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木静悄悄耸立在窗外,偶有野猫流窜又轻快跳走,只有月光洒下的银光作伴。
“能站起来吗?”萧笙言轻轻问芷兮。
咬咬牙,接过伸来的手,“能。”
揽过芷兮的腰搀扶着她,窥过门缝外的守卫正在交班,二人悄咪咪佝偻着腰观察。
将发间那枚镂空飞燕钗抽出,长发瞬间瀑布般散落在肩。
萧笙言将手往门外的锁上怼,门缝太小,手也被挤红。
锁应声落地。
把芷兮扶在门框边,“你等等我。”
门被她轻轻带上,猫着腰走到窗台,搂过侧躺在窗台外的野猫。
那猫全身一身黑,黑夜里只一双眼睛发亮。
它很顺从,被她搂着一路上从窗台到了另一头,任由她的手在自己身体上一顿毛躁地抚摸。
从怀里掏出荷叶今早塞给她的点心,撕成屑洒在了草丛里。
不消一会儿就回来了。
张着耳朵隐隐约约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她眼里带着几分狡黠。
“走吧。”
因着芷兮身上有伤,速度不得放缓,但好歹也是离门只几步距离了。
门一开才发现她们被转移了阵地,原先她失踪地的对门竟也是这群人的。
怪不得阿语他们还没消息,想来对这里有所松懈。
谁知怎生如此凑巧,先前那壮汉正巧提着一壶酒醉醺醺摇摇晃晃回来,碰了个正着。
来人原迷蒙的双眼片刻便清醒,酒坛子“啪”一声被狠狠摔在地上,流淌的液体打湿她们的绣鞋,酒气溜进鼻尖。
“想跑?”龇牙咧嘴恶狠狠道。
眼看着壮汉手里那把刺刀朝着自己无限放大,慌乱中萧笙言手抵着刀把,脚下看准时间朝男人身下狠狠踢过去。
“走。”
千算万算还是算差了一步,她咬着牙将芷兮搀扶着,身后是那男人狰狞着脸捂住下半身。
寂静的夜空被划开,巷子另一头是灯火通明的风晓阁,从未觉过淮安巷如此之深过,除了两人越来越重的步子再无其他。
再往身旁看过去,哪里还有芷兮的身影,一转头芷兮趴在地面,不远处的歹徒正挥刀而来。
看着芷兮惨白的脸庞,强撑着身子朝她招手让她快些离开。
没有多想,萧笙言即刻跑远,幸而前方不远处灯笼一片片,是阿语正带着人在搜寻。
看到了希望。
众人见她没事,都松了口气,萧笙言没有松懈,即刻带着人原路返回去寻芷兮。
心里默默祈祷,但愿还未走远……
视线向前,那男人正硬拖着苟延残喘的芷兮走,见女人反抗就踹了几脚。
见救兵来了,将芷兮使劲拽了起来,一把刀抵在她的颈间,尖锐感下一秒血液就会喷涌而出。
芷兮后扬脖子,触到了身后之人的胸膛,双脚藏在裙摆下打颤,嘴里干得一个字也说不出。
两方隔着不远的距离对峙,谁也不让半分。
事已至此,唯有与他谈判。
如若失败……
萧笙言深深瞧了一眼微闭眼的芷兮,那眼神里带着不忍。
便对不住了。
“前段时间京城里闹得人心惶惶的少女失踪案接连不断,恐怕你就是背后真凶吧,”她继续,“你若放下屠刀,我自不会去深究背后之意,如若你执意同我们同归于尽,以致萧尚书的千金死于歹徒之手,恐怕牵连的就不只是你了。”
她想起来明明在此之前,很多人提醒过她,那日出门前,萧母也曾担忧嘱咐她万事小心。
是她狂妄自信深信自己的能力不会遇险。
喉间的刀尖银光微不可察晃了晃,男人暗沉着脸,他犹豫了。
心里一喜,眼里也亮了。
只要事情能用口头解决,就绝不伤人性命,这也是她上辈子一贯坚持的。
角落一道黑影迅速闪过,萧笙言耳朵一动看过去,只留下一只黑色衣角。
越想越觉不对劲,暗叫一声不妙,已然迟了。
一支箭矢“咻——”带过一阵风从她面前经过,带过她额前一缕碎发飘起。
直直朝歹人飞去,歹人睁大双眼似是很意外,应声倒地。
芷兮被吓软了,跪在地上,愣在原地头也不敢回。
萧笙言带人去看那角落时衣角早就没见影了,直到地上砖瓦片响,一道好生面熟的脸印在她瞳孔里放大。
“请。”伸过手指向灯影明暗的风晓阁。
来人面似寒刀,同他主子一般。
垂下的拳头紧紧的,她点头跟着来人走。
风冷,萧笙言缩了缩脖子拢紧外衣,阿语带来的人都在身后处理尸体。
冰冷的手指触及门框,阁里的寒气打在脸上。
手里提着的灯笼适时暗了,楼里伸手不见五指,只一火折子隐隐约约明了又暗。
照在墙壁上的人影被灯影晃得模糊,顾淮岸侧对着她,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只轻轻抬起眼皮朝门口的姑娘瞅了一眼便淡淡收回,朝着握在手里的火折子吹了口气。
