解围。
因为阿怨自己就是个不守规矩的,每回被罚的时候也只有他一个人硬扛着,所以于他而言,这些人也没资格得到他的帮忙。
有时候阿怨就是这样,冷心冷情。他倒还是挺喜欢阿怨这种性子的,够辣。
所以,他方才为什么会下意识认为阿怨出声是为了给人解围?
萧褚疑惑地摸了摸脑袋。
宋元晟没看懂萧褚眼里那一闪而过的茫然。
厉显温和道:“灵均,仲宣没有罚你的意思,起来吧。”
钱灵均不敢起,他先看了眼厉奉,又看看厉显,还是拾着衣摆起身,“多谢太子殿下。”
厉显对厉奉说:“仲宣,家和万事兴。既已成家,便该收一收自己的脾气。枕边人若都怕你,那便是你的不对了。”
钱灵均愣后瞧了厉奉一眼。
厉奉的脸色如同吃了苍蝇一般难看,嘴上也不饶人,“看来太子殿下这是将自己的后宫管理得仅仅有条,雨露均沾啊。日后太子妃嫁入东宫,倒是不必再花太多的心思调教那些妃子,毕竟太子殿下亲力亲为,用不着太子妃多操心。”
厉显咬了咬牙,笑道:“本宫作为兄长,自是该给你做榜样。”
“那我谢谢你?”厉奉嗤笑一声。
就在厉奉和厉显争执间,萧褚已经推开了阿镰,坐到了宋元晟身侧。他将手搭在宋元晟肩上,“啧啧啧,真是好一出兄弟阋……”
宋元晟眼疾手快地捂住萧褚的嘴,惊讶道:“你脑袋不想要了?”
萧褚嘴角一勾,眼睛都笑弯了,将宋元晟捂着他嘴的那只手拉下来握着,“这么担心我啊?那怎么这些年没看见你在信里问我一句?”
厉奉和厉显猛地转身,危险的目光化成无形的利刃剜在萧褚脸上,偏偏萧褚这人脸皮厚惯了,无知无觉,甚至还无辜地看了厉奉和厉显一眼。
厉显:“……”
厉奉:“…………”
“阿怨,啧,这两位我是真惹不起,好凶。”萧褚说着,一脸“害怕”地靠在宋元晟得肩膀上。
宋元晟单薄的身体都快被萧褚压垮了。
宋元晟无语地瞥了萧褚一眼。
不是,这萧褚神经病啊,抽什么风!?
“萧褚,你过分了。”厉奉伸手将萧褚从宋元晟身上掀开,顺势把人拉进怀里抱着,揉了揉宋元晟被压过的肩膀,“疼么?”
宋元晟摇头。
萧褚被厉奉掀到了床架上去,捂着胸口一副受伤的样子,脸上的表情更可怜巴巴,“阿怨,你看见了,王爷推我,推得可用力了。我觉得我都被王爷推出内伤了。”
宋元晟:“……”
厉奉:“…………”
在场的其他人看得拳头都硬了。
尤其是离得最近的阿镰,他从未想过有人能不要脸到这个地步!
这什么萧小将军就是吃准了他家公子心善,专门装虚弱来骗他家公子!
阿镰看向宋元晟,用眼神呐喊:公子不要信啊!
叶红莲看不下去了,“萧公子,三年不见,您不要脸的功力真是越发深厚了。”
萧褚还在装,“阿怨你看……”
厉奉拳头都硬了,咬牙道:“本王压根没用力。”
厉显“唉”了一声,“萧褚,你乃边关将领,怎能如此……如此……”
厉显都“如此”不下去了。
萧褚压根不管,还是可怜巴巴地看着宋元晟。
萧褚这副皮囊也是帅的,但原主对萧褚无感,遑论宋元晟这个压根没跟萧褚相处过多久的任务者。
宋元晟被他们闹得头疼,揉了揉眉心,“好了,萧褚,你先起来。”
真的很丢人。
萧褚捂着心口,深深地看了宋元晟一会,发现宋元晟地表情连变都没变一下,脸上更没有什么可疑的绯色,挫败得忍不住发笑。
“好,听你的。刚才压疼你了没?我给你按按。”
“算了吧,”宋元晟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萧褚的好意,“你那手劲儿容易把我送走。”
萧褚“啧”了声,“怎么会?”
