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对话之后,977时刻警惕着,和简初保持距离,生怕自己又被牵扯其中。
但她没想到,对方却一反常态,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吃和睡,一副安分守己的模样。
虽然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但她们毕竟还在同一个囚室,很容易被分配到相同的工作中。
“嘎吱——嘎吱——”
鞋底挤压着黏腻的苔藓,发出令人作呕的声响。
空气十分潮湿,腐殖质的气味混合气中,闻上一口,就会头晕目眩。
“任务都清楚了?”狱卒的声音在室内回荡,“那就开始吧!”
这项工作的任务就是采集苔藓的孢子,用以后期种植在需要的地方。
“牢房走廊里的都是你们种的?”简初压低声音,询问身边身边的977。
“那些不是,我种过后厨的,每次大概能维持一个月。”
“种这些有什么用?”简初百思不得其解。
977却摇摇头:“最大的用处,就是给我们找点事干,人一闲下来,就会闹出幺蛾子。”
“你也别大意,这苔藓根扎得很深,有时候还会缠带出别的东西。”
见她脸色不好,简初若有所思地掂了掂铲子:“别的东西?”
“那边的,别闲聊了!快点开工!”
狱卒的训斥打断了她们的交谈,977抿紧嘴唇,摇摇头不再说话。
百闻不如一见,简初小心蹲下身,毫不犹豫将铲子刺入了温软的地面。
瞬间,许多柔韧的根系缠绕而上,巨大的力道竟是恨不得把人直接拉下去。
“嘶!”
简初立刻扣紧手腕,可正当她做好拉锯战的准备,下面的力道却陡然松懈下来。
她“噔噔”后退两步,眉头皱得死紧。
“松开了?”一旁的977睁大眼,“好快,之前我遇到的拉扯了好几分钟呢。”
她的声音闷在面罩后面,有些模糊不清。
“你也遇到过?”简初试图把变形的铲刀重新拧正,可黏稠的汁液把手套完全糊住,连动动手指都很费劲。
“这是正常情况。”977低着头,专心刨动苔藓,“你小心点,死了就没法种了,也不能算工钱。”
简初眯眯眼,目光紧紧锁定暗红的土壤——只要挂掉苔藓,它就会迅速变成黑色,不知道是氧化,还是因为沾到了那些汁液。
“动作麻利点!”狱卒呵斥着,似乎意有所指。
“嗤啦嗤啦”的挖土声不绝于耳,空气中的甜味越来越重,逐渐还多了一股苦涩的香辛味。
“噶!”
突然的一声脆响,简初感觉铲刀碰到了一个极其坚硬的东西,她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周围,见无人关注,才瞄准刚刚的位置,又轻轻刨动两下。
刀尖撬开健壮的根系,细碎的岩块中闪过一点光亮。
简初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抚那光滑的棱角,仔细掸开湿润的泥土,一个完美的立方体出现在眼前。
切面上刻着规整的图案,让她的心一阵狂跳。
这是……温弗拉的信物。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手指探入土壤,紧扣住立方的边缘,可缠绕的根系牢牢牵扯着,一时难以撼动。
但线索近在眼前,没人会轻易放弃。
简初咬咬牙,下一秒却感受到一股极其可怕的巨力,它来自于地底深处,仿佛承载着整座监狱的重量。
“嘶!”
年轻人瞳孔骤缩,肌肉连带着骨骼发出“嘎嘣”的轻响,她狠狠心脚底一横,试图与其对抗,但地上太过滑腻,这点摩擦力完全不够看。
可就在简初快要失去平衡的瞬间,恐怖的拉力又毫无征兆地减弱了。
她踉跄着后退,下一秒又被猛地拉上前,就像下面的东西正在逗她玩似的。
这一来一回,终于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1358!你在干什么!”狱卒紧拧眉头,抬脚就往这里走,“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
情急之下,简初瞥见不远处的977,对方已经默默和自己拉开距离,此刻正“投入”于工作,对发生的一切“无知无觉”。
“抱歉。”简初语气平静,手臂的肌肉却快要被拉断“只是挖到一些难缠的根系。”
小触手从掌根探出,将那块立方一圈圈缠紧。
狱卒不太放心,走到近前检查了一番,简初趁机偷偷放松力道,信物瞬间没入土壤,完全看不出异常。
面罩上的雾气遮掩了她的眼神,狱卒没有发现异常,便警告了两句:“你注意点,要是挖断了根,工钱就没了。”
“知道了。”简初点点头,见他走开,才微微松了口气。
她伸手抠进洞里,掌心凝聚出一柄细长的手术刀,灵活地在根系间游走。
“铛!”
刀刃触碰到了什么,可它却立刻后撤下沉,不到半秒的时间反应过来,又要上前抢夺信物,却已经来不及了。
简初眼疾手快,一把将信物薅出,余光却瞥见空洞里探出一个油亮的尖尖。
竟然是之前的“油泥”?!
