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李妈妈摇了摇头,“前几日那位大人都来了,恰巧今日没来。”
时云起顿时不高兴起来,“以后我白日出现在饮仙居,李妈妈你必须第一个出现在我面前,省得又得在其他人面前做一套戏,麻烦!”
李妈妈淡淡地应下,“好的,公子。”
“还有,帮我查查冯家的事,劳烦李妈妈了。”
李妈妈平静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疑惑,手指微顿了一下,“冯家?”
“哦,就是镇国府冯成将军家。”
“好。”
这位李妈妈,私底下每次讲话都从不多问,永远都是平平淡淡冷冷静静地应着,要不是见过她在知晓母亲去世后伤心欲绝的模样,他都要怀疑李妈妈是不是机器人。
丝竹之声缭绕耳边,他似乎想起了恍如重世的清越之音。
突然开口道:“李妈妈有听过钢琴曲吗?”
李妈妈摇了摇头,依旧没有细问,继续弹奏着,眼神不知飘到了何处。
他不知道李妈妈经历过什么,每次问到李妈妈她都说不值一提,他想也许只有母亲知道李妈妈所经历的一切,只是母亲早已经死了,现在世上只怕没人知晓了。
他一出来就又见到了群儿,群儿有些无聊的倚靠在栏杆上,听到开门声就迅速扭过头来,一脸惊喜地看着他,笑道:“时公子,有时间陪我了吗?”
说着余光往身后一瞥,门缝中李妈妈此刻又堆起了笑容,容光焕发,像她往常一样。
时云起轻轻点了群儿的额头一下,调笑道:“一直在这等我啊?”
群儿嗔笑:“讨厌!群儿自然是等着时公子。”
“好好好,去玲珑轩。”
玲珑轩是群儿在饮仙居的寝房,群儿算是饮仙居有名的伶人了,他的性子好,很有耐心,歌唱得也好听。
饮仙居分为前后院两部分,前院为男妓坊,后院为女妓坊,玲珑轩自然在后院,位于第三层,入眼是个雕花的屏风,挡住了后面的床,屏风前面还有一套桌椅,左侧靠窗放了一个塌子,右侧则摆放着一张古筝。
时云起一踏入玲珑轩就躺到了塌子上,轻柔地棉花裹着他全身,带来了一瞬间的放松。
群儿不禁笑了一声,慢慢朝他靠近,打算往他坏里钻,谁料想时云起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头疼,帮我揉揉。”
群儿刚要挨到榻上的膝盖,听话地又放了回去,小和子也帮着拿了一张凳子放在旁边。
群儿笑着朝小和子点点头表达感谢。
小和子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赶紧。
时云起总是时不时会犯这头疼的毛病,这是他前世就有的,哪怕现在他学了武功都依旧没能治好这毛病。
手指轻轻地按着,有技巧地揉着,那似有若无的隐痛也跟着慢慢消失,不知不觉中,他睡着了。
醒来时,时云起发现天微微有些发灰,从雕花的窗户上已经透不进多少光线,玲珑阁没有点灯,更显得暗。
他伸了个懒腰,守在门口的小和子听到动作声,急忙地跑了过来帮他整理衣裳,群儿仍坐在凳子上,双手扒着塌子边上的木条,正睡得香甜,时云起俯身看了一眼,无声地朝小才子指了指。
小和子点了点头,轻车熟路地将群儿抱了起来,轻轻放到了榻上,还给他盖上了被子。
出来后,路过竹玉轩时,时云起特意进去找了李妈妈一下。
李妈妈轻轻柔柔地开口:“公子。”
时云起示意她坐下,不用起身,笑道:“没什么事,我看群儿这些天挺累的,等下就不要让人叫他醒来了,让他自己醒了出来就行。”
李妈妈微微点了下头,道:“我知晓了,公子。”
回到家中时,刚巧碰到时越放学回来,他虽在有钱后买下了时府东边的院子,独自一人生活在那,与时府其他人互不干扰,但梁国另立门户的手续太过麻烦,所以走的还是同一扇大门。
时越一见到他,就忙道:“兄长,今日国子监宣布了一件大事。”
时云起刚睡醒,精神饱满,难得乐意听他讲讲。
时越说得眉飞色舞,“六月要举行比武大赛,皇上下旨说‘学子需气血充盈、五脏调和、身强体健、百病不侵。读书之余,若能习得武艺,实为上佳。国子监宜以此为念,勤加观察,以期学子身心俱安,德智体全面发展。”
“夫子说所有人都要参加,我知道兄长武功好,可不可以教教我……和冯煦?”此时他的声音弱了下来,纯黑的眼睛里透着一丝期待。
时云起下意识地道:“冯煦?”