说罢他伸手要去捞人,人没捞到,还眼睁睁看着宋元晟往厉奉怀里靠了靠。
正巧厉奉也搂着人往后退了几步。
宋元晟抬头,正好对上厉奉垂下来看他的目光,心脏用力地“怦怦”跳了两下,耳朵尖红了。
厉奉心情大好,方才以内萧褚和厉显生的气顿时烟消云散。他甚至都想不管不顾地在他的那冒红的尖儿上咬一口,以泄一泄他满腔的酸水。
萧褚头一回知道什么是尴尬。
一旁的厉显脸色又难看了几分,藏在宽袖中的手已经暗暗握成了拳头。
“阿怨,本宫有个消息,你可要听?”
“关于我的么?”宋元晟被厉奉扶着坐下,喊阿镰去将椅子搬来,“太子殿下,红莲姑娘,钱公子,你们都坐吧,别站着了。是宋怨招待不周。阿镰,看茶。”
阿镰又去端小茶桌。
几人坐下后正好将宋元晟围了半圈,压迫感与方才的大差不差。
宋元晟有点心累,在心里叹了口气,“太子殿下请说。”
“陆烈已经回到了北边,五年内无诏不得回到都城。”
宋元晟愣了愣,心里其实没有什么波澜。
陆烈在他这里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人物,所以那日陆烈的人物卡解锁后他也没有去看。
厉奉说过陆烈常年镇守北边,那平日里回都城的时候定然不多。如今五年不得归都城,对陆烈而言有什么不同么?
来回跑其实也挺累的。
他下意识看向厉奉,想听厉奉给他解释。
厉奉却没看他,而是问厉显:“这是你的手笔?”
萧褚也看过去。
叶红莲听见这话,藏在袖中的手紧了紧,落在厉显身上的目光裹了一丝恨意,很快就又散去了。
厉显只是看宋元晟一个人,“阿怨觉得本宫做得过分么?”
宋元晟:“……”
谢邀,他不了解陆烈,不知道陆烈怎么想的,更不知道陆烈这人对都城的依赖程度如何。
他不好说,还真的不好说。
换做是他,在北边五年不回都城挺好的。他先前就听萧褚说了,边关没有什么规矩,比都城自由得多。
那北边应该也一样吧?
“他与陆烈素不相识,你问他也没用。”厉奉替宋元晟解围,“太子应当知道他的女儿才刚满月。”
宋元晟哑然。
这下他算是知道厉显为什么这么问他了。
家里女儿刚满月,父亲便被赶去北边要待满五年才能回都。这五年于陆烈,于陆烈的女儿来说都是空白的。
这五年多重要宋元晟很清楚。
厉显做得是过了。
但他还真的不好直接说厉显做得是对是错。
厉显是君,而他是民。
他还想活呢。
萧褚“啧”了一声,阴阳怪气道:“还是太子殿下对阿怨好啊,一出手就直接将陆家那小子一竿子支到北边去,出了这么大的气。就是惨了点,那小子回来的时候他女儿都五岁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喊‘爹’呢。不像我,也就只能在猎场溜着人玩出出气,倒是做不出这种耽误人享受天伦的事来。”
叶红莲在心里暗暗点头。
厉显就是个披着人皮的狼,冷心冷情,为达目的,没有半点人情味。
厉显似是没有听到萧褚的话似的,仍直勾勾地看着宋元晟,“阿怨觉得呢?”
宋元晟内心:非得让他死是吧?
“草民觉得,太子殿下罚得有些重了。”宋元晟暗暗勾着厉奉的手指,定了心神,“那日陆烈在猎林中的所作所为固然过分,但那符合冬猎一直以来的规矩。冬猎允许点到为止的切磋,且那日陆烈也并未真的伤到我和王爷,王爷都不曾计较,我又有什么好计较的?”
萧褚捧哏似的,“阿怨说得对!不过没想到王爷还挺大气啊,当时那箭可都快射到阿怨脑袋上去了吧?这都能忍?”
厉奉:“…………”
萧褚找死!
宋元晟也屈肘捅了萧褚一下,捅完“嘶”了一声。
萧褚浑身肌肉梆硬,捅得他手肘疼。
“那阿怨认为应当如何?”厉显并没生气,反而颇有耐心地问。
宋元晟开始自损,“……我就是个草包,没什么高见。”
“阿怨。”厉显比先前更温柔,“本宫说过,你不必妄自菲薄。冬猎的规矩今年开春便会重新拟定,至于陆烈,你说如何,本宫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