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愈发的浓,打更人扯了扯衣襟,脖颈后是一阵凉风闯过。
“这鬼天气。”胡乱嘟囔几句,再次抬眼发现自己跟前突然站了个人 。
那人背对着,依稀看得出是个女子。
打更的人意识到古怪,壮着胆子喊了两句,等不到回应,试探着往前走,抬起的手还未放下,“扑通——”
看清那人的头,打更人瞪大眼, “啊!”手脚并用地慌乱地跑了,手里拿的东西也不知道落到哪里去。
“去哪了?”一大早站在牢房外,床上空无一人,许尽欢拧着眉,冲着狱卒喊
“不知…”有苦说不出,狱卒怎么都回忆不出来。“大人…”
“行了,我知道。”许尽欢瞥了眼身后的牢房,说不出的烦躁,许尽欢盯着墙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理寺的人进进出出,翻看这仵作刚刚送来的验尸报告,谢遇礼抬手叫来许尽欢,“不是雀娘子。”
许尽欢一愣,随即问道,“那是谁?”
合上纸页,谢遇礼的声音慢慢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里,“林溪枝。”
猛的抬头看过去,许尽欢从他手里接过,“怎么回事?”不可置信地翻看着上面的字,无论许尽欢怎么联想,都想不出来林溪枝和雀滢之间有关系。“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死了。但她的喉咙被挖了。”谢遇礼说,“沈时危带人去找雀娘子,等吧。”
“已经去了?”许尽欢侧过头,手腕上扬,“面部溃烂,仵作来之前他就认出来了?”
“嗯。”谢遇礼回他,“他不确定身份,但能肯定不是雀滢。”说着谢遇礼指着腰间,“雀滢从事缝补,腰间经常挂着针线包。”
“他观察这么仔细?”许尽欢皱着眉回忆也没记起来,
谢遇礼瞥了一眼,不再搭理许尽欢,转过头想起雀时宿,“李准李淮那边有什么消息了?”
“还差两家。”许尽欢从怀里掏出两人加急送回的信件,“另外四家排查后没什么可疑的,”
“知道了。”
说完人轻轻抖抖袖口,抬腿往屋外走,“你去哪儿?”许尽欢甩着指缝夹着的信纸,叫住谢遇礼,被叫住的人身子微微后仰,偏过头淡淡扫了眼,“找人。”
“沈时危不是去找了吗?”指尖扬了个圈,许尽欢歪着头看向谢遇礼的背影。
背影逐渐拉远,几天来的神经紧绷导致现在的许尽欢难得迟钝了些, “总不能去找沈时危吧?”
“还真是啊?”许尽欢慢条斯理地将信折好放回怀里,笑着耸动肩膀。
庭院里的矮树丛挂着一层薄薄的水,今天谢遇礼没怎么注意,袖口沾了点湿意。想到沈时危整夜未归,眉眼染上思绪,脚步不免快了些。
“磨磨蹭蹭的,还要我亲自来。”接过沈时危抛来的画轴,李青釉垂眼无奈笑笑,“那还真是辛苦您了。”
沈时危啧了声,“您快看吧,是她吗?”展开画轴,上面的女子样貌清晰地展现在李青釉眼前。
一身宽袍云青衫的男人站在那里,仔细端详着,对阿雀的记忆停留在十几年前 ,李青釉多看几眼,最后才看向沈时危,给出答案。“是。”
“她有没有来过这?”对于这个回答沈时危并不感到意外,反倒是接着打听,
李青釉皱起眉看他,“来这?”说着他摇头,“不知道。不可能谁来谁走我都知道。”
“她中了魇术。”
“魇术?”再次听到,李青釉卷起画,交还给他,“冷橼不是已经解咒了?还是说?”
“不是他。”要真是冷橼,哪里还会有后面这么多麻烦,沈时危把画轴收好,“冷橼下的魇术是最安全最低阶的,中术者会模糊现实与梦境,醒来后不会记得。”
“但雀滢的不同,我看应该是中阶魇术,精神层面的控制,使她看起来疯癫。中术者会在不断地自我怀疑和痛苦中主动结束生命。”
他说的这些,李青釉知道。
“中阶以上的魇术有催动方法,你知道吗?”李青釉站在沈时危的对面,乌发青衫,亭亭而立。
“知道。”沈时危对上他的眼,“游魂为引,下注三七。”
“死人若执意留在人间,便会成为游魂来到鬼市。凡游魂,我这记都录在案。”李青釉嘴角带笑,眼里又是另一番情绪,“当然也不排除个别乱跑的游魂。”
提及游魂,沈时危没忘记雀时宿,抬头问李青釉 ,“一般情况正常人的魂会丢吗?丢在哪里?”
“无奇不有,难说,因人而异。”
跟没答一样,沈时危刚想说些什么就被李青釉的话打断,“但是不在鬼市。三魂尽失肉身的生命体征最多维持七天,活人三魂进不来鬼市。”
“那我怎么…”
“都说了你是百年难有的特例。”李青釉及时打断沈时危的话,“可以看看丢魂者执念比较深的地方,”
沈时危听着想到了什么,
“正常人不会丢魂,除非是至阴之体。是不是?”
“是。”嘴上说着,李青釉眼里多了些疑惑,“你说这个,难道是阿雀姐丢了三魂?”
“雀滢是至阴之体?”话里明显带着激动,他早就应该想到,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在鬼市这个地方一呆就是几年。
那就说得通了,沈时危匆匆交代李青釉整理好雀滢的资料后,加急送往大理寺,来不及等李青釉开口,脚下生风般匆忙离去。
一路快马加鞭,天色渐凉,带着湿气的风拂过袖口,衣摆跟着高束的马尾在空中有幅度地摆动着,
沈时危攥紧手里的缰绳,盯着前面的路,他想,他应该知道雀娘子雀滢去哪里了。
“谢大人。”
谢遇礼点头看向跟前的医官,“孩子怎么样了?”
“很糟糕。”医官叹气,“谢大人,这孩子的魂早不找回来,恐怕撑不过今日子时。”
谢遇礼眉眼思绪万千,“宋医师,若是子时前他的魂找不回,可还有其他办法保住他的命?”
宋寂怀摇头,“在下医术浅薄,此症,我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