时越眨了下眼睛,笑道:“说来也好笑,冯煦出身镇国公府,家中个个子弟都习武,却同我一样,半点功夫拳脚都不会。”
时云起瞧着他,毫不客气地道:“所以你想着我武功好,让我白白花费时间和精力教你俩,到比武大赛的时候至少不会太丢脸?”
时越期期艾艾地点头,“是,是这样。”
“冯煦真的也这么想?镇国府还能没个武功师父?”
时越生怕时云起不答应,急道:“冯煦说那些师父都不是同龄人,相处起来不痛快。”
时云起见时越这低眉顺眼的样子,心想晾他也不敢骗自己,便道:“行行行,我答应了。”
时越顿时有些受宠若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反应过来什么,忙道:“不会让兄长白费时间和精力的,我……我愿意为兄长做任何事。”
时云起听到了却并不在意,他正想着让冯煦怎么为他做些什么事呢。
他想着想着又想起昨日来,冯煦清醒时那淡漠的神情,喝醉后满脸通红、眼睛迷糊的样子,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和子见主子这奇怪的模样,眼里透着不解,主子不是最不待见二公子了吗?
眨眼的瞬间就发现小才子迎了出来,殷勤地伺候着主子。
小和子转了转眼神,便偷偷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给了小才子听。
有些疑惑地问他,“主子这是咋了?”
小才子摇了摇头,有些无望地道:“患相思病了。”
小和子大惊,“对二……二……公子?”
小才子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下,“傻子!是冯三公子!”
刚说出口小和子就反应过来了,被瞪了也没有不高兴,反而脱口而出道:“得了,主子这能常性嘛。”
小和子显然不相信,“主子身材好,有颜又有钱,还大方,能主动让他讨好的人,肯定会被主子吃干抹净!”
两人正悄咪咪的讨论着,忽然就听到时云起吩咐道:“小才子,明日记得叫我早起。”
“哎。”小才子赶紧应着,和小才子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
时云起的小道消息很灵通,隔天一大早便知晓了镇国府的大概情况。
一知晓后,倒是有点犯了难。
二十多年前南蛮进犯梁国,冯老将军冯广奉旨前往南疆,没想到这一去便是一辈子,在前往南疆的五年内,冯老将军将梁国之前丢失于南蛮的国土全都夺了回来,可谓是意气风发、风头无二,班师回朝当天便被当今圣上钦点为镇国将军,晋爵一等功,封冯家为镇国府,从此世袭罔替,食邑千户,珠宝布匹若干。
要说这也是应当的,冯家满门子弟皆奔赴前线,死伤无数,冯老将军的三个儿子,冯兼、冯守、冯成,也只有最小的冯成留了下来,其中老大冯兼和他年仅十岁的儿子都死于沙场,老二冯守也未来得及娶亲便在战争中死了,而冯老将军在收回失地后也在不到三年的时间里去世。
此后,便是由冯成一人独守着南疆。
冯成便是冯煦的爹,三个月前曾击退南蛮,抢夺南蛮三座城池。冯成有六个孩子,老大冯初前年在战场内伤了一只右手,截肢了,后面便回到了京城,现任刑部侍郎;老二冯锐子承父业,目前仍在南疆城池戍守。老四冯微和老五冯节皆为女孩,一个十六、一个十五,都已在当地订了亲,就留在了那边,但也偏爱甩枪弄剑,最小的孩子冯慎才十岁,这次也跟着冯煦和镇国夫人回京了。
可以说,冯煦与冯家其他人截然不同。从小长得白白嫩嫩,像个精雕细琢的送福童子,可讨喜了,冯家人也确实最疼他,哪怕他一点都不喜欢习武,偏爱舞文弄墨,家中长辈也随着他,还特意从江南为他请了教书先生。
时云起想,冯家长辈也是怕总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让冯煦读书从仕,至少不用提心吊胆,可以平平安安的生活。
只是,这么个家中看得紧的宝贝,他若真把他弄到手了,冯家怕不要将他掀了。
现代社会中,平民都比不过当官的。更不用说,这封建王朝的梁国,时家不过是个普通的官宦人家,时父只是个太府寺的小官,他时云起虽私下生意做得好,赚了大把大把的钱,但都小心谨慎着,免得得罪了有权人,镇国府却是当今正盛的贵族,冯成手握军权,冯初在刑部任职,就连当今圣上见到冯家人都礼让三分,若真得罪了,只怕他要小命不保。
但时云起哪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呢!
他转念一想,人年轻时风流一把又有什么的,那些个官员朝堂上鄙视着男男之好,下朝后偷摸去饮仙居前院可是去的欢,他与冯煦玩玩几年又能如何,反正又不会挡着他冯煦升官发财,腻了也迟早要分开,至于其他的,想那么多也没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