“萧二姑娘。”
唯一的光亮灭了,身后门被带上,萧笙言只听得见心跳声。
倒吸了口气,她缓缓点燃火柴点燃散布在四处的灯笼。
屋内比先前更加明亮,端坐在木榻上的男人脸上的棱角分明起来,也不看她。
萧笙言见他脚底下躺着个闭眼睡着的男人,全身被绳子紧紧绑住,正是不见了踪影的何二。
屋内余下的人包括荷叶都被他的侍卫扣住,被一支泛着寒光的剑挡住,不敢开口,只朝姑娘拼命摇头。
“请你喝茶。”萧笙言紧紧抿住嘴唇,当真如自己所说煎起茶来。
过程繁琐,她也不嫌麻烦,难得的心静。
火光闪烁,照得她白皙面容发烫,壶里的茶叶翻滚冒着水汽。
不去看一言不发的男人,嘴上也不嫌着,只有一搭没一搭问话:“我记着女师生前的教导,凡事若能以智力取胜,便不会动用武力。今日你一箭毙命,当真是不愧为女师的麾下弟子。”
并不问他何二如何落入了他手里。
递上斟好的热茶坐在男人对面,指尖触及杯盏推给他,勾起唇期待他当作如何回应。
顾淮岸只瞧着眼前的杯盏出神,水色染起一抹绿意,却并不接过。
“你很了解她吗?”
她又给自己倒上一盏茶,自顾自喝起来,杯到唇间时开了口。
“不了解。”
见她在喝,顾淮岸这才捧起茶盏来,茶盖扣住轻响,喉结一紧品了一口。
“所以萧二姑娘这是认定我为了救人罔顾性命,这才下了狠手吗?”
“是。”出箭之人不见后恰巧他手底的侍卫就出现了,怎能不让人怀疑?
眼下线索链彻底断了,背后的真相很有可能就因为他的莽撞挖不出了。
相顾无言,沉寂的夜晚被一道磁性清润的嗓音划破,转移了话题,“萧二姑娘当真好手段,”一块羊脂龙凤玉佩扣在桌面,他微眯着眼,语气顿时冷下来,“这是我先师之物,敢问这是从何处来的?”
指尖扣下了块桌角木屑,被发现了吗?
听人来报说琴川之地出现了块羊脂龙凤玉佩,顾淮岸甚至来不及和皇帝请奏,便快马加鞭奔赴琴川。
原一月有余的脚程硬生生让他赶到了半月。
他费尽心思抓到了操办整件事的何二,谁知何二这个硬舌头什么也不肯说,一路追踪到风晓阁,竟然追查到萧笙言手上。
当真是有趣极了。
“捡来的。”
“莫要说笑了。”
仍旧嘴硬撇过头道:“当真是捡来的。”
站起身他理了理衣衫环顾了一圈茶楼的摆设,不经意把那玉佩收好,“这建造茶楼的倒是个妙人。”
背过身去不愿与她再掰扯,高大的身影遮住清冷的月光,“看来萧姑娘还有许多秘密,这厮自当归还给姑娘处理。”
“来日方长。”
门外等候主子的侍卫上前,凑在顾淮岸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男人侧颜停下,“姑娘的东西又丢了,贴身之物还是收好吧。”
萧笙言听闻接过侍卫递过来的素娟手帕,帕尾绣上的那株青竹挺立。
对方又临时补充了句:“知姑娘不喜你我之间的婚事,你我本无情,奈何家中逼迫得紧,姑娘自当放心。”
“你马上就能如愿了。”
“还请将今日之事保密。”
背后女人的声音不大不小,他却不作理会迈着大步子走了。
那最后一句话萧笙言琢磨了许久也琢磨不明白。
究竟是何意?
心里一股无名之火被顾淮岸点燃,一整壶凉茶下肚也不曾歇了火。
烦闷间她甩脚踢脚下的还未醒的何二,撇着道嘴也不给他松绑。
还是荷叶看人走远了才上前主动叫醒何二给他松开绳子。
醒来后他把这段时间都给理清楚尽数谁给姑娘听。
“何二,经此劫难你可有反思什么?”
挠了挠脑袋,何二只觉脑袋空空,“反思什么?”
不觉自己所行有何不妥。
她扶额,被手挡住的脸愁苦色顿显,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
还远远不够。
她本以为重整茶楼后等他日生意好起来可以把京城之事全然窥尽,现在看来还差得远。
拳头握得紧紧的,下定决心,她还得自身成长起来,最起码也要站到和顾淮岸平齐的高度才有讨债的能力。
而不是像现在,可以任顾淮岸拿捏自己。
人手还不够,手底下尽是些虾兵蟹将成不了气候的。
无奈提醒何二:“还需历练。”
宝宝们国庆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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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来日方长