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装修典雅的中式餐厅里,古典的琴声悠悠扬扬的散在空气中。时浅和对面两个人相对而坐。
“陈医生,这边!”顾以安突然站起身来,喊道。
陈医生?难道是陈知逸?总不会这么巧吧?时浅按了按头上的鸭舌帽,内心慌乱起来。自从上次吃完饭,他们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见了。
“好巧啊,你也来吃饭吗?要不要一起!”顾以安为了兄弟的幸福,施展着毕生的演技。
“又见面了,阿浅。”
重逢之后,这是陈知逸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他还是唤她阿浅。
时浅摸了摸帽子,一抬眸便对上了一双深情的眼睛。她拉了拉桌上的餐布,怎么每次见面,都是在吃饭!
“你好,方便我凑个桌吗?”他转身望向陶欣,客套地询问。
“当然,当然方便!”
这么一个优质帅哥,怎么能不方便呢!
“谢谢。”陈知逸拉开凳子,顺势坐在了时浅的身侧。
“又?!”顾以安站在桌边,不耐烦地取下口罩,质问道。
时浅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对面的人,又转身看向陈知逸。
“是他,你没看错。”
谈话间,一道道菜品已经送了上来。
“加一道红烧肉,谢谢。”陈知逸低声道。
“小浅浅,我的心都要被你伤透了,这么一大段路,你居然都没认出来我!”顾以安一摘掉口罩,就变得吊儿郎当起来。
“你们?都认识呀?”一直没说话的陶欣,两眼放光般地盯着时浅,复又说道:“真是郎才女貌啊!”她挤眉弄眼地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别胡说!我们同校,他们…比我长一届。”时浅看了看身侧的男人,回应道。
“哦,好吧!反正你也有肖大神了…”
“陶小姐,你不是胃不舒服吗?快点吃!”顾以安夹起一块山药,赶紧放进对方的盘子里。
“好,谢谢顾医生。”
陶欣小口地吃着,秒变淑女。
菜品很精致,口味也很地道。然而,陈知逸并没有吃多少。
欣喜相聚,落寞散场。
时浅漫步在大街上,走走停停。一辆熟悉的黑色奔驰,堵住了前方的去路。
直到被扔进车里,她才反应过来。
“肖大神是谁!”男人湿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脖颈上,这让时浅的浑身有点酥麻。
“一个朋友。”她抵住对方不断靠近的身体,连忙解释道。
“只是朋友?”
“嗯。”不知道什么时候,男人的手已经缠上了她的腰身。
“陈知逸,别闹了!路边有人!”
她慌乱地看着窗外,大声提醒道。
提醒?不是拒绝?遇到他,一切都乱了。
“陈医生好。”
“好,吃过饭了吗?”医院楼道里,陈知逸向来往的护士和医生一一问好。
“什么情况?”
“不知道啊,陈医生刚才在笑,你看到了吗!”
护士群里已经炸开了锅。
“难道孙医生得手了?毕竟女追男,隔层纱嘛!”
“不可能!陈医生对孙佳蕊,都没一个笑脸的!”
大家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你俩已经见过面了?搞半天就我瞎激动了?”一进值班室,顾以安就劈头盖脸地砸上来。
“别嚷了。”陈知逸站在门后,换上白色的工作服。
“你快说!”
“我以为你知道。”对方拿起杯子,不紧不慢地接起热水来。
“我知道什么?这么多年,你又没有绯闻。你生病住院时,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让你失了分寸的靓女?”
“好好说话。”
“所以那个靓女是时浅!”顾以安暴跳如雷。
陈知逸喝了一口水,悠闲自若地靠在窗边。“不然呢?”
“你上次问我宜城有几家出版社,也是为了找时浅?”
也对,只有面对时浅,他才会言行荒谬,方寸大乱。
“那…那你好自为之吧,兄弟!”想起陶欣说的话,顾以安情绪瞬间低落起来。
“到点了,你出不出去?”
“还让我出去?你小子能耐的呀。我可告诉你,我知道时浅家地址。”顾以安慢悠悠地说着足以让对方立刻认怂的话。
“在哪?”果然。
“你转身。”顾以安指了指身后的窗户。
“快说!”陈知逸打掉了他的手,逼问道。
“住医院对面的公寓呀!”
深秋时节,叶落满地。可是今日的阳光,竟是如此温暖。陈知逸站在窗前,手上的热水早已凉透,他却没有发觉。
宜城福祉陵园公墓。
一面青色的墓碑上,只刻着,爱女:时浅。
时浅穿着黑色的大衣,怀里抱着一束淡黄色的菊花和一瓶酒,静静地站着。
“爸爸,我来看您了。”
时间过了很久,她终于开口。
微风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了一张几乎陌生的照片上。照片里的男人很年轻,不到四十岁的样子。他嘴角微微上扬,大概是看到了最爱的人。
时浅弯着腰,放下了手上的花束。
“爸爸,不知道您喜欢什么。我就带了点酒过来,我陪您喝点?”
时浅轻轻地把酒倒在地上。
“您别怪我,现在才来。”
她低着头,蹲在墓碑前,高高竖起的头发滑到脖子上,又贴到脸上。
“爸爸,您知道吗?我一直以为您是位医生,或者教医学的老师?是我太闹,您又太忙。”
“小时候,我总是怪您,怪您不要我。”
她还是跪了下去。
“慢慢长大点,我又不敢怪您,怕您不要我。”
“后来啊,我就遇到一个男孩,他身上也总是有淡淡的消毒水味。和您一样。”
空旷的半山腰上,风一直吹,她也一直断断续续地说着。
“不知道您去没去过边疆,哪里的天很蓝,湖水很绿。就连遇到的人都很好。”
“爸爸,您说,我能回头吗?”
她终于抬起头来,照片上的男人依旧扬着嘴角。
回到市中心的时候,天色已经深了。
远远地,就看见陈知逸站在公寓大门前,月色将他挺拔的身影勾勒得格外清晰。
“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他快步走近,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高大的身影恰好挡住了夜风带来的凉意。
时浅停在路边,伸手将散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处理点事情。”她的声音很轻,像随时会被风吹散。
“你哭过?”他俯下身,试图捕捉她躲闪的目光。
“没有,是风太大了。”她抬手指向空中,又迅速将手收回外套口袋。
“吃过晚饭了吗?”他依旧俯着身。
“我累了,”时浅侧身从他身旁走过,“想休息了。”
一辆黑色的奔驰,时而停在公寓门口,时而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出版社楼下,没有人注意到。陈知逸坐在车上,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大厦,仿佛要透过层层玻璃,看到心底里的身影。街上的行人匆匆而过,楼层上的灯光不断熄灭。车内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寒风吹过车窗的声音。
起风了,宜城的冬天似乎从不下雪。
阿浅啊阿浅,我还是失言了。
“快看,天气预报显示明天雨夹雪!”自习室里,女孩拿着手机,显得异常雀跃。
“阿浅,你喜欢雪吗?”知逸抬起头,宠溺地看着身边的人。
“喜欢呀!可是我明天还要打工,就不能和你一起看了。”女孩趴在桌上,似乎有些低落。
“没关系。等以后有时间,我们就去北方的城市看雪。”
第二天,他推掉所有事情,守在阿浅做家教的小区门外。
只是,雨来了,雪却没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