呼吸变得急促,她死死盯着那个空洞,却再也没见到它的影子。
不远处的两个狱卒正窃窃私语,是不是还往这边看一眼,简初敏锐察觉到他们的关注,心下顿时一沉。
“1358!你过来一下!”
她神态自若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和粘液,小触手则是趁机卷起信物,趁977挪动脚步的瞬间,精准塞进了对方的鞋底。
“你先把装备脱了,我们要检查。”看起来像是领班的人开口道,“你们俩,去检查她刚刚挖的坑。”
“是!”
简初喉头滚动,在对方的催促下,缓缓摘下面罩:“长官,是有什么事吗?”
这里远离挖掘中心,但空气中仍然荡漾着浓烈的气味。
本以为面罩是为了尽可能阻隔气味,但这些狱卒都没有佩戴。
这样一看,恐怕是为了阻挡飞溅的粘液。
“别废话,照做就行。”
简初喏喏垂头,小心脱下皮质围裙,最后将这些装备全都放在了一边。
狱卒们戴着手套,仔细翻看这坨沾满黏液的布料,甚至还用检测仪扫描了几遍,也没能发现异常。
简初微微放松,可就在这时,身后却响起一声惊呼。
“啊!这从哪冒出来的!”
众人闻声看去,却见粘稠的油泥从地面汩汩而出,眨眼便缠上那两名狱卒的小腿。
囚犯们骚动起来,立刻拥挤着后退。
“滚开!别挤我!”
“该死!这些鬼东西怎么又来了!”
“磨蹭什么!快跑啊!”
地面的苔藓受到“浇灌”,几个呼吸间,便开始缓慢蠕动,甚至闪烁着相同频率的光芒。
“站在原地!不要拥挤!”
狱卒厉声呵斥,试图维持秩序,但面对可怕的威胁,没人能无动于衷。
苔藓如同热锅里的虫子,一般疯狂扭动,一边渗出大量发绿的半透明粘液,它们汇聚起来,竟然与黑色的油泥缓缓融合。
空气里的甜味越来越重,甚至让胸腔产生炽热的灼痛,简初紧紧捂住口鼻,在混乱中向大门靠拢。
“呃啊!”
不远处,有人发出高亢的惨叫,他下意识捂住脸,粘液糊在面罩上,却让视野更加模糊。
他跌跌撞撞,一头栽倒在苔藓之中。
在体重的压迫下,浓郁的孢子陡然扬起,它们顺着面罩的缝隙,化作一缕一缕,被人吸入鼻腔。
“嗬嗬——”
囚犯立刻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瘆人的怪响,狱卒们试图控制局面,却被四处爆发的孢子雾逼得连连后退。
场面即将失去控制,下一秒,身后的大门却被人推开。
凌乱的脚步蜂拥而至,却又迅速站定,只剩下最后一人稳步向前。
简初心有所感,抬头就瞧见一个黑色的人影。
对方似乎很畏寒,军服外还披着一件厚重的大氅,绒绒的毛领簇拥着,显得她脸色格外苍白。
一个中年女人沉默紧跟在后面,她神色肃穆,气势更加迫人,五官能隐约看出两人的相似处。
典狱长一出现,全场立刻安静下来,连那些肆虐的油泥都好像往后缩了缩。
它们缓缓流淌,顺着地面上的孔洞离开,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来人扫视全场,目光掠过满脸惊愕的简初,投向骚乱的重灾区。
“工作立即暂停,隔离受灾区域,尽快处理伤员。”
“是!”
随着话音落下,简初看见中年女人的眉头微微松开,眼神中透出淡淡的赞许。
“编号1358。”典狱长重新看向简初,“你好像和萨托罗尔很合拍。”
这话近乎嘲弄,但简初只是扯扯嘴角,眼神一错不错,紧盯着对方的脸。
“您说笑了。”她轻笑一声,目光毫不避讳,“我只是在正常工作而已。”
孢子不安地浮动,但在人群被疏散后,便开始缓缓下沉。
很快,一群全副武装的工作人员走进来,举着吸尘器将这些粉尘彻底清扫干净。
“辛苦各位了,至于你……跟我走。”
闻言,那名中年女人却蹙起眉头,但为了维护典狱长的威严,她并没有提出异议。
简初动了动腮帮子,怀着满腹的疑虑跟了上去。
即便失去所有的表情,但这张脸,以及行动间的每一个小习惯,都无声诉说着对方的身份。
和从前相比,她的轮廓变得更加锐利,眼眶微微凹陷,让眼神显得格外冰冷深邃。
“秦理……”
简初嘴唇微动,却让时刻注意她的中年人面色大变。
“典狱长!”她连忙开口,“我认为没有必要进行私下的讯问,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这只是一场意外而已。”
最近重心在修文,想尽快搞完,更新有些耽搁了[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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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镜中花(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